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29、第 129 章

　　尽管阿方索对她的影响那么深刻，可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覆盖了阿方索的声音。当她想起“梅妮”，脑海里响起那个声音。那个自大又傲慢的家伙！有时候，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对她的言行是多么无法理解。但是，即使觉得她愚蠢之极、不可理喻，他仍然能够发出关切的呼唤。梅妮，梅妮……他那样担忧地、焦虑地、苦涩地呼唤她。不知几时开始，尤里狄斯特叫她“梅妮”的声音，取代了阿方索的声音。
　　伊莱达说：“梅妮，回艾尔尼妲，希莉雅会有拉斐格来解救。”
　　“不。”梅蒂雅摇头，肯定地说出这个答案：“如果我在这里退步，尤里狄斯特会死的！”说完之后，她同样对自己的回答感到震惊。他正在解救希莉雅的道路上马不停蹄。梅蒂雅第一次觉得尤里狄斯特把她叫做“傻瓜”其实没错，她真是太傻了！
　　伊莱达看穿了女儿的心思，梅蒂雅的顾虑和犹豫都一目了然。“你怎么知道他会死？对萨恩来说，杀死王子没有任何好处。”
　　梅蒂雅看了利克和莱兰一眼，说：“我们还是用莉斯奇雅的语言来说这事吧。”
　　但利克知道，这只是一种幻觉——只要他坚信她仍然在讲迦兰语，就能听懂她的话。果然，他听到公主低声说：“我梦到迦兰未来的王。虽然和他有些相似，但那个人……不是尤里狄斯特。梦里我知道，吉瑟的星空，我只和尤里狄斯特看过一次。他会死于这场冒险。”
　　伊莱达惊讶地听完，严肃地说：“不要沉迷梦境！否则你迟早会像你的外祖母。”
　　“梦知者注定无法忽略自己的梦——如果他在吉瑟被俘，希莉雅会死。这件事已经改变。如果他死了，帕洛瓦会变得更可怕。这件事，也必须去改变。”梅蒂雅抬起头很勉强地笑了笑，说：“那个自大王子，还以为报上‘迦兰’的大名，就能吓退半个世界的人——他根本不知道，就算站在同一块大地上，我们和他的世界，根本是两个世界。我们的世界里，没人会怕他。”
　　伊莱达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叹口气：“虽然我不相信萨恩会加害尤里狄斯特，但梦知者的梦境不会凭空产生。如果你坚信这是避开那种未来的唯一方法，我的阻挠或许会加速你不想看见的结果发生。”她忽然像头疼似的皱眉。
　　梅蒂雅注意到，这次妈妈没带闹钟。话说回来，那个闹钟究竟用来做什么，她也十分好奇，但伊莱达匆忙地笑了笑，说出梅蒂雅已经习惯的告别语：“我必须走了。”
　　她稍稍思考一下，说：“阿方索还不知道我醒来的事。但我不能再回避他。有些事情已经无可避免，他必须为所作所为承担责任。我可能，必须和你的第一任未婚夫战斗——我在帕洛瓦没有参与神的争斗，却不得不在莉斯奇雅开始第一次，而且对手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梅妮，你能理解吗？”
　　梅蒂雅又一次想起那些银像。小时候看的故事里，主角拯救世界时总会说世界美丽。可是无论帕洛瓦还是莉斯奇雅，真正的“世界”不会仅仅充满美丽。即使它有种种不如人意的地方，也不应该因为某一个人的私欲而混乱。制止他们的战斗总是不可避免。
　　她艰涩地说：“我尊重你的决定。让他停下。”
　　莱兰终于等到了插话的机会，急忙问：“从诗狄路手中救助伊莱达的人，是谁？”
　　伊莱达神秘地笑了一下，“啊对了，那时候发生的事，即便是你这样强大的触知，也找不出痕迹了……那可不能告诉你。那个人，是我唯一真正爱的人。”她说完这些，一边踢着沙子一边向遥远的海岸线走去。“这个地方，很久以前的确非常美丽呢。”
