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猫不让主角飞升》倒入琼杯

144、第 1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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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应舟觉得他可以总结出一条新规律了：每次他独自出门，必定不会能好好回家。

　　“你能不能不要哭了？”

　　说这话的时候，云应舟身上又是灰又是土，疲倦非常。被他如此告诫的对象——杜越——吸了吸鼻子，抬起一张被眼泪鼻涕和血迹糊得乱七八糟的脸。半昏迷的荆绪夕靠在他身上，呼吸微弱，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不幸伤及了颈侧血管的可怖伤痕，那就是她和杜越身上大片崭新血迹的来源。

　　在他们身边，是一片像被龙卷风扫过的废墟，曾经是一座完整建筑的石块和木材统统碎成了不足巴掌大的小块，散落在方圆十丈之内。周围都是有不少年头的老树，树干粗达合抱，浓荫遮蔽天空，缠绕着茂密的藤蔓，一眼望去几乎没有可供人穿行的道路，只有这堆废墟突兀地出现这一处林间空地上，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前辈，绪夕她还在流血……”杜越哑着嗓子道，“我们要怎么办？”

　　你看我像是知道答案的样子吗？云应舟望着他那双哭得红通通的兔子眼，感觉烦躁极了。没看荆绪夕一个姑娘受了重伤，从头到尾哼都没哼——虽然她现在是晕了，为什么杜越堂堂一个金丹修士，不过见到点血就能吓成这样？他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头顶上那绝对并非自然的、像一块大晶石一样散发着蓝光的天空：“你先告诉我，我们这到底是掉到什么地方来了？”

　　——他是怎么落到这种境地的？

　　前因说来也很简单，之前天歌找庄溯尘去不止是谈话，庄溯尘那几天流的血换回了不少灵石灵植功法笔记等修炼材料，天歌还给了他一块能够自行出入禁地的令牌。

　　先前舒梦弦带他们到禁地去的时候那样麻烦，云应舟还以为规矩是严进宽出，没想到进也能不严——据说是只要去过一次，禁制便会记得气息、能够分辨。

　　庄溯尘没说天歌让他还去禁地做什么，他刚回来那两天沉迷于研究一个格外复杂的新符篆，云应舟无聊之下问他要来令牌，独自拿去试了试，一试之下居然——果然？——他也能用，便又跑去禁地小院找杜越了，想看杜越对那个“海螺”禁制的研究有没有新进展。

　　杜越正在研究传送阵，他异想天开地觉得如果单纯抵挡鬼气难以做到，或许可以用“一接触立刻传送走”这种思路达成差不多的效果。鉴于“未来”主角想尝试的几种改进意见里并没有这一条，云应舟觉得杜越大概率是没法成功的，但杜越兴致勃勃地想演示给他看，云应舟想那便看吧——

　　就这么碰巧又这么倒霉，那个被改得七零八落的传送版禁制刚启动，地面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远远传来恶兽怒吼般的轰鸣，后来云应舟才想到，那是小院外鬼界裂缝所在的方位。

　　笼罩在禁地空中的防护屏障倏忽暗了下去，气氛如山雨欲来，杜越叫了声“裂缝异动”，赶紧想把传送阵里的灵石取出来，终止阵法的启动。荆绪夕就是在这时跑进帐篷的，大概是过来传消息让他们小心，结果杜越的手刚碰到灵石，在方才那阵地动中扭曲的符文线条骤然光华大放，传送阵在他们中间轰然炸开了。

　　扭曲的传送通道化为一股狂蟒般的乱流，先是一尾巴抽散了帐篷，继而血盆大口一张，把在场两人一猫加上周围废墟一口全吞了下去。云应舟身形小速度快，本来还是有机会逃掉的，前提是他忍心任凭荆绪夕为了把杜越从混乱中心拉出来，被一道抽离线条载体飘上半空的灵力线拦腰斩断。

　　——云应舟要能这样狠下心，早就成功把庄溯尘坑死了。既然庄溯尘到现在还活蹦乱跳，此刻云应舟得和这两个人类共享被失控传送阵像丢垃圾一样丢在陌生地方的遭遇，就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传送阵也老是和他过不去，云应舟蹲在荆绪夕身边不高兴地想。杜越正在空地上乱转，看地、看天、看树地试图辨认出这里是什么地方，荆绪夕微微低吟了一声，半睁开眼睛，她的眸光有些涣散，嘴唇微动地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云应舟心里奇怪：肩上那道伤虽然看着可怕，修士能运转灵力封住血流，照理说不算什么大事，怎么她一副快要断气的样子？他把一只前爪轻轻按在荆绪夕的伤口边缘，感到她体内灵力流转乱成一团，生机微弱得不正常，气息深处更潜藏着一丝他很熟悉的晦暗力量。

　　“杜越！”云应舟扭头，朝正在尝试从藤蔓中开出一条路来的人喊话：“她身上有鬼气侵蚀的痕迹是怎么回事？”虽然禁地小院就在裂缝边上，但以小玄山的保护措施，云应舟在那里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鬼气，正常不该会受影响才对。

