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18、第 118 章

　　“哥哥太狡猾了！”
　　梅蒂雅的身后有一片声音叽叽喳喳地响起来，她惊得回身去看，看到一群美丽的天使。除了金发，还有如同母亲的银发，还有一些是在月下辨不清颜色，笼着淡淡光华。眼睛的颜色就更不易辨别了。
　　“太狡猾了！”金发的小女孩扑到查伊特身上，扯他的头发，“明明是我想到的！”
　　“朵尼娅的想法层出不穷，再想一个不就好啦！”查伊特耸耸肩不当一回事。
　　朵尼娅……想起来了。他们是那对孩子，在丝绒帷幔的房间里，试穿男装的双胞胎。他们比那时候长大了。梅蒂雅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腹部没有隆起，和上一次梦到他们的梦境，是两个不同的时间。
　　“以后有好主意，再也不告诉哥哥了！”
　　“啊呀，你觉得有用吗？”查伊特奸诈地笑起来。那个笑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恶的读心者！”朵尼娅生气的时候，金发仿佛燃烧起来。“敢接近我的大脑，小心烧疼！”短短一瞬，火焰像幻觉似的消失。原力使者！梅蒂雅在梦里呆呆地看他们，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你不可能每秒钟都保持那个状态。”她身后略小一点的男孩子说。朵尼娅转头问弟弟：“西斯特，你也想好礼物了吗？”“嗯。”男孩有伊莱达的银发。隔代遗传的阿什隆特家的银发。
　　最小的一对双胞胎女孩面面相觑，“那么只有我们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办？”“怎么办？”
　　“芙瑞雅，露西雅，过来！”梦中她自然而然地叫出双胞胎女儿的名字，向她们张开双臂。左右肩各停着一排不同品种的小鸟，是芙瑞雅，鸟类和风的朋友。另一个在手掌中玩弄露水的是露西雅，水的操纵者。五个孩子，三种原力。
　　梦里的她似乎对此习以为常，拥抱双胞胎，甜蜜地说：“母亲不需要任何礼物。每天看到你们的笑脸，就很幸福。”
　　朵尼娅叫起来：“父王用舒柳特和乌疏林两顶王冠，作为结婚纪念日的礼物。作为父王的孩子，我们只要笑笑就能同两个王国相比吗？”
　　“拥有你们的微笑，比王冠更有意义。”
　　查伊特少年老成，摇着头对梅蒂雅身后说：“父王！你听到了吗？伟大的征服之王所爱的女人，竟然又说这种话！”
　　她的丈夫就在不远处，月光投下亲切又陌生的身影。会是……谁呢？梅蒂雅心里一片模糊。到底是谁的孩子？到底是谁要将帕洛瓦收入囊中？征服之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梅蒂雅在梦里猛地转身，想要看清楚他。不管他是谁，他怎么能把幼小的孩子变成目空一切的野心家？查伊特，朵尼娅，这些可爱的孩子……是什么了不起的父王，胆敢把她梅蒂雅·阿什隆特的孩子，变成满不在乎大谈战争、视别人的国家为礼物的侵略者！
　　她转身太用力了，竟从梦里转了出来。
　　“梅妮！”尤里狄斯特刚把她放在铺好的毯子上，她就滚了出去——这不老实的性格，在梦里也躁动不安。他想抱她回来，她“呼”的坐起来了，胸膛一起一伏大口地喘气。
　　尤里狄斯特摸摸她的前额：一瞬间全是冷汗。最近她似乎总是做噩梦，浑身冷汗涔涔。夜晚的草原仍有些冷，他急忙解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
