《猎食者》Aegis

23、我以为你懂得

　　“叮”的一声推送通知的效果音，把加百利杂乱的梦境打散。
　　他这几日睡眠质量说不上好，总有些奇怪的碎片式梦境，荒谬又奇妙的胡乱过去，醒来一点记忆没有，白得一些头痛。
　　锁屏上数字已经是九开头，加百利卓越的听力却听得客厅有极细微的人声，是电视开着。雷德没有去上班吗？没记错的话，今日可不是什么周末。
　　怕是怕他跑了，蹲守几天吧。
　　加百利恶劣笑起来，穿上衣服，不经意间瞥见锁屏上推送的新闻。
　　“史上最大最恶食人魔通缉犯加百利·曼洛尼斯疑似出现，曼彻斯特街头！”
　　迅速划开，新闻声情并茂还附带图片，底下感到惊异和恐惧的评论已然达到几千之有。什么鬼？加百利感到好笑的向下翻，狗仔偷拍的图片竟然和他至少八分像。
　　灿金色长卷发的青年带着墨镜和口罩，身形修长纤细，身着米白色修身长风衣，下面是包身西服九分裤，露出纤细可爱脚踝。即使是这般掩饰，他形状优美的手和标志性的被称为上帝眷顾的麦浪般灿金长发也出卖了他的身份。他好像匆忙的赶路中，前面一位身形高大的男人牵着他的手，二人低调的行走在行人稀少的非主干道。
　　曼彻斯特？这是谁想的噱头，加百利几近笑出声来，谁觉得他能逃往那么远的地方，还特意露出行踪给人拍？他恶劣的想，估计曼彻斯特的小孩子要睡不好觉了。
　　许是他闹得动静太大，或者雷德习惯性进来看看人醒没醒，好给他热早饭，卧室门轻轻推开，雷德看了一眼奇怪姿势捧着平板笑的小孩，不解道：“怎么了你这是？”
　　加百利招呼他过来：“笑死我了，你看看。”
　　雷德看了也觉得有意思：“现在传谣可是能判刑的。不过这也说明你人气还是如日中天，你看看这转发和评论数。”
　　“那当然，”小孩得意的晃脚，“但你说法不对。这图片除了和我熟识到极点，或者知道我真实地点的人，才看得出是赝品。现在警方找我找的焦头烂额，能多点线索他们巴不得。”
　　这话有道理，看不清真假的事，不能称为谣言。这事仔细想也有诡异之处。这个青年太像加百利了。无论是背影，侧面，还是身形，气质。若是在案发前看到这新闻，加百利都要以为这是在街上被偷拍了。
　　雷德也想到了这层。
　　可伪装加百利有什么益处吗？加百利如今已是过街喊打的通缉犯，这种新闻只是干扰警方视线或者想博取热度而已。进一步说，要说有益也只是对加百利本人掩藏踪迹这一个益处。
　　跳过这个小插曲，加百利把雷德强行赶走，点名要吃煎汉堡肉。他静静地穿起剩下的衣服，思绪却飘到别处。是谁在帮他？他心中隐约有了定论，却不敢深想。
　　雷德给他准备的早餐，用脚趾头想想也是老三样：蜂蜜牛奶，煎蛋，油腻的煎香肠，配上生菜。加百利庆幸自己机智，让他赶紧做了想吃的。雷德看样子这几天是赖上他了，生怕他跑了，据本人说请了一周的假。
　　“维拉·费玛斯确实是个有能力的。”
　　听到雷德不经意的闲聊，加百利白他一眼：“上次你还放了人家鸽子，就不能好好带带她。”
　　雷德冲他暧昧一笑：“怕对她太好，你会吃醋。”
　　加百利这个白眼几乎要翻上天去，没理会他。
　　雷德又说：“你猜她找了哪个金主？”
　　这真让加百利惊讶了。那姑娘他记得，长相有韵味，却不能说漂亮，她走的是青春励志风。在美人倍出的娱乐圈，她确实不起眼。
　　“塞勒·阿瑟。”
　　这可是个老熟人了。加百利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你确定？那公主病的大少爷？”
　　“可别这么说，”雷德笑意止不住，“这人傻钱多的大少爷哪里不好了，被费玛斯哄得服服帖帖的，快把她宠上天了。”
　　确实是人傻钱多。塞勒·阿瑟的老爸怕他在娱乐圈玩得不开心，给他找的黄金经纪人狮姐，可惜都烂泥扶不上墙。也多亏他扶不上墙，不然加百利和雷德也无法阴差阳错的相遇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他。不过这几年，这位少爷发现音乐界混不下去，该去投资剧本到幕后了，倒是还有些经济头脑，也投资出几部能谈得上好片的来。
　　“前几天维拉·费玛斯参演的网剧，不会就是这位兄弟投资的吧？”
