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食者》Aegis

9、熊的嚎叫

　　外卖在八点黄金档播出之前终于到了。雷德关上喷头，匆忙擦干身上水珠，披上浴袍，
　　在心中骂了几句，在脸上挂上笑容开了门。捧着披萨盒子的是个典型学生妹，一个劲道歉，解释迟到原因，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小脸上还有几个稚气的雀斑，让还想抱怨几句的雷德不再开口。
　　他打开凉透了的披萨盒，给自己沏了杯浓稠麦片，换到新闻台。
　　手机“叮”了一声。
　　雷德皱眉，他已经把工作号码进入了勿打扰模式，而私人号码只有几个好友知道，会给他发短信的，最多的就是通信公司。就在他决定不去管的时候，手机又传来“叮”的一声。
　　哦，真糟糕透了。
　　雷德把手中泡的太稠的麦片狠狠砸在桌上，大步从卧室拿起手机。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重要的事要打扰他难得的半天假期。
　　呼吸一滞。
　　“帮帮我，雷”
　　“巴尔的摩旧皇后街152号枫林公寓”
　　“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依靠了，雷，看在打了三年交道的情分上，就算不想掺入浑水，也请不要报警”
　　加百利。
　　加百利加百利加百利！他的大天使！
　　雷德不自觉喘着粗气，狠狠地盯着那个陌生号码。这又是谁？加百利现在安全吗？这个混蛋为什么能比他早先一步帮到加百利！他一定是对加百利不好，加百利才冒着危险求救别人的。该死，这样的荣光，他怎么能！
　　雷德稳下心神，将三条短信删除。他囫囵将家中现金收到钱包，又检查了几张信用卡，抄起车钥匙和没动的披萨快步离开。
　　他坐进车子里，一边不顾发动机在冷风中的哀嚎迅速打火，一边用手机搜索路况。加百利，他想，等着我。
　　旧皇后街是远近闻名的上流阶级街区。这里绿化幽静，石板路的人行街道上密集的种着红枫树，夏季时荫蔽凉爽的笼罩着整个街区。枫林公寓便由此命名，由上世纪的老住宅改造成的复式公寓，居住者均非富即贵，也因此，平日长期住户很少——这里太远离街区了，度假聚会倒是个好场所。
　　雷德对这里算得上熟悉：加百利在这里的公寓便是拜托雷德用雷德远房亲戚的身份买的，而知道这件事的仅他们二人而已，因此雷德对加百利的求助未存疑心。
　　夜深了，白日便人烟稀少的街区在夜色笼罩下更是寂静。形影单只的路灯点亮一片树丛，散发着无机质的暖光。雷德把车停在公寓楼两个路口之外，只身下车。他绕过门口门卫亭，里面老警卫听广播点着头昏昏欲睡，从侧面追求美观没有防御措施的矮大理石墙上翻了过去。院子里宁静无人气，从楼下面向上看，只有公共LED灯无力地亮着。寒气从光秃秃的枫树枝丫间淡淡弥散，饶是雷德把健身房当休闲场所的身体也感到渗入骨髓的冷。
　　加百利的房间是中单元三四楼跨层，从楼下可以看到窗户，可室内是暗的。
　　雷德打开手机，一条被他开车时忽略的短信跳出来：“我应该在一单元二楼。亮灯的那间。”
　　怎么会在那里？雷德相信自己的记忆，房产证上的地址他记得清楚，他为了寻找远离街区又能看到院内枫林风景的房间费了大劲，不可能记错。他不容多想，照着短信指示看去，隐约能看到楼最左边的窗户内有光亮。再仔细看去，绰约有个纤细的身影。
　　即使隔着黑夜，隔着四处弥漫的寒气，隔着口中不经意哈出的白气，雷德也能认出日思夜想萦绕在脑中的那个身影。那是加百利。
　　他狠狠抑制住手的颤抖，快步跑过去。窗户开了，加百利白皙纤细的小腿试图向外迈出，被雷德喝止。雷德甚至没感到自己嗓音因为恐惧和惊喜两种混合的矛盾感情而颤抖：“你别动，我去背你！”
　　加百利翻个白眼，从房间中抛出一床厚毛毯，在雷德来不及制止的眼神中轻快跳了下来。事实上这里不高，只是小跨层中的二楼，下面又是杜鹃之类的灌木丛，跳进厚毛毯里，也只是震了一下而已。可雷德吓坏了，他白日冷淡谨慎的精英模样在加百利面前完全不再成立，跑上去紧紧抱住他，仿佛怀中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失而复得的宝贝。
　　加百利安慰的拍他的背，示意他放开，直到雷德震颤的心稍微冷静下来，他才放开他。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好啦，我安全着呢。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雷德就着抱着加百利的姿势，快步跑出院子。他把加百利推出矮墙，自己环顾四下无人，也跳出院子。直到一路跑到车上，发动暖气，他才静下心打量加百利。要说在白日单看外貌，雷德不敢说自己能认出他来。他变了太多了。柔软蜷曲的灿金长发被狠心的减去，染成了淡色，好似丰收时的麦浪经历了寒霜的摧残，黯淡了色号；他的脸色也不好，瓷白的肤色如今过分苍白了，仔细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他本就纤细匀称的身体瘦了，抱在怀里微微能感到骨头的突起——他过得不好。
