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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拾捌 ...

  •   阿玄像久困在迷惘之网中的蛾子,终于看见明亮的光。这光照亮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欣慰:他是一位王爷,身边有许多朋友,以后还会成为至高无上的人。

      阿玄又觉得失落,她认不出他,他为什么也没有认出她?泰渊山,沈玄,连同他说好看的绯色衣裳,明明什么都没有变。

      是因为他们在做的事情,还是因为媛媛?重逢的喜悦大过困惑,阿玄觉得:他选择对自己视而不见,一定有足够的理由。他还留着“肉包子”,就是没有忘记她。

      她把软缎重新夹进书页里,合上后摆回原处,抻了抻因为紧张而麻木的肩背,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它们看起来,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书籍,笔墨,水杯,连书桌上被刻刀不小心划出的痕迹,都显出了亲切。

      阿玄克制着飞扬的心情,好让自己沉稳而不冲动。她不是孩子,和其他人一样值得信任,可以为他做任何需要的事。

      缓缓吐出一口气后,阿玄开门走了出去,心里像有一汪春日的泉水涌出来,在水面下静静地雀跃。

      那天晚上,她和李浦一起站在飘摇的宫灯下等待。寒冬空气冷冽,风过时树叶沙沙作响,暗夜中两盏红灯笼越来越近。

      阿玄的心跳‘突突’好像敲小鼓,紧张得连呼吸也慢了下来。虽然和赵岂云早已不是初见,她还是体会到了什么叫“近乡情怯”?

      身穿貂绒斗篷的赵岂云出现在他们面前,他对行礼的李浦摆了摆手,诧异地问道:“阿玄,天气这么冷,你为什么站在外面?”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袄裙,唇色有些青白,仍是高兴地说:“明天早上我就要走了,想和王爷告个别。”

      赵岂云摒退了提灯笼的小厮,对阿玄说:“我正好也有件事要麻烦你。”

      他们沿着长廊向阿玄的房间走去,在明亮的光线下,她终于看清了赵岂云的样子。

      阿玄心里的感觉很难表达,她小时候眼睛不好,对他的样貌没有太深刻的印象,牢牢记住的,是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感觉。

      她一直待在山里,变化并不大。而中规中矩,恬淡如水的赵岂云却和原来大不一样。年少时的云生是个不羁又快乐的男孩,像一束夺目的骄阳,从不会让人觉得乏味,也不会如此安宁。

      进了屋子,他们在桌边坐下,里面烘得很暖,包裹着两人身体的寒气很快散去。阿玄去暖着的铜壶里,倒了杯热茶给赵岂云,全部的注意力都围绕着他。

      赵岂云却浑然不觉,从袖中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巾,细细嘱咐道:“这是我写给媛媛的书信,遇光会显出字迹,请你交给她。”

      阿玄接过去收好,认真地问:“王爷,你在平江过得好吗?”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目光里始终带着探索和寻觅,希望找到一星一点熟悉的痕迹,来弥合想象和现实之间的缝隙。

      赵岂云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眼神游离在空气之中,稍作沉吟才回答她:“年幼时过得有些辛苦,遇到西城后便不觉得了。”

      他笑着叹了口气,起身告辞:“夜深了,阿玄早点休息。”她说好,站在门边目送他离去,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阿玄始终没有等到言西城出现,便直接离开了揽日居。她不爱马车,向小厮借了匹马骑。

      似乎是一夜间,街头巷尾的人们都换了臃肿的装束,即使是定门大街,也在青薄的天色和枯枝寒鸦的映衬下,显出了几分萧瑟。

      阿玄倒是留意到,路边衣着褴褛的人,数量似乎太多了些。

      走出不远后,她就看见两名胥师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街边赶人,他们脸色不豫,带着凶狠,如果那些人跑得稍微慢了,肩背就会挨上几鞭子。

      阿玄不明就里,只是路过,却正好看见一个孩子挨了鞭子,孤零零地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眼看他要被别人踩到,阿玄快赶了几步,和他擦身而过时,手中射出一线似有若无的银光。

      那道光亮穿过空气,准确无误地缠上孩子的脚踝,而后在素手牵持下,只见孩子凌空而起,稳稳落在了马上!