　　杜越气喘吁吁，拖着一条好不容易砍下来的藤蔓走了回来，荆绪夕的眼睛又闭上了，杜越愁眉苦脸地握住她的手察看了一下情况。“前辈知道小玄山有个模仿鬼界环境的秘境么？”他低声道，“是为了在鬼界裂缝真正打开前提前适应，训练抵抗力的。师妹前天去帮忙测试效果，受了点影响。”

　　“张廷旭在枫林里造的那个？”云应舟不自觉甩动了一下尾巴，“不对啊，我记得那里面不是真的鬼气吧？”他恰好听张廷旭介绍过，他最费心要折腾出来的不就是“似是而非”的效果么？要是直接用鬼气，他还折腾什么小秘境，直接把人带去裂缝附近不就得了。

　　“是经过鬼气侵染、特殊处理过的灵气，影响还是有的，不过正常应该离开秘境两三个时辰就没事了.”杜越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但是那天师妹回来时说过，张师兄发现秘境还不够完善……肯定是这方面出了什么岔子。净化鬼气的丹药比较稀少，师妹估计是觉得影响不大，就没特意去处理。”没想到不久后会受伤虚弱，导致骤然爆发。

　　趁你病要你命，云应舟心道，涂青崖那时候也是这样，但荆绪夕的反应尤为严重。他望着荆绪夕伤口边缘惨白的血肉，道：“她这样可不像是训练了抵抗力的样子。”反过来还差不多。

　　杜越勉强扯了下嘴角，把手里藤蔓的断口递给云应舟看。“这居然是四百年的碧液银线藤，以前有一次我要用银线藤做符纸，想买一百年的都没买到……”他的话音在云应舟不眨眼的注视中越来越轻，最终颓丧承认：“前辈……实在对不住，我也没认出这是哪里，许是某个废弃无主的洞府？我的传送阵原本定点就在原位，即使出了错也不会超出小院范围，但禁地空间本来自成一体……”

　　杜越哼哧哼哧解释半天，大概意思是：他们肯定是被丢出禁地外了，但肯定还在小玄山，但具体在哪里就不知道了。云应舟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罕见地有种自己成了队伍里最靠谱一个的感觉，只得道：“别猜了，先想办法出去再说。你抱着你师妹，我来开路。”

　　说罢随爪一挥，一道细长风刃穿过藤蔓间隙，穿透树根部位的一处瘤结，刚才杜越折腾了半天才砍下一枝的藤条转瞬间尽数干瘪枯萎，露出一个缺口来。杜越一脸心疼得要死的表情不忍看珍稀材料损毁，小心翼翼地将荆绪夕背起，荆绪夕意识昏沉，带着淡淡黑气的血液滴过杜越肩头。

　　云应舟钻过灌木缺口，头也不回道：“跟紧点，落在后面小心被吃。”

　　杜越疑惑道：“什么被吃？”话音未落，云应舟后脚一离开空地，骤然间土地翻涌、树木横倒，空地两侧边缘翻卷对折过来，险些将反应迟钝的杜越一下夹在当中。

　　杜越连滚带爬，大叫着甩脱蛇一般纠缠上来的藤蔓往外冲。突然动起来的地面宛如一片巨大的捕蝇草，泥土往土石抬起的空洞中倾泻而下，缝隙中有一双圆滚突出的亮黄色眼睛往外凝望。之前云应舟在它的捕猎范围中时，它碍于妖族血脉压制不敢动，等杜越落后便不客气了，可惜一击未能得手，遗憾地目送着杜越逃了出去。

　　于是杜越此后一直紧跟在云应舟身后，再也不敢落下半步。然而云应舟缺乏照顾同行人的经验，绝不是一个称职的领队，他自己在丛林中如鱼得水，几次从狭窄缝隙通过了障碍，一下跑出老远后听见杜越惶恐呼唤，才想起人类那么大个头没法走他一样的路，只得再回去救人。

　　换了杜越这样废柴队友，还要照顾一个重伤患，才知道从前和庄溯尘组队有多么省心。他们掉下来的这片林子表面看十分宁静，内里简直是个妖兽窟，云应舟纵然仗着血脉压制的威慑省去了不少麻烦，途中终究还是遇到了几次胆大的挑衅和袭击。

　　折腾了两个多时辰，狼狈不堪、千辛万苦走出树林，迎面是一片不见边际的茂盛草海。

　　目之所及，没人影，没建筑，高及人腰的长草青翠欲滴，颜色艳丽得不详。一阵风过，风吹草低见……什么都没有。眼前除了草还是草，天空地下一片死寂。

　　本来满怀期待出了树林便能找到通路的云应舟傻眼了。“这地方怎么会这么大？杜越！”他抓狂道，“之前林子里那么多妖兽我就觉得不对，这哪里像是你说的洞府？！”

　　“我我我……我想起来了！”杜越呆然遥望半晌，突然道：“百妖林、碧草海、涤晶天，这里是鬼界入侵时损毁的旧护山阵遗迹！”他四面环顾，最后指着天际线上遥遥升起、似一缕青烟般不甚明显的一道碧色细线，“小玄山的灵脉源头在遗迹中央，现在的护山阵与裂缝禁地的屏障连在一起，都依靠灵脉源水中凝结的灵晶维持运转……”

