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不让主角飞升》倒入琼杯

13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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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和别人聊了些什么？

　　这问题说来普通，庄溯尘不知为何却被问得一愣。他一时想不出其中问题，不过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便如实答道：“是个不认识的人。她刚才经过的时候看到这把刀，过来问我肯不肯卖。”

　　就是涂青崖送给他的那柄乌鞘短刀，昨天遇到的那个莫名冒出来找事的少年认出来时说它叫“乌霜匕”——庄溯尘自己都没听涂青崖说过这个名字，刀身上也没有任何标记，涂青崖当初用它来交换自己佩剑的时候还说这柄刀是他自己用不上的，想不到居然还有些名气。

　　昨天被认出来后，庄溯尘没有为了避免更多麻烦选择把这把刀收起来，反而换了个更显眼的地方带，想着能不能再钓到别的“鱼”。刚才那个陌生的女修在旁边瞥了几眼、等他转头对上目光便大方地微笑起来，走过来搭讪的时候，庄溯尘还以为这么快就又碰上一个，不过等那女修说出来意，却和他想的有些不同。

　　“她说这把刀的刀鞘是一种特殊的灵木，引燃后火焰温度极高……她是百器楼的弟子，为了一个炼器配方寻找合适温度的灵火已经很久了，好不容易发现一样合适的材料，愿意用灵石或者别的贵重材料交换，再重打一个刀鞘给我。”庄溯尘说起刚才交谈的内容，神情也有些古怪：看中别人的武器是想买回去当柴烧，这理由也是挺难得的。

　　云应舟以前没事干的时候把庄溯尘的刀拿来玩过，记得刀鞘材质冰冷坚实，光泽乌黑，甚至比通常金石更加沉重几分。“那居然是木头吗？我还以为是铁的呢。”他讶异道，低头看见那柄刀还是原样佩在庄溯尘腰间，“你没答应她？”

　　明明刚才听见那女修说了“多谢”的。

　　庄溯尘道：“我说这把刀是朋友送的礼物，不好随意转手卖掉。不过以后若是碰见别人有这种材料，会留意帮她问问，算是感谢她直接说明了作用吧。”这种木材罕见又不容易分辨，外表甚至某些特性都很容易和另一种常见得多的乌铁混淆，他之前就没认出来，而求购者为了压价一般都不会如此坦诚。

　　也可能对方根本没发现他原本不知道，毕竟他装镇定的本事还是挺好的……

　　说要买别人的随身法器这种事情容易造成误会，对方也是不想无故引发争端，才干脆直接坦白来意。庄溯尘当时当然没直说为什么愿意帮忙留意材料，就让别人以为他热情乐于助人好了，最后那句理由只是解释给小猫听的——他倒没想过为什么还要解释，不干脆也让云应舟这么觉得，大概是知道自己在小猫面前早就暴露本性，反正没必要掩饰了？

　　……其实所谓“感谢”同样只是随口找的理由，庄溯尘是把刀拿给那个百器楼的女修看过，听她说若换用别的材料打造刀鞘，得再搭配符篆才能压制刀身寒气，这是他感兴趣想多了解一些的部分，说愿意帮忙正好方便保持联系。

　　庄溯尘想着要不要多解释几句，听见云应舟“哦——”地应声，得到回答后已然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扭过头开始打量旁边书架上摆放的典籍了。要是特意再提起来解释清楚，似乎也没有这种必要，庄溯尘顿了顿，压下那一丝分不清是轻松还是遗憾的细微古怪情绪，发现手上还拿着云应舟带下楼的那两本妖兽图鉴，便将神识探入其中随意翻看了几页。

　　“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吗？”云应舟在雾食那一页上用神识留了记号作为书签，庄溯尘一翻就翻到了，一目十行地看完，一边返回去细读那几次检测实验的部分，一边询问云应舟的收获。

　　提起这个云应舟就沮丧起来，还莫名对庄溯尘有些心虚，耷拉着脑袋道：“好像没有值得一提的……”

　　“我这边也是，翻了十几本都只有寻常招数，没再发现那种修改过的。”庄溯尘随口道，说起自己的一无所获倒不显得低落，“大概按照鬼族刀术改良的招式让修士来练确实效率太低，怕有人碰巧看到照着学结果误入歧途，干脆都没有收录？毕竟这边的藏书阁是开放向低阶修士的，不会收录那些奇怪的东西……”说话间他似乎把手中一本翻完了，换到另一本后对着封皮上“异闻志异”这几个字的怪异组合多看了几眼，也没说什么，照旧直接翻到了云应舟做过标记的地方。

　　这部分内容比前一本里的短得多，庄溯尘却看得格外久，反复读后还陷入了沉思，就这么捧着玉片站在书架前不动了。云应舟没在旁边书架上找到有趣的东西，干等着无聊到要打起哈欠来了，盯着庄溯尘的睫毛数了一会，忍不住出声提醒：“别忘记时间限制……还说要去找有没有书讲到过鬼界入侵的历史呢！”

