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不死》夏日青

4、王六郎

　　“咦，你能看见我？”

　　“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郝姒捂住双眼。

　　“嗤，不但是阴灵之体还是难得的阴阳眼，百年难得一见的修道苗子，可惜你今天碰上了我，我说什么都不会放任你这么个隐患成长下去。”

　　水鬼假声假气的道了一声得罪，其后毫不犹豫的将郝姒拖进了淄水河。

　　又是这种熟悉的窒息感，郝姒心底道了声卧槽，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青天白日，皓日高悬。

　　有谁轻轻的摇晃着他的胳膊。

　　“姒儿该起来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听这声音，是一位长者。

　　郝姒缓缓张开了眼皮。

　　只见这人穿着发白的青色道袍，留着白花花的齐肩长须，面相祥和，眼底绽放着智慧的光芒，看上去很是德高望重。

　　郝姒再次运用自己半吊子的识人之色细细瞧这老道，暗道，这该是位有道行的道长，总算是让他盼到了救星。

　　思及自己穿过来的种种，才穿来两日就挂了两次，郝姒不由得抹了一把辛酸泪。

　　他猛地抱住道士的大腿大呼道：“还请道长救我。”

　　“姒儿不可调皮。”道士扶起郝姒，将他抱到了床上道：“叫什道长，我是你师父。”

　　“师父？”郝姒猛地起身，拿起铜镜细细一朝。

　　镜中小儿生的玉雪可爱，一股子机灵劲，虽然脸上比那乞儿多了几两肉，细瞧这眉眼，这身段，确是那乞儿无疑，郝姒心中狐疑，莫不是这次穿到了更早以前？

　　想到这乞儿的体质，郝姒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再次抱住道士的大腿痛呼道：“师父你可一定要救救你的徒儿，徒儿梦见那山魈鬼和淄水河水鬼好生可怕，他们都争着要吃了徒儿，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庇护于我。”

　　道士掐指一算，不过须臾，他大吐出一口血水。

　　“师父你怎么了？”郝姒忙扶住道士，心中惊慌不已：“师父你可别出事，徒儿不能没有你。”

　　道士面色惨白，他一把抹掉嘴角的鲜血，勉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来：“有你这句话为师心满意足。”

　　他爱抚的揉了揉郝姒柔软的秀发道：“我应郝大人所求前来祛除魑魅魍魉，此次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他顿了顿，还是嘱咐道：“为师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体质特殊，天生吸引鬼魅，注定无安宁之日，如果为师果真遭遇不测，你且去往淄水河，唯有在那，你方能找到一线生机。”

　　郝姒鼻头一酸，忙劝道：“师父你既然已经算出此去凶多吉少，又何必淌这一淌浑水？不如你我就此归去，也好躲过此劫。”

　　道士摇头叹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郝大人有恩于我，他的请求我不能拒绝。”

　　“什么郝大人。”郝姒不忿道：“有恩就能让师父你去送死，反正我是不允，师父你若是执意要报恩，将来徒儿会替你回报郝大人，这次还请你听徒儿的。”

　　“哈哈哈，徒儿如此牵挂师父，为师甚是欣慰。”道士脸上带了点笑意，他轻声安抚炸毛的小徒弟：“师父这一去也不全是为了郝大人，淄水县的水祸不除，淄水县的百姓就永无安宁之日，师父此去更是为了淄水县的黎民百姓，更何况为师也不是全无获胜的希望。”

　　什么希望，你这一去恐怕连渣都不剩，不然原主也不会沦为乞儿，最后还被当做献祭的贡品，郝姒再劝：“管那劳子黎民百姓作甚，我只想要师父活着。”

　　“徒儿莫要胡闹。”道士推开郝姒，再次嘱咐道：“你在此地等着为师回来，三天之后，等不到为师，你就前往淄水河。”

　　郝姒劝不过道士，便只好口头应允，心中却早已打定主意，一旦确定这道士身陨，就离那淄水河远远的。

　　见郝姒顺从，道士才放下心来。

　　外面不断有人催促，道士便大步出了门，见道士已经走远，郝姒才偷偷跟了上去。

　　“德云道长我家郝大人等你久矣，且速速跟我前来。”

　　可恶的郝大人，郝姒心中怒骂，却也别无他法，只好继续跟在两人身后。

　　路越走越熟悉，郝姒越发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前往淄水河的方向？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跟着德云道长等人到达了淄水河。

　　不远处，郝大人见了两人，疾步迎了上来。

　　“德云道长你可算是来了。”一脸憔悴的郝大人脸上露出几分欣喜：“请你务必救救我淄水县的黎民百姓。”

　　“贫道自当尽力。”

