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13、第 113 章

　　莉特拉的神色冷酷，栗色长发在伊莱达神庙前晃动，“祖国应该是保护过我，养育过我，让我情愿奉献一生的地方。只因我对世界毫无认知的时候，呱呱坠地于乌疏林，就要我把这个杀死我母亲、迫害我哥哥、当我是女奴羞辱我整个人生的地方，称为祖国吗？可笑。爱护我、养育我、让我情愿奉献一生的，只有希罗丹姆王。他所在之处，才是我的祖国。”
　　莉特拉和希罗丹姆？第一王子的情人，听命于舒柳特摄政王？啊，对了，那个男人说过，他喜欢美女。莉特拉那样的美人，不可能逃过他的笼络。
　　梅蒂雅觉得透不过气，睁开眼睛，冷月还挂在天上。她的身子卷在毯子里，一根绳子紧紧绑着。什么鬼东西？她迷迷糊糊消除了绳子，自由地舒展身体，又沉入一个新梦。
　　“你要杀死我和我儿子？”跪着的莉特拉傲然说，“全乌疏林都知道安图亲口承认他是第一王子安图之子。谁能证明他不是？你想做一个为了稳固皇位，杀死婴儿的女王吗？”
　　莉特拉在说什么？女王应该是希莉雅吧？
　　“莉特拉，我宽恕你。”她在梦里走到栗发美人的面前，伸手放在她的前额，“为了爱一个男人想谋害我，我宽恕你。但我不能宽恕你的叛国罪。乌疏林，来自莉斯奇雅的赤晶双子建立的国，把它的意志和它的未来交给我。它要恢复最初的模样，重新成为帕洛瓦独一无二的国家。乌疏林不是你复仇的工具，它是我——伊莱达之女梅蒂雅·阿什隆特的国！”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公主！公主！”有人在呼唤，从很遥远的地方呼唤她。梅蒂雅努力从梦里醒来。
　　初晨的阳光明亮。天空无遮无碍，近在眼前。她想撑起身，手却落空。
　　身体不在地面！她在半空打个趔趄，发现自己悬浮在高空，尤里狄斯特和迦兰人在下方仰望她，她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楚了。这么高的地方！她从没有出现过这种力量，一时心慌意乱失去控制，从空中直直地坠落。
　　“呀——”她吓得尖叫着捂上脸。“梅妮！”“小姐！”尤里狄斯特和利克都张开双臂接她，她的身体在落地之前又得到控制，轻飘飘地落在利克怀里。
　　“利克！利克！”她脸色苍白，颤抖地紧紧勾住利克的脖子。尤里狄斯特见状就转身走开。“没事，没事了。别怕。”利克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
　　“唉，利克。”梅蒂雅忽然为他感到伤心：他想要乌疏林属于迦兰，莉特拉想要把它献给舒柳特。这对亲兄妹无比相似，却效忠不同的主人。
　　为了在特林西王还能够改变主意的时候，生下第一王子的头胎子，莉特拉怀孕了。孩子的父亲是希罗丹姆。想要撼动一个国家，是多么深切的仇恨，多么天真的妄想，但他们却赌上自己的人生放手一搏。而乌疏林最终却落在了……“不要变成真的！”她紧紧地拥抱表兄，“不要变成真的！”
　　利克不懂她的话，“做噩梦吗？别害怕，太阳已经出来，只要你不再去想，噩梦就不会变成真的。”
　　梅蒂雅心中一动。
　　“梅妮能够梦知未来？”有那么一次，梦醒之后阿方索轻易察觉她的内心。“无聊！谁会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惊受怕？”
　　“可是……”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未婚夫，“梦里你受伤了。我很不安。”
　　“那就阻止吧。”阿方索擦掉她的眼泪，“不喜欢却只知道哭泣，这可不是我阿方索·阿什隆特的另一半。”
　　但他还是像梦里那样，被兰开斯特的子弹击中。“别自责了。”阿方索看到梅蒂雅愁眉苦脸，更不高兴，“整天面对这么一张脸，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对不起。我明明有过预感。”
　　“我见过一些有预知能力的人，但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准确无误。预感通常都是模糊不清、受很多变量影响的浮光掠影。仅仅对未来一瞥，很难弄清楚因果关系。”阿方索握住她的手说，“时间、事件，偶然性和必然性，总在不断地微妙变动。尤其是梦知者，从做梦到醒来的这几个小时，世界的改变不曾停歇，预知失误才是常态，别太放在心上。”
　　如果不喜欢，就去改变，别再愁眉苦脸。阿方索一定会这么说。
　　总是、总是想起他……昨天晚上的梦里阿方索没有出现，也许那时他没有睡。可是就像他所说，即使在清醒的时候，他也和她在一起。
　　梅蒂雅深吸口气——要阻止！
　　在那个未来，王位第一继承人希莉雅一定发生了意外。她能感到，在那短暂的梦境里，她失去姐姐，对害死希莉雅的帕洛瓦既愤怒又悲哀。她要改变这个世界，从一个国家开始，即便管理一个国家超出她的能力，她也疲惫地坚持着。
　　希莉雅会死，这不能接受！
　　如果她的死因是雷姆德和希罗丹姆加害，就更要快！赶在他们之前。

　　午后，眼前出现一片山岗。“翻过这小山丘，就是我们必经的四级关卡。”探路的人先行查看过，回来报告说，“本来那里人很少，看来是得到消息，加强守卫，目前很难强行通过。绕行的话……”
　　“不要绕行。”梅蒂雅忽然说，“我不想耽误时间。要让姐姐尽快到乌疏林。”尤里狄斯特和随从们惊讶她的变化，她突然变得如此强硬，如此急迫。有人说：“公主，硬闯不可能毫无牺牲，即使有公主在，恐怕也……”
　　“哨卡上有多少人？”梅蒂雅冷静地问。
　　“大约八十人，对付我们绰绰有余。就算公主让他们失去武器，他们赤手空拳也足够力搏我们。”
　　“还好。”梅蒂雅吁口气，“这点人我可以对付。从正面大路通过哨卡。”
　　侍从们面面相觑，最终把求助的目光交给他们的王子。“你似乎忘记我才是他们的主人。”尤里狄斯特的声音不太高兴。梅蒂雅镇静地说：“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我是能让我们平安离去的人。不要在这种话题上浪费时间了。”
　　是他之前用来讽刺她的话，被她改个字就拿来回敬。尤里狄斯特紧抿着嘴沉思片刻，问：“你要怎么做？”
　　“用我最擅长的。”梅蒂雅说着微笑，“他们看不见我们。就算是八十个人，也没法对付十五个看不见的人吧？”她说完忽然发现尤里狄斯特不觉得有趣，猛然想起，她就是用这方法，从他身边放走希莉雅。
　　“那就让你试试看。”他漠然说罢，又吩咐侍从：“准备好你们最惯用的刀。如果公主失败，还要靠我们这些凡人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