　　雷德几近要落下泪来。可他想，加百利已经这么脆弱了，我要是在崩溃，他还能指望谁呢。他忍住无尽的悲伤和痛苦，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加百利也不知道。自他醒来，见了那个狡猾的男人一面，便再无人出现。他用手机定位，发现竟是巴尔的摩的枫林公寓。他感觉眼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巴尔的摩确是购有一处寓所，再一联想为了防止狗仔队查寻户主名称找到这，用的依旧是雷德远房亲戚身份，便才想起雷德。
　　事实上，短信中虽表达了加百利对雷德是否会伸出援手的质疑，加百利却是故意的。他深信雷德会帮助他，并借此加深雷德心中他无助软弱的印象。他是不确定雷德是否相信新闻报道的。但他知道在雷德心中他的地位。雷德是否能接受他的真我，加百利无从得知，但他知道雷德在逃避。雷德迷恋他光鲜亮丽的那部分，迷恋他所认识的那个加百利，换句话说，加百利是怎样的人，雷德已经无法用理性判断了。
　　“我被人救了，”加百利靠在副驾驶柔软的真皮外罩上，一双碧眼静静地看着雷德，“我想我的运气还是好的，我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我不知道我还是不是原先的自己，我每日都胆战心惊，想着之前众人追捧的仿佛还是昨天的日子，想着如今所有人都厌恶的日子……”
　　雷德紧紧抱住加百利，感到泪水悄然湿润他的脖颈，打湿他的衬衫。
　　“别说了，别说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会吗？”加百利透过双眼朦胧的泪水，无助的看向雷德，“我会被抓的，我会和那些最穷凶极恶的罪犯们关在一起，关上一辈子，忍受世人谩骂等这身皮肉老去。雷德，你给我个解脱吧，我这般处境不如一死……”
　　“别说了！”
　　加百利震惊的看着一向冷静稳重处事不惊的雷德竟也簌簌落下泪来，这个面容坚毅的男子的泪顺着他深邃面容的棱角迟迟坠下。
　　“你放心，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咱们的日子还会和以前一样的。”
　　“不会了，雷德，”加百利抽泣着摇头，“你还不如我看得清吗？所有的证据都是铁证，无论如何也不能翻案的。雷德，他们恨我，他们要我死啊。”
　　没有人真正爱他，他们迷恋他展示给人的虚假外在，他们羡慕他音乐上百年难见的天赋和符合大众审美观的皮囊。当这一切被揭露为赝品时，一切爱恋尽化为虚无。
　　而加百利看得明白。所以他极力说服自己不去留恋过去光鲜生活。
　　他现在过得不好，这是他应得的，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曾去旁听过一场关于女权的辩论会，点评时一位评委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怎么觉得女强人不觉得家庭主妇幸福呢？”选择自己打拼生活，便是一条路，选择囿于厨房与爱，也是一条路，幸福与否在于个人感官，无人能评价流浪汉和精英男谁觉得日子更好过一点。加百利也是如此，他说不准虚伪的把自己表演为万人迷幸福，还是暴露本性幸福的，所以他贪婪的将二者合二为一，像是既想要打拼事业又想要相夫教子的可怜女人，到头来两者皆败，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他最清楚的，就是一如既往的要爱自己。
　　雷德连夜开车，把加百利载回他家。幸而警方把调查重心放在加百利老家加州，高速上抽查并不严。二人长时间紧张驾驶，到了家身心俱疲，什么都没说，换了睡衣倒头就睡。一觉起来已然第二日黄昏。
　　加百利打开手机，发现三个未接来电。他这才想起他忘了什么。
　　医生在昨夜11点，今天10点，下午15点都来了电话。但是没有短信，许是觉得他不会看。加百利想了想，没有拨回去，而是把医生手机拉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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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qwq 渣受本质要暴露啦
CP未定~里面任何一个看似攻攻的人都可能是小攻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