　　“你还记得啊，”雷德给他泡杯热柠檬水去油腻，“我估计她也是这期间勾搭的。试镜前他俩没联系。”
　　这可真是厉害了。投资人在开拍期间会去几次，这能抓住的机会实在是少。
　　话锋一转，雷德又欣慰的说：“还有那个柯德莉切·费奥，也让我眼前一亮，比我想的会来事。”
　　“她怎么了？”
　　“梅沃罗家的少爷包养她了。”
　　这个姓氏让加百利没由来的颤动了一下心。他不着痕迹的隐藏去声音的变化，问：“哪个少爷？老大萨里尔，还是双胞胎？”
　　“都不是。凯因德勒·梅沃罗，最近崭露头角那个。”
　　轰的一声耳鸣，让加百利陷入了嗡嗡呀呀听不真切的状态。他的大脑从未这么乱过，手上刀叉脱力掉在银制套盘上，“哐”一声清响。
　　他听见奇怪的，仿佛心被重击的声音，好像许多年前卡特尔抱着他在怀里，无能为力的目送戴佩被接走的那个昏黄下午。天上散布的撕裂云和飞机略过的轨迹线交缠在一起，被落魄逝去的夕阳晕染成绝望的色调。他听见两旁法国梧桐被吹动的簌簌的声响，那是一种永远也忘不了的失落之声。
　　什么时候他才能迫近幸福呢？
　　“加百利，你怎么了？”
　　他喘着冰冷的呼吸，慢慢拿起刀叉，回给雷德一个苍白的笑容。这样可怕的脸色，竟是雷德也一时不敢发声。加百利冷下脸瞳孔微颤的模样，好似白日怕光的鬼魅，浅色凌乱的金发映在瓷白侧脸上，像是阳光下澈透过寒水里厚重冰层的颜色。
　　“没，起床气的极了，头有点晕罢了，”加百利突然抬起头，又恢复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样，他本人却意识不到，只是这笑容浅浅的留在表面，无机质玻璃般的碧色双眼冰寒之至，“你能给我讲讲这个凯因德勒吗？我记得梅沃罗家小辈就三个男孩啊，不是萨里尔、米歇尔，还有赖格尔？”
　　雷德摇摇头：“你不怎么关心这些大家的破事，不知道也正常。十几年前，梅沃罗家的老大被劫匪绑架了，要赎金，赎金给了，孩子也没放。所有人都觉得这孩子肯定被撕票了，但梅沃罗家人不放弃，坚持说孩子肯定自己跑了，苦心寻找了这么多年，都要绝望的时候，发现了凯因德勒。”
　　“这也能找着？”
　　“说起来，也真是上天眷顾，”雷德视线放远，“说是发现他的时候，他在上流餐厅当服务员打零工。他很聪明，从绑匪那逃跑后发现了附近有个福利院，就连夜装作乞丐住了进去。那时候他四五岁，想不起来怎么找回家里，长大了也忘了家里做什么的，父母什么模样。可他父母忘不了，这位大少爷从小到大都板着一张严肃脸，一眼认出来，一问经历，再验DNA，发现真是他。”
　　“那他家里铁定把他宠上天了。他那三个弟弟不难受？”
　　“所以说，这才是梅沃罗家为什么久盛不衰，德高望重的原因，他们家家教极好，凯因德勒的回归只让全家感到欣慰，失散多年的长兄回归，那三个弟弟高兴还来不及。”
　　真好啊。
　　加百利突然想起，卡特尔被领养前，因为英俊可靠，在上流餐厅打工，收入不仅能供他和加百利上校，还能偶尔带他吃顿好的。后来卡特尔走了，加百利真是感到天都塌下来了，要绝望的时候，嬷嬷宣布，有一位企业家开始资助他们福利院，他还能继续上学了。那个人叫凯因德勒·梅沃罗。
　　原来是这样。
　　可为什么这些事情，要等到他这般境地了才能知道呢？如果几年前他还不曾走入歧途，如日中天的时候知道，怕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们聚在一起，一同怀念峥嵘过去，一同畅享幸福未来了吧？
　　是不是所有可能美好的命运，都在他被那对歌剧演员领走的时候断送了呢？
　　不，加百利绝望的想，如果不是他渴望幸福，渴望有父母宠爱，他又怎么会看走眼，跟着那对夫妇离去呢？
　　这一切的起因，一切的溯源，都在于他的贪婪啊。
　　可他又想，倘若不是他亲生父母先狠心抛弃他，他这辈子都会只是个美貌娇纵，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长大，一生凭借容貌顺风顺水的人啊。