　　庄溯尘一直觉得修士们对第一次鬼界入侵、也是仙人们在凡间的最后踪迹的战役有种讳莫如深的态度，并不认为那些连外门弟子都能随意翻看的书里会提及真相，本就没计划给这部分搜寻计划分出多少时间。听见云应舟询问，他回过神时下意识想说“那你先回三楼”，顿了一下后却又改变注意，把手中玉片收了起来。

　　“那我们先去找书，下次过来再抄吧。”他道，继而想到了小猫不在时发生的另一件事，“刚才我看到有人拿着空白的灵玉片想用法术转移内容，结果被守门的那个女修找过来带出去了……其实把书拿到别的楼层去也是不允许的，你没注意到这边有字吧？”说着曲起手指敲了敲架子边缘的位置，心知不妙的云应舟定睛一看，只见一行严肃地写着“禁止”但真的一点都不显眼的警告……

　　……字这么小位置还这么不起眼，他没有庄溯尘那种走到哪儿都先仔细确认周围环境的习惯，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二楼那个一直盯着他看、还要追着他跑的小修士不会不是对他好奇，是因为发现他违规了吧？

　　云应舟做贼心虚一样赶紧催促庄溯尘“快走”，庄溯尘手握着两片违规证物，一人一猫迅速溜回到三楼，找到图鉴的书架将玉片物归原位。已经花掉的时间比云应舟预计得更多，因为这时候庄溯尘手腕上作为入门凭证的那枚珠子已经开始发热、发出提醒了。

　　即使庄溯尘很快找到了内容涉及那场战争的古书——其实就在相隔一个书架的不远处——也只匆匆粗略翻看了两本，就不得不赶在真的超时之前又匆忙放好书下楼，紧赶慢赶地跑出门去。

　　到门口时，正巧有一个修士越过屏障从外面进来，一边还在扭头和身后的同伴说话，险些和他们撞到一起。幸亏庄溯尘反应快，及时闪身避开了，刚说了声“抱歉”准备继续往外走，那被碰到了肩膀的修士紧皱着眉头转头看来，表情十分嫌弃地对着庄溯尘翻了个大白眼。

　　好没礼貌的家伙……！

　　云应舟不高兴地抖了抖耳朵，立刻摆出一脸凶狠的样子瞪了回去，结果那修士根本没注意到蹲在对方肩膀上的一只“灵兽”的表情变化，见庄溯尘没吭声也不再继续找事，但依旧一副被冒犯了似的气哼哼的样子往前走去。

　　随后进来的同伴疑惑地瞥来一眼，却不出声询问，两人便前后越过他们走进藏书阁里去了。

　　被彻底无视的云应舟火冒三丈，见庄溯尘还是若无其事的，恨不得一爪子拍在他后脑勺上催他挑衅回去。本来今天来藏书阁这趟几乎毫无收获，再加刚才看的那本讲史的书里的故事难得让他感觉十分有趣，却没看完就要走了，心情不好又遇到这么讨厌的人类，情绪顿时愈发恶劣起来。

　　庄溯尘还掉凭证，出了藏书阁走到前面林荫覆盖的空地上，抬手想把小猫从肩上抱到怀里却一下没能抱动，还被紧紧勾着他肩头衣服的爪子刺了一下。扭头一看，发现云应舟憋着气都要鼓起来了。

　　这又是怎么了？

　　庄溯尘完全没把刚才的小冲突放在心上，根本起不到任何威胁的家伙，转眼便已经忘到脑后，都没意识到是什么又惹云应舟生气了。他下意识地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做的事和说过的话，貌似没哪里有问题的样子……难道还是因为分头行动时别人来和他搭话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被问到交谈内容时那种有些怪异的感觉，并在这一次恍然察觉了那怪异感的本质：原来如此，是因为陌生么……？虽然对常人来说或许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询问，但仔细回忆，他在此之前居然从未被如此问过。

　　倒是经历过明明是别人主动来找他说话，话没说完又被另一个人过来慌忙拉走，一脸戒备地好像是他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即使有心质疑“你们在说什么”，询问对象也是另一个人，当做仍站在不远处的他忽然不存在了。像是生怕多看一眼、多说半句话就会沾染到什么脏东西，又像是实在克制不住厌恶而故意要说给他听。

　　——庄溯尘不能理解的是，那些人的心思和行动为什么会如此矛盾。假如他的性格真如传闻中那样恶劣，敢用那种态度对他的人当场就要被他干掉了；如果这意味着他们其实知道他不会因此生气，或者觉得他生气也没什么可怕的，却还交流着明知不实的传闻，如此恶意又是从何而来呢？

