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不死》夏日青

3、王六郎

　　“恭送河神大人。”道士大喜，朝着淄水河的方向再次拜了三拜。

　　郝大人也面露喜色，犹有几分不可置信：“这是接受了？可他并不是我的……”

　　“嘘。”道士小心往淄水河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道：“郝大人请慎言。”

　　他放低了音量道：“许是那乞儿和令公子有几分神似，再加乞儿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令公子的味道，那水鬼才没识破，他既然接受了，想来是不会再来找淄水县百姓的麻烦。”

　　“如此甚好。”郝大人一直有意回避郝姒，故，并不知郝姒样貌如何？对道士所言并不在意。

　　郝姒被黑色羊角风卷走，沉入淄水河中，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嗓子好疼，口干舌燥，郝姒不舒服的睁开了眼。

　　“唉，醒了。”

　　“狗子你可算是醒着了，可把老头我担心坏了。”

　　“老杨头？”

　　“你这娃儿，不是我还会是谁，快快起来，县令大人刚贴出告示，欲收养一名乞儿为子，这等好事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告示。”郝姒惊愕不已，他这是被水鬼卷进淄水河中溺死，其后又复活到了三天前？

　　郝姒吃力的起身，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县令大人想收养儿子和你有何干系，你为何如此高兴？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你这瓜娃子,果然瞒不过你。”慈眉善目的老杨头眼底透着精光：“县令大人说了，举荐人举荐成功之后会获得一笔赏钱，我见你生得聪明伶俐，县令大人见了一定会喜欢，到时候我得赏钱，你一飞冲天成为县令大人之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杨老头催得很是急促。

　　郝姒道：“我明白了。”他面露喜色：“我也想尽快去见县令大人，可我腹中饥饿，怕是心力不足，未免到时候唐突了县令大人，我看现在还是不见的好，等我吃饱喝足再去也不迟。”

　　“你这娃儿事儿贼多。”杨老头肉痛的掏出珍藏已久的大白馒头没好气道：“吃吧，快点吃饱和我去见县令大人。”

　　“就这？”郝姒嫌弃道：“就没有别的吗？我不想吃馒头。”郝姒还记得老杨头花了一大笔钱给他买新衣，于是试探性的问道：“你乞讨了这么多年一定存下了不少家当吧，你也说了县令大人一定会看上我，不用多久，你我都会摆脱这种乞讨为生的日子，过上富裕的生活，至于你的那点家当，我看不如拿出来先让你我二人饱餐一顿，再置上两身干净的衣服，也好体体面面的去见贵人。”

　　“什么家当。”杨老头拿白眼瞪这异想天开的小乞丐，一脸沧桑道：“干我们这行的，每天能吃上一顿就不错了，你还想存家当莫不是白日做梦？”

　　“当真没有？”郝姒难掩失望，勉为其难的咬上一口馒头，埋怨道：“这馒头都馊掉了，你可不要蒙骗于我，今日你请我饱食一顿，他日我成为县令公子自当加倍还你。”

　　老杨头脸上的神色更加肉痛了，他难掩惋惜的叹道：“我岂会不知这个道理，我若是有钱，别说请你吃一顿，就是十顿也是舍得的。”

　　杨老头面上表情不似作假，郝姒这才确定杨老头确实没钱，连区区一顿饭都请不上，更不用说置办布料上等的新衣了。

　　这其中果然另有乾坤，兴许老杨头现在还不知县令寻找乞儿的真正意图，即便是知道了，为了不菲的赏钱，也会像第一次一样毫不犹豫的将他给卖了，好在他现在还没被县令看上。

　　郝姒稍稍一琢磨，已经生了逃跑之意，他笑道：“我这模样总不好直接去见县令大人。”

　　“你又想怎样。”杨老头不满道：“你现在还没被县令大人看上，怎事儿这么多？”

　　“总得先洗漱洗漱吧，说不定县令大人见我一身干净就看上了我。”

　　“罢，罢，我去给你打水，你且在这儿等着。”

　　话毕，老杨头便出了门。

　　郝姒三两下吃掉馊掉的馒头，四处打量，见老杨头是真的去打水了，才撒丫子狂奔起来。

　　他越跑越远，竟鬼使神差般的再次来到了淄水河。

　　见河岸处坐着一白衣公子，郝姒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郎君好。”

　　“你这娃儿甚是胆大？”那公子笑：“可是不曾听过这淄水河的传闻？”

　　郝姒细细一看，那公子生得着实俊美不凡，声音说不出温润，他稍稍胆大：“小童确实不知，见公子这般，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郝姒总觉得这淄水河阴风阵阵，很是煞人，他拢了拢自己单薄的衣服壮着胆子说道：“这青天白日的，公子何必独自一人在此饮酒，我见这淄水河着实诡异，不如你我一同离去，公子若是想饮酒，小童改日请你。”

