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06、第 106 章

　　“你知道得很清楚，简直像亲眼看到她的每个细胞。”梅蒂雅惊奇极了，“你怎么知道她在圣眠？”
　　阿方索依然用平静的语调说，“陷入圣眠之前的一刹那，她飞快地做了一个梦——根本不算是梦，只是把最后映入眼睑的景象送给我。”
　　“送给你……一个梦？！”
　　阿方索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说：“之前有几次侵入她的梦里去打听你的情况……她知道我还会去，把那景象放在那儿等我去看。”他抬起梅蒂雅的下巴，柔声问：“知道我背着你去见希莉雅，吃醋了吗？”
　　梅蒂雅没回答，急着问：“那个梦是什么样？”
　　阿方索伸手捂住梅蒂雅的眼，再放开手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完全变样。
　　血红的沙漠。十几名黑袍人拖着长长的影子，伫立在夕阳前。
　　短暂的景色一晃而过，梅蒂雅和阿方索回到树下。梅蒂雅讷讷地说：“那不是扎依露神庙。卡德琳娜说，洪水女神的神庙在万千湖泊之间，隐匿在成林的参天古木中……咦？”
　　她环顾四周——密林，湖水，颜色昏黄的湖水，还有那歌声！这里才像是扎依露神庙的所在！
　　阿方索头疼似的咬了一下牙，无可奈何地对梅蒂雅说：“梅妮，导梦者在催我——你不知道我现在想睡个好觉有多难。”
　　梅蒂雅心怀歉意。“对不起，只顾说我的事，还没有问你最近怎么样……”
　　其实不是没顾上。她想问他在那个世界做了什么，可是一思考就发晕，话一到喉头，舌头就不听使唤。她的思绪散漫地飘荡，能想到很多，但是真正关心的问题和其他无所谓的事，竟完全无法区分轻重。
　　“答应我一件事，阿方索。”她细声说，“不要在那个世界伤害更多人——古血后裔、普通人，不应该因为我和你的缘故遭受不幸。诺琳娜的恨意让我回到你身边之后又被丢回来。答应我，不要让我背负更多的牺牲，被更多人憎恨。否则的话，我就算回到莉斯奇雅，要面对的只有更多的敌人、更多的分离。”
　　阿方索似乎在专心致志地享受与她耳鬓厮磨，没有回答，把她的手牵到唇边，轻吻她的手心手腕。“告诉我，你还想要谁在梦里挨揍？”
　　“梦里？挨揍？”
　　“还有谁欺负我可爱的未婚妻，需要得到教训？”
　　“你……会那么做吗？”
　　“当然。我主动开口，看起来像是随便说着玩？”
　　梅蒂雅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你以前可不会为了哄我开心就这样乱来。”阿方索大大的琥珀色眼睛里透出忧愁，说：“现在我只能这样乱来，才能哄你开心。”
　　梅蒂雅默了几秒钟，斩钉截铁地说：“尤里狄斯特。”
　　“哦，那个人。”阿方索冷笑，“好吧，本来我想装作完全忘记石碑前的事。既然他激怒我之后也激怒你，我倒是有点好奇他做了什么？”
　　“各种过分的事。”
　　“比如说？”
　　梅蒂雅想，要是告诉他尤里狄斯特给她的肩膀留下伤疤，不知道阿方索会干出什么事来。她想了之后，说：“在帕洛瓦，我被‘身份’之类的东西束缚，动手打他的后果很严重。这个家伙……不管怎样胡作非为，别人也拿他没办法，就更让人恨得牙痒痒。”
　　阿方索默默地笑了一下，说：“交给我吧。从明晚开始，他该和安稳的睡眠道别了。”梅蒂雅的心颤了一下，想补充说：别太过分。但阿方索准备了悠长的告别吻，梅蒂雅睁眼的时候，入目的是清晨草原的朝霞。
