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行》旦川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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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胡子老人轻抚小雪人后背，勉慰道：“想见就去见吧，也一定会见到。”声音沉稳温和，像水流渤涌而来，又恰到好处地沁溢地面。那慰藉的话语，更像是水脉滋润后的土壤，喜悦着感谢着，飘腾起阵阵泥土香气，在声色光的世界漫荡入人心。
　　“真的吗？”一束流光从小雪人眼底一闪而过，仰起头来，向着天空漫叹，“可她已经去天上了，变成了一颗星星……”继而凝神蹙眉，鼻翼翕动，深深呼吸，“怎么会突然闻到一股泥土的清香，好好闻啊。”连着又深深大吸几口空气，“每次下大雨之后，总能闻到这种味道，好喜欢闻，会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株植物……”她眯缝着眼睛呼吸，专注呼吸着泥土清香气息。
　　黑胡子老人笑而不语，迈着坚定步伐向前。白胡子老人伸手往前推了一把，像推开一扇无形的门，说：“的确是大雨，洒向人间的大雨，滋润万物的大雨。大雨，下吧，下吧，像钻石一样闪耀，藏进大地的宝箱。再化身成许多新芽，许多花，许多果，许多希望，许多……”他将小雪人从黑胡子老人肩上，移至自己手掌心，珍视半晌，掷地有声道，“爱。”
　　“爱？”小雪人微微疑惑，仰望着他的脸，又无比笃定地重复讲，“爱！许多的爱！”
　　“是，爱，许多的爱，更多的爱！爱是一代又一代的先人，在经验累积之下学会，并传承给下一代人的生存技能。”白胡子老人面色激动，“唯有爱能改变人类，让人变得更积极，彼此信任，互相关爱，很好地爱别人。而不是互相憎恨和报复。爱别人的前提是很好地爱自己本身。只有爱才能改变世界，越多的爱才能让世界变得越好。”一边说着一边迈着大步往前走。
　　黑胡子老人跟着白胡子老人的步伐，辗然笑讲：“果然是爱。太喜人了。找到了答案，就总有办法，有希望，有未来。心里有爱，才有希望，才不会被金钱、物质、名利、诱惑，迷失方向。”继又敛住笑，语重心长道，“人一旦迷失方向，就会忘记爱，感受不到爱，空洞到以为钱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那么各行各业的人，沦为赚钱的工具人，为了钱不折手段，并因此伤害了别人而浑然不知。那些把钱当做成功标志的人，其实是用外在的物质金钱，来逃避内心自卑的空虚的恐惧感。啊，我突然又想到了一点！”
　　“想到什么了？快讲！”白胡子老人期待不已。
　　“世人追求金钱，不仅是因缺爱，更是因为金钱万能论作祟。让一个个原本只想一心搞科研的人，沦为了金钱的仆从，比如那些研究生化武器的科学家。于是，肯定会有人问，‘拥有知识，拥有情感，拥有完美人格，拥有金钱，哪个更重要呢？如果当科学家只需拥有知识。’。我想，这个问题不该这么思考，而是人们信仰什么，要看社会教育灌输的是什么。也就是假定在资源和金钱充足的社会，人们如果把对人格的完美追求当做至上理想，那么人们就不会把金钱当做最高理想。富人们堂而皇之地认为‘有利益又钱赚才是经商之道，才能让企业活起来，才能做大做强，才能赚更多更多’，这多狭隘啊！难道不是每一个员工健康完美的人格，才能让企业成长得更快更好吗？可当下人们并不考虑人格，不考虑业务能力，甚至只是靠金钱关系，靠阶层固化的关系，让人从事某种职业，真荒谬啊！比如：一个心理学家本身是消极的匮乏的抑郁的，他以心理师为职业，只是因为他比常人多了一点，并非真有什么实际用处，甚至是错误的心理知识；比如一个科学家是自恋人格障碍患者，他肯定只想研究杀伤性的武器，而不是保护全人类的产品；一个画家是抑郁症患者，画出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怪异的作品，却被不明真相的人称为艺术；一个作家本身是躁郁狂，写出来的作品，必定是坏的影响……简直太多了，不胜枚举！也就是人们在探讨一个作品，评判一个人时，从来不思量这个人的人格是怎样的。比如：一个服装设计师之所以设计奇葩怪诞，和他的人格有直接关系；一个温饱没问题，却没有奋斗目标，只是沉迷游戏小视频的人，又怎么会有好的人格呢？一个超级明星总是耍大牌，和人格没关系那和什么有关系呢？人们只有对人格有更多的了解，才能更好地理解他人，才能促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建立好的人格的前提就是爱。是爱，许多的爱。”