　　“小童岂可口出狂言。”郎君见这乞儿衣着褴褛，尚不能果腹温饱，更不用说请人喝酒，他平生最是讲究一诺千金，见不得这乞儿满口胡言，语气上难免带上了几分冷意：“你既知淄水河诡异还不速速离去？”他扫了小乞丐一眼警告道：“你对我并无恩情，若是不慎遭遇不测，可不要指望我出手救你。”

　　郝姒有苦难言，他毕业于神混学院，虽是一个半吊子，却也有几分识人之色，见这公子气度不凡，寻常鬼魅不敢寻他，本想依靠这位公子成功逃离这里，熟料事不由人。

　　他不由苦笑：“公子有所不知。”他指着远处将将现了身形向着他频频招手的山魈鬼说道：“并不是我不想离开，实在是鬼魅不饶人，还请公子救我。”

　　那公子循着郝姒所指的方向望去，不一会儿，干脆利落的起身。

　　郝姒大喜。

　　公子将酒器扔向淄水河，理了理衣服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若想我救你，下次记得带上好酒好菜，兴许我还能救你一救。”

　　隐隐约约，远处传来温温润润的声音，只听那声音如此说道。

　　郝姒苦笑不已，哪还有什么下次。

　　山魈鬼见那公子已走，不由大喜，正欲渡河抓住郝姒，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小小山魈鬼也敢跟本神抢人。”山魈鬼被突然从淄水河冒出自称本神的鬼魅摁住了脖子，却并不屈服，只听他喋喋大骂道：“什么本神，不过是一找不到替死鬼的老水鬼也敢自称本神，老子名噪一时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里混。”

　　见老水鬼不反驳，山魈鬼越发得劲：“鬼亦有鬼道，这乞儿是我先看上的，也是由我费劲心思招来，你还不速速离去。”

　　老水鬼朝着郝姒的方向闻了闻，喃喃自语道：“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生，对我等鬼物可是难得一见的大补之物。”他眼中露出沉迷之色：“少说也可以增长一百年道行。”

　　“你待如何？莫非你还敢跟我抢不成？”

　　郝姒听了，惊悚不已，两股颤颤，他这是倒了什么血霉，不只穿到一个鬼魅横行的世界，而且还穿了一副堪比唐僧肉的身体，果真是天要亡我。

　　“我便是想跟你抢，你又能奈我如何？”水鬼冷笑不已：“我本想看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我找来这么一个好苗子的份上放过你，你若还不识相，别怪我不客气。”

　　“老水鬼。”山魈鬼大声咆哮：“你所求的不过是找到一个替死鬼，好去投胎。”山魈鬼显然也知道水鬼的厉害，他放低了语气好声好气道：“不如这样，你把这乞儿还我，他日我去为你寻一个更好的替死鬼。”

　　“桀桀。”水鬼露出青色獠牙，一脸凶相的威胁道：“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刻生的阴灵之体岂是那么容易找，你莫要再糊弄于我，机会我已经给你，别不识好歹。”

　　山魈鬼也深知这一点，他实在不想放弃，继续苦口婆心道：“你找替死鬼何必糟蹋这么好的阴灵之体？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你不如便宜了我，我向你保证，待我吞噬了这乞儿就为你寻合适的替死鬼再亲自送你投胎，如果你还不满意，我还可以保证在你投胎之后，庇护于你，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呵，我岂会不知你等山魈鬼是何货色，等你吞噬了这乞儿，别说为我寻替死鬼，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恐怕就是杀我灭口。”

　　山魈鬼被识破，讪讪一笑。

　　只听那水鬼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何时说过想去投胎？与其费尽心思投胎受尽尘世之苦，我何不选择尽心修炼，早日修成鬼王之躯？”

　　他细细打量着山魈鬼道：“我看你这鬼魅也有点道行，与其浑浑噩噩的一生，还不如让我吞进腹中，他日我修成鬼王，一定不忘这其中有你一份功劳。”

　　“老水鬼你想干什么？”山魈鬼惊恐不已。

　　他想逃跑已经来不久，摁住他脖子的手越发用力，山魈鬼吃力的吐出几个求饶的话：“这名乞儿我不要了，求你放过我。”

　　“晚了。”水鬼继续摇头。

　　山魈鬼不想死，继续求饶道：“只要你放我这次，我保证今后为你招来更多的童男童女。”

　　水鬼一口咬掉了山魈鬼的头颅，道：“童男童女怎及得上你，更何况我想吃童男童女何必用上你，如今我掌控着这淄水河，只要我以淄水河神的名义要求供奉，那些愚蠢的凡人还会不乖乖送上门吗？”

　　话毕，水鬼三两口吃掉山魈鬼，吃掉山魈鬼后，水鬼功力大涨，身体越发凝实，他打了一个饱嗝，看向一旁早已瘫软成一团烂泥的小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