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旦川之花

200、200

　　她任由自己的荒唐想法逞性妄为，假想自己和画画的女生互换了脑袋和身份，也就是她的脑袋在画画的女孩身上，那女孩的脑袋在她的身上。潜意识里交换了脑袋也就是交换了灵魂，至于身体，那女孩的比她修长有型，当然愿意换，也似乎是觉得身体除了外在尺寸不同，内在构造都一样，换了也并不影响什么。现在她已是画家了，用画笔有模有样地画着，表面上看她很专注，但其实暗里关注着四周动静，享受人们好奇打量她的羡慕眼光和夸张的称赞，但人们若想和她攀谈，她并不予以理会。直到和她互换身份的那个女孩来与她说话，她才放下画笔，礼貌笑着回应。
　　“你画得真好啊，但我对艺术不了解，所以还是有点看不懂，你画的是什么？”那女孩偏着头，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
　　“我画的是……”小雪人低头凝视着只有无数线条的雪白画纸，这些线条弯弯绕绕出各种形状，且整齐有序地铺满整张纸，非常个性的抽象艺术画。非要她说出个什么来的话，也不是说不出，瞧她侃侃而谈道，“我画的是我的思考，困惑，情绪……也就是我的内心轨迹，心灵感受到的人生轨迹。每一根线条都是一个我，这无数的线条，就是无数的我，内在的我，别人看不见的我，只有我自己知道的我。每一个小我的存在拼凑组装出一个大我，它们像一张网却又不是网，因为每根线条不管是否在同一平面，却并不互相交叉缠绕，它们很随意地延展流动，以它们自己的方式无止境地延伸，在肉眼看不见的空间。其实它们本身是立体的，只是我现在的水平只能画出平面的，我还将继续努力，才能画出它们立体的样子……”
　　“这听上去好酷啊，除了你，没人能画得出吧！”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小雪人谦虚笑讲：“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并且也全都无可替代不可复制，只是我能用线条的方式画出自己的另一面。”
　　“我真的好崇拜你啊，你真有想法，如果我能像你一样会画画就好了。”除了赞叹只有羡慕了。
　　“如果你喜欢画，可以试着开始画啊，只要有自己的风格就好，千万不要去乱模仿。我们生下来就一直在模仿别人，如果连画画这么个性的事情，也还是要去模仿，那人生就真的太无趣了。我们应当有自己的坚持，如果对自己的创作不肯定不热情的话，又会有谁去肯定去喜欢呢？哪怕这样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挣不到一分钱，但画画并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活着，活得更丰富更多体验更饱满深刻。”天啊！小雪人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这么酷的话，大概是从前看的书在帮她回答吧。
　　“真的好佩服你们一心搞艺术又不商业的，但你也要吃饭啊，是不。如果画画能挣钱，那不是更好吗？”
　　“不，一旦商业，一旦我的画由金钱来做主，我就失去了作画的自由，沦为一个作画的工具，那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功利的人们把艺术和商业挂钩，艺术也就只是利益的工具而已。”
　　“那你的画不卖钱吗？那你吃饭怎么办？”
　　“我并不为这些担心，我只要作画就好了。”
　　“哦……那我猜，你肯定是这家书店的老板吧？”
　　“这书店是我爸开的，书店也并不挣钱，但我爸说为了让更多人有地方读书，不挣钱也会开下去，他经营别的生意来贴补书店完全没问题。”
　　“啊，原来是这样。你爸爸真了不起。”果然，艺术是有钱人做的事，要么自己有钱，要么爹有钱，哪里有饿着肚皮搞艺术的呢，但凡没钱的都放弃了艺术吧。
　　“我爸爸……先不和你说了，我要继续画画了。”小雪人拿起笔，低头继续画。爸爸，爸爸，什么是爸爸呢，有个有钱的爸爸真好……她眼泪溢出来，捂脸起身，马上和女孩换回身体，她才不稀罕做一个有爸爸的人。
　　“你怎么哭了？”画画的女孩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雪人，疑惑地放下手中的笔。
　　“啊？没什么。”小雪人赶紧抹掉泪水，奇怪，怎么看着她画画会哭起来呢，赶紧笑着掩饰，“你画得太棒了，看你安静画画感到好治愈。”
　　“是吗？看来你感受到了我的感受呢！我也是为了治愈自己而画画，每次画画都感到好治愈，虽然我自己都看不懂画的这些线条是什么。最开始只是苦闷的时候随意画着玩，画得久了，就摸索出了一种规律而画得有了复杂性，也就让人觉得是艺术抽象作品，我也感到很意外。不过脑袋放空专注地画线条的感觉，太让我着迷了，这是我个人的美好体验！换个说法就是我做这件事，让我有美好的感受，而它恰巧被称之为艺术，我真的太幸运了！”女孩完全不掩饰自己的激动。
　　“真好。你是个纯粹的艺术家。”小雪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是赞美还是恭维是真心还是虚伪，因为那纸上只是一些线条，半点颜色都没有，就可以称之为艺术，到底是荒谬还是艺术呢。不知道。她只怪自己不懂高雅不懂艺术，却仿佛受到了某种伤害而流泪……为什么流泪呢，那是别人的生活方式，她大可不必为此而难过啊。她试着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会一直画下去吗？画一辈子吗？一辈子都只是画线条吗？”难道不会觉得无聊吗？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口。怎样的热情，会让人做一件这么奇怪的事情啊？到底是艺术奇怪，还是人奇怪呢？
　　“当然，这是我喜欢的事。我太喜欢画线条了，只是线条，线条才是我想画想表达的。这是我展示自我的方式，我应当珍惜自己的独特性不是吗？如果我忽视它，或者厌弃它，就会感到惶恐不安，所以，我只好一直追随它，直到生命终结。我的人生为什么是这样，我也感到很奇怪。”
　　啊！原来艺术家也会不安，也会感到自己的人生很奇怪啊。那么说我和她其实是一样的吗？但我知道其实根本就不一样。小雪人带着丝苦笑，说：“真好。你是个纯粹的艺术家。”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问，“肯定也有想过放弃吧？总会有想要放弃的时候吧？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也有的吧？”她这样问似乎是为了寻求某种平衡感认同感，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喜欢被发问被这样发问。
　　“当然，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每个人都一样，都会有想要放弃的时候，但自己非坚持不可，就算没人认可我的创作。所以，这就不得不说，我选择在这家书店画画的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小雪人迫切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