　　莱兰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伊莱达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吟游诗人为这经历激动到无法入睡，整晚拨动他的琴弦，编写一首新的故事。他的声音没有让梅蒂雅和利克感到吵，反而在虔诚优美的歌声中睡得更沉。
　　背叛女神的王者，月夜海边的阴谋，还有天降的惩罚，在他的歌声中娓娓道来一段新的神话。梅蒂雅在晨光中打个哈欠醒来，惊奇地问：“莱兰，你不睡觉吗？”
　　吟游诗人腼腆地回答：“那个……其实我大概从十岁左右，就不再睡觉了。”梅蒂雅曾经见过相似的人，并没觉得太惊奇，而利克更加觉得这吟游诗人怪异。他没有心情欣赏歌曲，若有所思地问：“小姐，我们现在有什么计划？”
　　梅蒂雅扳着手指说：“按照之前的计划，找到姐姐。帕洛瓦人不懂圣眠，她的状态持续下去，非常不妙。然后我带着诚意去和萨恩谈谈。有莱兰帮忙调解的话，他不会那么不通情达理吧？而且我……也许知道让圣湖恢复青色的方法。”
　　“圣湖的青色，并不是萨恩挑战你的理由。”利克摇头，“他的女神无法现身为人世的王繁衍血统，你们母女却可以——这才是真正让他耿耿于怀的。”
　　“这种事情没法强求呀！”梅蒂雅撇嘴，“就算我能生儿育女，也不可能随便给帕洛瓦的王们生孩子啊。所以伊莱达母女和扎依露谁能繁衍神血统，对图尼王来说根本没差别。”
　　利克笑了几声，纠正她说：“小姐，不是‘图尼王’，是‘图尼众王’才对。”
　　“不是叫做费奇四世的少年吗？”梅蒂雅记得雷姆德清清楚楚地说过，那少年痴迷神话和法术，花五万金币买了她的裙子。
　　“费奇四世只是图尼众王之一。”利克耐心地说：“这一代的王共有四位。安提妮二世，费奇四世，卡萨诺瓦九世，美芙二世。”
　　“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是近代以来最少的啦！”莱兰呵呵笑道：“最多的时候有十五位呢！”
　　利克安然解说：“图尼是众王共主的国家。创始之王达姆瑟斯规定，王的每一个孩子平等地享有继承权，国政由众王会议决定。达姆瑟斯共有十五个孩子，所以图尼的第二代君主共有十五位。”
　　梅蒂雅问：“那么第三代呢？十五位君主若是每人有十个孩子，岂不是有一百五十人？这样下去，第四代的君主够组成一支军队了。”
　　莱兰哈哈笑着说：“达姆瑟斯王也有考虑这个问题，为众王会议规定了十五人的最高人数。实际上，众王后裔的继承权虽然平等，但是由谁进入众王会议，还是要由会议中的众王来投票决定。”利克叹息说：“达姆瑟斯原本以为自己的子孙后代会枝繁叶茂吧？想不到有一天，众王会议仅有四人。无人去抢，众王厅的座位也坐不满。”
　　“为什么会凋零到这地步？”梅蒂雅感到稀奇。
　　莱兰说：“众王的子孙也有人类的弱点，贪婪、自私、愚蠢、懦弱，并非王者人选。”利克却说：“自己明明是王，却要和十四个亲戚争吵、妥协才能实现一项决定——没人会喜欢。众王会议一直分为几派，人多的时候是这样，人少的时候也是如此。彼此争斗，有时候会发生流血冲突，所以达姆瑟斯的子孙越来越少。”
　　“难道现在四个人也要分派系？”梅蒂雅觉得不可思议。
　　莱兰作为土生土长的图尼人，很确定地点头说：“安提妮女王去世之前，会保持两派，安派和反安派。女王去世之后剩下那三人自然就是三派了。”
　　利克温和地看着梅蒂雅说：“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他们想知道有没有神能够和自己生儿育女——在万神之国图尼，谁能得到神血统的配偶，生下神血统的孩子、孙子、重孙，谁就能在抢夺众王厅的椅子时占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