　　“爱。是爱。那么我有一个问题。”小雪人偏着头，疑惑道，“现在我已经知道要去相信爱，给予爱，可是……到底要怎么做呢？以及那些在成长过程中被人无数次伤害的人们，要怎么去相信爱，给予爱呢？还有那些孤单的人，只有自己的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呢？要怎么去寻找爱，爱自己爱他人呢？”说着说着，又快要哭了，“我没有家，没有家人，甚至连朋友都没有，我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呢？可世上比我更可怜的人还有很多。‘爱会让人变得更好，会让世界变得更好’的道理，我懂，但是觉得它很虚无缥缈……”
　　白胡子老人沉思许久，说：“首先，不管从前经历过什么伤害，先正视这些伤害，承认自己确实受到了伤害，而不是回避和掩饰那些不堪。因为每个人都是从零开始做人，成长中遇到的事情，就是经验累积，不停经历，足够多的经验累积，对人来讲就是建立一个强大的数据库。数据库越庞大，承受力和处理事情的抉择力就越强；其次，放开心态，与人交往交流，尽可能地和不同类型的人交往接触，这就是一个信息输入，建立数据库的过程；其三，要有让自己持续成长的想法，向着更高的目标成长，不要对当下的高度感到满足，要持续地向高处努力成长——成为强者，富有爱心的强者，对对手的错予以宽恕，以及真挚赞美对手，祝贺对方的胜利；最后，和前面这一点一样，祝福别人，不管是好人，坏人，朋友，陌生人，祝福他们有更好的人生，帮助他们有更好的人生，让他们感受到活着的美好，哪怕你能给予的只是一句关心的话、一个真诚的笑。”
　　小雪人大气不敢出，抿了抿嘴角，感叹：“好难啊，太难啊，光是听着就觉得脑袋昏眩。如果不需要知道这些道理，更不需要多次受伤和屡次试错，就能成为很好的人，那该多好啊！我从前犯了很多错，不理解妈妈，怨恨妈妈，对别人不关心，对自己也不关爱，唉……愧疚后悔，感到无法面对从前的自己。”
　　黑胡子老人却笑了，说：“那我教你一个办法，当意识到自己犯过错，那你就学着让自己感到骄傲而不是羞愧。”
　　小雪人半懂不懂，惊呼：“骄傲？因为犯了错而骄傲？！这会被人骂得命都没有！但，我知道您的意思，就是因为犯过错，才能更深刻地了解世界更多，拥有更多人生经验，对吧。”
　　“聪明。每当知道自己犯了错，你就问自己，到底是要为了避免伤害而与世隔绝，麻木不仁地摆烂？还是为了更深刻更清晰地了解人生和世界，成为更强更高尚的人？当下社会教导人们的是与过去保持距离，保持缄默并遗忘它们，这显然是错误的。逃避和遗忘永远不会让人成长，只会让人无止境地停滞在受伤的那个状态，以至于人们用十几岁时建立起来的观念，去评判人生和世界，甚至狭隘地过完一生。”黑胡子捏紧了拳头。
　　“我隐隐觉得自己想要成为更强的人，也似乎能成为更强的人，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唉，我还是信心不足，认知力不够，而无法准确判断自己。”小雪人说。
　　“别怕呀，你已经拥有了很好的，能成长为强者的能力。”白胡子老人和黑胡子老人相视而笑。
　　“真的吗？我是怎样拥有的？”小雪人感到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成长的这个过程，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促成你拥有成为强者的能力啊！”白胡子老人笑答。
　　“真的吗？这难以置信啊！”小雪人半信半疑，却又无比激动，说，“我的理想是世界能变得更美好，这个理想可以实现吗？”
　　白胡子老人将她高高举起，似乎要将她抛出去，抛向高空，抛向远方。“去往你的未来吧，去到你的未来，你就知道啦！”
　　小雪人急得手脚扑腾地大叫：“等一下！等一下！”
　　白胡子老人收回手，问：“怎么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道该不该问，可能违背了当下的道德，可我觉得我应该正视这个问题。”小雪人很信任地看着两位老人，真诚发问，“雕塑妈妈并不是生下我的妈妈，她只是收养我的妈妈，我能不能这么想：她本来就不是我的妈妈，我没必要承认那个虐待过我的人是我的妈妈，除非她本来就是生我的妈妈。可以吗？如果不可以的话，那多悲哀啊！到底有没有必要承认雕塑妈妈就是我的妈妈呢？我一直因为这个问题而困惑，挣扎，痛苦……可我知道，你们大概不能懂我的感受……如果你们能懂，那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