　　不对，不对，他的脑子混乱到炸裂，其实也可以不这样的，只要忍受伊泽埃尔夫妇几年，等到他完全红透，也可以摆脱他们，他不必要下手尝试第一滴血，这样他凶恶的嗜血本性也不会激发，他本可以永远当做娱乐圈焦点活下去。
　　再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从第一步，从一切初始，就是个错误。
　　他几近悲鸣般叹口气：“柯德莉切·费奥确实有福。以梅沃罗家势力，拿个奖，怕是能摆脱好几年以来的‘小花旦’称号了。
　　“最有福的是你，加百利”，雷德揉揉小孩垂下去的头，“我会永远护着你远离这些娱乐圈的肮脏事物，即便没有我，你也有强大的精神和硬朗的自身条件保护自己出淤泥而不染。”
　　“因为我是一株墨莲，”加百利苦笑，“这是我出淤泥不染的真正原因。”
　　雷德避开他的视线，正如加百利分析的一样，这位向往黑暗的生活在光明中的人是永远不能踏入那片土地的。
　　加百利轻轻用完剩下的汉堡肉，把盘子送去在厨房刷碗的男人那。这位追求完美的天秤座精英厌恶“刷不干净碗”的现代科技，正带着橡胶手套仔细擦着煎蛋冷却留下的油污。
　　“你这几天请假，是工作很悠闲咯？”
　　“不能说很闲，但和你比起来，实在小巫见大巫了。”
　　加百利喜欢雷德这张嘴，咯咯笑起来：“你就是这么带新人的？你是想让麦克斯过几天看不下去了主动把你辞职吗？”
　　“他要真能这样，我再开心不过，”雷德捞起闪闪发亮的银制餐具，挂在一边，把加百利送来的套餐具泡进水里，“他给我的这几个新人，除了维拉，和休产假的丽贝卡那送来的柯德莉切·费奥，实在都烂泥扶不上墙。”
　　“嗯，”加百利随意的靠在厨房旁的吧台上，漫不经心的喝着柠檬水，“柯德莉切·费奥最近什么场？”
　　雷德停下手中工作，皱眉想了想：“她加盟了维拉·费玛斯参演的那个网络剧，客串几集。”
　　“客串？”
　　“她的片酬等级太高，片方请不起，想借用她名气，就打了个噱头。”
　　加百利皱眉：“那不是塞勒·阿瑟投资的？不至于舍不得这点钱吧。”
　　“维拉·费玛斯能愿意？她恨不得整个片场数她咖位最大。风头全让柯德莉切抢了，视线在她身上的不就少了。”
　　加百利嗤笑出声：“我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傻的。她现在这个名气，没柯德莉切这种咖位高的吸引人气，这部剧能火？”
　　雷德带泡沫的手挂了一下他的小鼻子：“这是她们永远不会像你这么火的根本原因。”
　　加百利毫不谦虚的收了这个夸奖，把雷德手打回去，顺便用雷德的袖子擦干净鼻子上的泡沫。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便没什么话再要说。他装作去看要追的电视剧，走出了厨房，等到离开雷德视线，他动作轻逸了起来。
　　他记得雷德的手机在不用的时候都放在客厅沙发扶手上，抑或链接充电器的床头柜上。现在是上午不到十点，他走向客厅，耳里集中注意听着厨房水声，用餐巾纸拿起雷德手机。
　　锁屏是去年金松子奖颁奖仪式上，加百利捧着最佳男主角奖杯时的大头照。
　　镁光灯从无数方向打在他完美的，笑意盈盈的花瓣般的小脸上。眼睫上的金粉熠熠发光，柔软的灿金色长发随意的披散在双肩，如同沐浴圣光刚降世的天使。
　　锁屏是四位数密码，加百利毫不犹豫的输上自己生日，那是他在入公司时编造的，果然开了。他迅速点开待办事项，粗略查看，用自己的手机拍下柯德莉切即将入组时间和剧组位置，又翻找到负责柯德莉切助理的联系方式。
　　一切搞定后，他喊向雷德撒娇要水果沙拉，赶紧把手机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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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qwq上了新晋榜啦！谢谢支持，然后，然后还想要更多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