　　德云道长熟练的架好法坛问道：“黑狗血和公鸡血可有备好。”

　　“早已备好，现在还热乎着。”郝大人忙吩咐一旁的侍从：“还不速速取来。”

　　事从紧急，侍从不敢耽搁，很快取来新出炉的大盆狗血和鸡血。

　　德云道长熟练的用狗血画了一个巨大的法阵，他将鸡血撒在了法阵上大声喝道：“快取糯米和白盐。”

　　阴风诈起，平静的淄水河面突然涌起波涛。

　　只见一阵阵黑色的羊角风向着德云道长卷去。

　　郝姒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巴，让自己不至于泄了气息。

　　他睁大双眼看着一脸淡定的用桃木剑起舞的德云道长，心底兴了几分希望，只盼德云道长能将这恶鬼收了才好。

　　“孽畜还不速速屈服。”这恶鬼功力不弱，身在法阵之中，气势丝毫不弱，德云道长忙将糯米和盐撒向拘灵阵的四周，以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将这恶鬼彻底灭杀，只希望这拘灵阵能成功困住这恶鬼。

　　“桀桀，臭道士倒是有些道行，凭你现在的本事想收了我还嫩了些。”恶鬼放肆的打量着德云道长嚣张道：“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死，不如让我吃掉，待他日我修成鬼王之身，定不忘其中有你的一份功劳。”

　　“孽畜尔敢？”德云道长大怒，他也身在法阵中，越发感觉力不从心。

　　“哈哈哈，臭道士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我看你已经撑不下去了吧，你若是乖乖束手就擒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出去为害百姓。”德云道长用力咬破舌尖，猛地喷出一大口心头血。

　　“臭道士你真的不要命了？”恶鬼忙后腿一步，这道士道行不弱，许是平生行善积德的缘故，心头血里还隐隐带着点功德金光。

　　“只要能拯救万千淄水县百姓，牺牲老道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

　　黑色的羊角风渐渐停歇，郝大人一行无法勘见恶鬼的真身，只以为德云道长已成功将恶鬼制服，忙向着法阵里的德云道长拜谢。

　　“拜谢道长救命之恩，我和淄水县的百姓定当为道长供奉长生牌。”

　　“勿要上前。”德云道长吃力的制止面露喜色的郝大人一行。

　　“恶鬼并未除去。”

　　德云道长感觉自己体内的鲜血将要流逝殆尽。

　　他能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少，缩成一团的恶鬼慢慢站了起来，幻化成一道虚影：“你这又是何必？”

　　恶鬼摇头叹息：“我本和你无冤无仇，奈何你非要上门找我的麻烦，这送上门来的大补之物我不能不收，还请道长不要怪罪。”

　　“呵。”德云道长自知大限将至，惨然一笑：“你这恶鬼还讲几分读书人的礼仪，只可惜我实力不济不能除了你。”

　　“道长高义小生佩服，只可惜你非要与我为敌，得罪了。”

　　体内的血液很快流逝殆尽，德云道长不甘不愿的闭上了眼睛。

　　恶鬼猛地扑了上去。

　　“咔嚓，咔嚓。”

　　郝姒用力捂住嘴，他的眼里不停的冒着泪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是因为失去了一条可以抱的大腿？亦或是因为这具身体原本有的感情。

　　他朝着德云道长所在的方向拜了三拜。

　　“小娃娃你哭什么？”

　　“你，你是谁？”白衣白须白发，若非从他身上飘来阵阵寒气，郝姒几乎要被他这一身仙风道骨的装扮给糊弄住。

　　他小心翼翼的往白衣老头脚底下瞟了一眼。

　　不是飘着的，应当不是鬼，郝姒放心的拍了拍胸脯。

　　只是大热天的，这老头脖子上还裹着层层白布条未免太怪异了些。

　　“你在看什么？”白衣老头猛地伸出长长的舌头往郝姒脸上一扫。

　　“吧唧吧唧。”白衣老头砸吧砸吧嘴吞掉郝姒的眼泪，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你，你。”郝姒寒毛再次竖起，正常人舌头能伸那么长，起码有成人手臂之长，他忙向白衣老头的脚底看去。

　　不是飘着的，应该不是鬼才对。

　　然而他的心却怎么也无法再放下，郝姒下意识的后腿了几步。

　　“原来你是喜欢我的鞋子啊。”白衣老头高兴的撸起自己的长袍。

　　“你，你。”郝姒哆哆嗦嗦的指着白衣老头的鞋子再指向他飘起的身子，颤巍巍的问道：“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是鬼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白衣老头一层一层的解开缠绕在自己脖子上的白布，露出修长的脖子，上面赫然布满青黑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