　　梅蒂雅喘了好一阵儿，终于渐渐平静，裹着披风软软地歪倒，看着星空的眼睛变忧伤。 “好可怕……”
　　“别这样躺下，会受寒。”尤里狄斯特把她拉起来。她心不在焉，任凭他拉扯。担惊受怕的声音在他肩上颤抖。“我不明白……我被弄糊涂了。”
　　“别怕。”尤里狄斯特轻轻地拍她的肩膀，“梦而已。”
　　梅蒂雅嘴唇里喃喃出迷惘的声音，越来越低微。如果昨晚的梦是真的，今晚，乌疏林怎么会……她到底是会变成乌疏林女王，还是嫁给乌疏林的毁灭者？也许都是虚妄的梦吧。
　　就算是虚妄的，仍是太可怕的幻想。梅蒂雅再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垂着头在草原上走动。尤里狄斯特走到她身边，警觉地提醒：“不要走开太远。赫留克的手下不会休息，应该就在这附近。”
　　梅蒂雅不由得苦笑：赫留克？和日后要面对的世界相比，这算什么问题呢？
　　她扬起头向夜空长长地叹息。为了把这星空送给她……
　　“这么喜欢星星？”尤里狄斯特也仰头，体会笼罩在苍穹下的感觉。
　　“我想我还是不要太喜欢了。”梅蒂雅闷闷不乐地说着，忽然发现草原上有点点亮光。
　　“夜莺兰和火鹤花。”尤里狄斯特解释说，“风带来少许种子。”
　　“夜里会发光的花！”梅蒂雅迈步走过去，果然看到淡黄色的荧光是夜莺兰，淡粉色的光芒是火鹤花。“在德鲁的时候，本想逗留一晚，看着它们盛开的草原。”
　　“迦兰的战士无处不在。”尤里狄斯特轻抚火鹤花的花瓣，口气中有一缕体贴和深情。梅蒂雅听了却颤抖。
　　月光投下他高大的身影，似曾在哪里见过的轮廓……她仓惶地转身逃开。“梅妮，怎么了？”尤里狄斯特不明白她的恐惧。
　　“连夜出发，好吗？”梅蒂雅带着央求的神气，“我想尽快离开吉瑟的土地。不赶路的话，明天……”
　　“好的。”尤里狄斯特不需要她费尽口舌去找理由，“好的，这就出发。”
　　梅蒂雅匆匆地跨上马背，回避他的目光。
　　在第二天正午之前，他们越过吉瑟的国境，来到迦兰的土地上。尤里狄斯特和他的随从们都松了口气，大胆地自由呼吸。梅蒂雅始终无法开心，当队伍行经一片宁静的草地，她终于撑不住，“尤里，我必须要停下来休息。”
　　尤里狄斯特命令队伍停下。梅蒂雅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顺势倒在地上昏过去。侍从搭起帐篷，尤里狄斯特立刻抱着昏迷的梅蒂雅走进去。
　　掀起她的衣袖和裙摆时，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吓住。衣料没能挡住连日来的强烈阳光，手臂有很多地方晒得脱皮。从膝盖往上，大腿缠着布条，但止不住腿内侧的血渍渗出来。他有止血药，但她连一句也没说过——为了赶路竟能如此不爱惜自己！尤里狄斯特伸手放在梅蒂雅的衣扣上，迟疑了几秒钟，轻轻地解开。
　　在地面露宿，肋骨上、后背上到处是淤青。现在她昏睡的样子，分明是累得失去知觉，不知道疼痛。他身为男人毫发无伤，却让她遍体鳞伤，想想突然觉得无地自容。
　　梅蒂雅终于安享了无梦的睡眠，安稳到忘记时间。等清醒时，帐篷中昏暗的光线让她失去时间概念。“什么时候了？”她迷迷糊糊地问。
　　没有人回答，帐篷中无比安静。她一走神，又睡过去，但心里朦胧地知道她还在赶路中，不能睡太久，否则会耽误时间。她勉强撑起身体，发现如此安静的缘故——尤里狄斯特在她床边睡着了，一脸放松。
　　梅蒂雅撑起上身，看着尤里狄斯特的睡脸，脑中一片空白。
　　这个发誓要和希莉雅结婚的男人，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