　　他终于理顺思路，道：“我明白了，应当是裂缝异动时动摇了阵法与屏障的连接处，现出的一丝空隙恰好被传送阵沟通，就把我们送到这里来了。”

　　“小玄山连旧的阵法遗迹都不清理干净，就这么叠着建上去了？”云应舟无语道，说完后想了想又觉得也还能理解，“算了，估计是战时情况特殊。”

　　杜越微弱道：“不是……那个，残阵没有彻底损毁，还是在起作用的。”他解释道，“小玄山灵脉中的灵气有半数经过残阵阵眼转化，每日只得一缕仙天元气，输送到禁地的封印阵中，如此才能封住鬼气。那个阵法是从前的仙家手笔，完整的时候更加厉害，可惜天路断绝后布置方法失传，许多材料也找不到，已经无法修补了。”

　　云应舟早猜到小玄山镇压裂缝的手段必定有什么重大限制，不然不会放任北岭裂缝不断扩张，如今终于得知实情，觉得十分新鲜。不过，他还没忘记眼下最重要的问题，“那我们得怎么出去？”

　　“我不知道……”杜越苦涩道，“遗迹根本没有出入口，也没有传送阵……或许等守阵人察觉有人闯入，会进来带我们出去？”他低头抹了抹眼眶，小心地将背后已陷入昏迷的荆绪夕放在了草海边缘的平地上。

　　云应舟在树林里找到草药止住了荆绪夕伤口的血，然而她的状态并没有变好。元凶正是潜伏在她血肉中的那缕鬼气，不知怎么极快地壮大起来，掠夺着她体内的生机。此刻她双眼紧闭，眼皮上的血管变成了黑色，看起来倒像是中毒了一样。

　　云应舟吃过的那种清凉呛人的净化丹药杜越没有，他找出几颗勉强能搭上边的解毒丹，都给荆绪夕喂了下去，然而毫无效果。所以眼下的问题是，他们或许可以慢慢等人来救，荆绪夕却不一定撑得住了。

　　“有守阵人？”云应舟想了想道，“若是主动攻击阵法，能引守阵人快点现身吗？”

　　“阵法反击时每一道剑光都相当于元婴威力，一旦触动会有六十四剑齐出……”杜越小声说，望着云应舟眼中闪现一丝期待，“前辈……？”

　　云应舟无语凝噎，目光扫过荆绪夕满身血迹，片刻后道：“不管了，先找到阵法边界再说。”

　　杜越神情恍惚，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道：“沿着碧草海边缘，应当有阵法结点。”

　　云应舟之前望进草海深处，隐隐感到一阵心悸，仿佛预感到其内潜伏着极其可怕的事物。此刻听杜越说不用往里走，真是松了口气。他看杜越一副快没气的样子，想着要不输点灵气给他，终究又不太情愿，便说：“你在这里守着你师妹吧，也稍作休息。我往远处走走，看能发现点什么。”

　　“多谢前辈……我的修为是为了够控制丹火，用丹药硬堆出来的，实在是不中用。”杜越面带羞惭，苦笑着道，“都怪我不够小心，本不该直接将阵法布置在地面上的。前辈好心指点我思路，我却闹出这样的乱子……”

　　云应舟“唔”了声，觉得还是安慰他一下吧。“其实不关你的事。”他告诉杜越，“是你师妹进门的时候踩到了传送阵上，阵法发动才导致崩溃的……”他突然发觉有点不对，疑惑道：“你说指点思路是怎么回事？”

　　云应舟和杜越面面相觑，杜越迷糊道：“不是前辈传讯给师妹说的么？”

　　“哪有这回事？前几天我根本都在关禁闭……我是说闭关……”云应舟心里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想不通，说到一半，听见荆绪夕呼吸加重，微弱地“唔”了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杜越顿时把刚才话题忘了，连忙凑近去查看她的情况。荆绪夕眼睛微睁，眼底神光黯淡，面上神情呆板得有些奇怪。

　　“绪夕？”杜越轻声唤她，摸出一颗恢复灵气的丹药想喂她吃，她却紧闭着嘴唇。云应舟心道：看样子情况更糟糕了，他前世在战场上见多了鬼气侵蚀的症状，从来没有进展这么快的——不会是张廷旭自以为搞出来的“过渡鬼气”是危害减弱版、实际是潜伏到濒死才爆发的高危版吧？

　　千万别是这样，他和庄溯尘可都去过那个秘境了……

　　云应舟心里想着得加快速度寻找出路，对杜越说了声“我先往北边去”，便转身准备离开。杜越心神不属，胡乱应了，低头发觉荆绪夕挣扎着想抬起手，痛得神情都扭曲起来，紧张道：“别乱动！你想做什么……”

　　荆绪夕手指触到杜越侧脸上，杜越面孔微微一红，与荆绪夕对视，骤然发现她瞳孔涣散无神，根本不是清醒过来有了神智的样子！与此同时，剑修少女白皙而不够柔软的手指姿势怪异地伸开，指尖凝着一抹浅淡的乌光，往杜越脖颈间轻轻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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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