      听见周围有人发出惊叹声,她立刻驾马向前,很快离开了那里。拐进一条小巷后,阿玄收起缠在手上的化金索,停下马将孩子扶正坐好。

      这个男孩已经停止了哭泣,不过看起来又惊又怕,他不知已经多久没有洗过澡,浑身又臭又脏,头发结成了黏糊糊的一团。

      阿玄瞧着他的眼睛倒是生得好看,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又是谁?”

      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不眨眼也不说话。

      这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目光执拗倔犟。和他对视片刻后,阿玄败下阵来。

      她看见这个小不点的双手,紧紧捏着自己破烂的衣摆,和她做错事后,撞到鲁天运时一模一样,由此体谅到他紧张的心情。

      路过的人都回头来打量着他们。阿玄放柔了声音对他说:“我是想帮你,不说清楚家在哪里,怎么送你回去?”

      孩子沉默不语。阿玄和他对面坐着,看见那双小脏手上,有几处还没愈合的伤口,突然有点难过。她伸手抱起他转了个圈,手中的份量轻如芦苇,等他重新坐好后才说:“我先带你回去。”

      马儿飞驰,阿玄不时看向怀中小人,他脊梁挺得直直的,手指紧攥着皮鞯的边缘,脸色看起来倒是轻松了些。

      她在久违的定西侯府门前落马,抱下男孩后带着他一起走上台阶,孩子站在台阶上,默默看着门楣上的匾额。

      阿玄见他嘴唇轻动,似乎在辨认什么,随口问道:“你会认字吗?”

      他闻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破洞的鞋子。

      阿玄笑了,拉着他上前去敲门,来开门的嬷嬷扇着鼻子说:“大小姐,你在哪儿捡了这么个小叫花子?”

      阿玄从她身边经过时笑笑,“我自会去跟夫人说的。”

      因为惜敬斋里有席媛,阿玄竟体会到了一些归家的感觉。院子里一切如旧,树上的叶子凋零殆尽,几只肥肥的麻雀见她进来,扑棱棱地飞到了屋脊上。

      香草端着小盆的水,正在廊下洒扫,看见阿玄时眼里一片惊喜,“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阿玄看着紧闭的房门问:“媛媛呢?”

      香草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一眼她身后的脏孩子,带着阿玄走到几步外,才悄悄说:“那天小姐去合欢苑请安回来后,突然就不说话了,天天关着门在里面念经。”

      阿玄凝神去想,谢宛瑜不会给自己找麻烦,除非是宜香在席媛面前搬弄是非。她牵过男孩对他说:“这是香草姐姐,你跟着她先去洗个澡。”

      他们走后,阿玄推门进了屋子。席媛跪在内间的小佛龛前,旁边的那幅吉祥草挂帘,和她走时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

      阿玄轻轻叫了声“媛媛”。

      席媛惊讶地睁开眼睛,撑着手从拜垫上站起来,急忙问道:“阿玄,你没事吧?”

      阿玄极为轻松地笑着说:“很好啊,谁跟你说我有事?”

      席媛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阿玄对不起,都是我犹豫又懦弱,才会害得你这样。”

      阿玄伸手为她拭去眼泪,心里有点恼火,她让席媛坐下,站在她面前慢慢问道:“宜香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席媛哽着嗓子说:“其实我心里都明白,母亲希望我能嫁给隽王,总对我说他如何的好。认义女时,我以为她是真心喜欢你,等到王爷上门后才感觉到蹊跷,母亲是嫌弃他无能势弱,才想用你去应付……”

      “阿玄”,席媛伸手搂住她的腰,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这该怎么办?”

      她的眼泪,在阿玄的衣襟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阿玄没有说话,右手轻轻搭在她背上,从掌心里传来的颤动让她心酸不已。

      席媛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说:“不如你快走吧?”

      这是第二次,阿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她松开席媛的手,去绞了块热帕子给她,清楚地说:“和你有婚约的王爷,平江王,他就是阿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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