　　大概是在鬼气与魔修带来的压力之下，脑子里充斥着亟待发泄的情绪，没有多余的地方分给理智思考了吧。

　　一味容忍会导致欺压变本加厉，反击太狠又会提高魔修的戒备，都不利于积攒实力逃离的计划。最终那种被排斥、被厌恶疏远的境况，看似孤独凄凉，实际还是他费心引导才维持的平衡，并且习惯后觉得哪种谁都管不着的清静还挺好的……如果那时候，真有谁来询问、“关心”他，或许他也只会感到厌烦。

　　每当庄溯尘察觉到自己与过往已有所不同，就同时更清晰地感到如今他在人群中依旧格格不入。他抬起手摸了摸摁在肩膀上的小猫的爪子，被不耐烦的云应舟甩动尾巴在背后打了一下，这让他莫名想要发笑，想要追溯这重量和温度从何时起仿佛成为了他不可或缺的部分，继而又想到如果在未来它们突然离他而去的时刻……

　　云应舟低头盯着庄溯尘按住他爪子的手指，又迷惑地环顾四周，不知他怎么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情况？这么按着他，手上还越来越用力，是在提醒他小心戒备的意思吗？

　　他首先想到的还是刚才差点撞上的那个人，转头望向身后离开不远的藏书阁，只见来时的那个女修独自守在门前，此刻无人进出，她正专注地双手摆弄着什么，估计是仍在和先前那个类似九连环的玩具较劲。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值得关注的动静了。

　　这时庄溯尘终于松了手，先侧过头看他，然后转身也把目光投了过去。云应舟发觉他刚才大概是想多了，因为庄溯尘明显并没有在戒备什么，发现他是在盯着那女修看时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开口居然是问：“你想玩那个？回去后我做一个给你吧。”

　　“什么？”云应舟茫然道，顿了下后反应过来，忍不住又问了句：“什么？”

　　同样的词前者是迷惑，后者是惊讶，难为庄溯尘居然毫无障碍地理解了意思。“进门的时候我看她玩了一会，大概知道是什么结构了。”他解释道，“不一定要用金属，木头也勉强可以。做起来应该挺简单的，注意好大小尺寸就行。”

　　完全没看懂那东西是什么结构、只数过有几个环现在还把数字忘了的云应舟：“……我才没有想玩！”就算本来确实觉得有趣，被庄溯尘这么一说也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一个看过就能做出来，一个实物到手都不一定拆得开，对比起来，不就显得他特别笨了吗？

　　云应舟嘴上果断否认，心里其实十分好奇那环环相扣的结构到底是怎么组合的，然而拒绝之后又不好意思再问，被庄溯尘这番“好意关怀”弄得别提多郁闷了。更尴尬的是，那个女修像是察觉了什么，一脸狐疑地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朝他们这边望了过来。

　　“她干嘛看我们……”云应舟心虚地小声道，心想他刚才声音也不大啊？难道修士耳目灵敏，让她听见了？见那女修居然接着站起了身，仿佛就要走过来质问了，云应舟正想催促庄溯尘赶紧溜走，就听一个语气不太确定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庄师弟？”

　　那女修对来人行了个礼——原来根本不是因为没注意到他们，只是因为看到了认识的前辈。而这声音实在足够熟悉，一听就知道是谁……

　　庄溯尘转过身去，道：“张师兄。”

　　——就是张廷旭。

　　刚才在藏书阁里时才刚想到过，现在就真的遇见了。云应舟看着面前今天换了身深色法衣、去掉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纹后还显出了几分儒雅气质的青年修士，心里只想问：怎么老是你？

　　张廷旭脸上的表情也带着些惊奇，似乎没预料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们。他左手提着一个好像是食盒的器具，看来是正有事要做。双方打过招呼后面对面站着，一时像是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愿，只是打量着彼此。张廷旭的目光先是将庄溯尘从头到脚看了几遍，接着移到云应舟身上，云应舟这时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顿时暗道不好——

　　他们两个昨天才去医馆检查过，想要瞒住神识损伤的恢复情况，还换掉了可能透露身份的木牌，照理说，现在应该还虚弱着待在家里“养病”才对！

　　云应舟身上毛还没长好，看着还是有点狼狈的，勉强能装装样子；庄溯尘早跟没事人一样了，脸色、行动怎么看都不像是负伤在身，根本想象不出几天前刚受到过神魂攻击。要是张廷旭真有心想查他的状况、对他有所怀疑，这下不就明摆着露馅了吗？

　　云应舟一心慌就想伸爪子，看着倒像是一副警惕戒备的模样。张廷旭看了他几眼，表情看不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常——像是也已经忘了庄溯尘本该是个伤病号似的，转过目光又打量了一下他空着的双手，便态度自然地对他笑道：“你怎么会到藏书阁来？还带着猫……怎么，没找到想要的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