　　梅蒂雅坐起身发现身下铺着一张没见过的毯子，隔绝了雨后草原的潮湿。利克身边放着折好的帐篷，应该是昨晚支开为她挡风用过。“你整晚没有睡吗？”梅蒂雅讶异。
　　“睡了一会儿，我在野外睡得不太沉。”利克微笑说，“小姐睡得很安稳，看来昨天赶路确实太累。”
　　默乌特送来一份早餐，吁口气对梅蒂雅说：“托福，士兵们昨晚得到不错的休息。但是王子很不高兴。”梅蒂雅看见尤里狄斯特坐在晨光中阅读一些纸条。她带着她的早餐走过去，他没有抬头，快速把那些纸条全都收到一个皮囊中，拿起一块面包，阴着脸打量她：“有话快说，别再耽误我的时间。”
　　梅蒂雅坐在他旁边，咬一口面包，小声说：“谢谢你停了一整晚。我睡得很好。”
　　王子猛地扭头盯住她，“你昨晚梦到那个男人？阿方索。”
　　梅蒂雅吓了一大跳，“你、你、你说什么！我只说了两句话，你是怎、怎么判断……”不需要她说完，尤利狄斯特用力冷哼一声。
　　“王子暴怒的时候，判断力还不如六岁的孩子。但嫉妒的时候，直觉瞬间提高一百倍。”默乌特叹口气。嫉妒？利克感到内心的那股不安更浓重了。
　　梅蒂雅低下头，一言不发匆匆吃完早饭，说：“尤里狄斯特，你还记得我在迦兰王宫发生的事情吗？你父王指责我装死。”尤里狄斯特不知道她翻这旧账想干什么。
　　“希莉雅和我那时一样，失去意识。”梅蒂雅说，“那个样子会被人当作死亡。我的敌人不接受死物献祭，而且不亵渎死者。她反而不会有更大的危险。”
　　“你怎么知道？”尤里狄斯特的脸色骤然改变，用力抓住梅蒂雅的肩膀，“她现在……”
　　“在一片沙漠之地。不是我原本所想的地方。我不知道是哪里。”
　　“别说了！”尤里狄斯特带着杀气腾腾的眼神大声向身边的侍从下令：“立刻动身！”说着大步流星地冲向他的坐骑。
　　梅蒂雅追上他，抓住他的衣袖。“姐姐不在图尼的神庙里，就算迦兰王子用外交手段施压，也不可能解决这件事。绑架她的……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一定是你无法面对的对手。只要我去接受那个人的挑战，就可以了。”
　　只要她一个人就可以？尤里狄斯特怒气冲冲地回过头，担忧和焦虑用目光发泄在她身上。
　　“你把帕洛瓦当成什么地方！凭你一个人来去自如？”尤里狄斯特冷冰冰地边走边说，“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国境线’？啊，这种问题对你来说太复杂了——你知不知道‘北’在哪里？”
　　梅蒂雅哑口无言，他又说：“沙漠是非常稀罕的地形……想遍整个地图也没有。但有一个地方，有海水消失之后留下的绵延纵深数里的沙滩，同样炽热有沙砾。”
　　“在哪里？”
　　“图尼的诅咒沙滩。”他脸色阴沉，“要借道一个国家才能以最短的距离到达。”
　　梅蒂雅回忆她看过的地图，讷讷地问：“吉瑟？”赫留克的国家，对她来说是个想要回避的地方，对他来说是个危险要命的地方。
　　“吉瑟。”尤里狄斯特咬牙。“如果绕过吉瑟到迦兰的港口，搭船前往图尼，会多用一天半时间绕远路。”
　　“我想，多用一天半时间，应该没有问题。”
　　“你想错的后果要由希莉雅承担！”尤里狄斯特又发怒，“你知道一个在敌人手中失去意识的女性，需要承受多少危险？！”
　　他的话有道理，可是他的语气总是那么伤人。梅蒂雅默默地咬牙，沉声说：“我知道。”
　　尤里狄斯特心头受了一击，本能地转身背对她的目光。“你根本不知道。”他说完，简洁地向骑士们下达新的命令，跃上马背。
　　梅蒂雅跳上自己的马，漫长的疾驰中再也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