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49、第 149 章

　　梦的结束非常突然。梅蒂雅打个激灵，睁开眼睛，眼前是图尼风格的帐幔。她想起身，牵动胸口疼痛，然而低头看时，除了换了一件衣服之外，没什么异常之处。
　　空气中有一丝奇怪的味道，她忍不住起身寻找，循着气息仔细闻每一样东西，终于发现散发出那味道的是一瓶花。在切断的花茎切口上，有一种与花香、叶汁完全不同的味道。也许是水里加入某种保鲜剂？
　　她把花束插回瓶中，听见雷姆德与人说话。声音很小，听不清一字一句，好像隔着墙壁门窗。梅蒂雅打开门向外面的走廊张望：他不在那里。走廊上空无一人。
　　但他的声音还是微弱地传来，这回稍微清晰一些：“刚才负责追踪的人回来报告，艾尔尼妲人在路上伏击，想要夺回自己的王后，被他击败了。不过他这次格外客气，没有杀死艾尔尼妲人，只是把他们绑起来丢在绿洲。”
　　梅蒂雅怔怔地说不出话。雷姆德的声音又更清晰响亮：“稍后再说。我现在有要紧的事。”
　　声音沉寂几分钟之后，雷姆德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一头。一见她站在走廊里发呆，他远远地看了片刻，最终迈着平缓的步伐走向她。“你醒了。”他的语气很谨慎，也很肯定，好像对这事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平静地陈述：“你睡了一整天。”
　　梅蒂雅的头脑终于抛开姗迪的房间、图穆的出现和消失，回到现实当中。“有希莉雅的消息了吗？”雷姆德点头，“迦兰人从强盗手中夺走她，退走的方向是港口，尤里狄斯特应该是要带着你姐姐从海路回迦兰。”
　　“有没有可能是通过海路到达迦兰港口，然后送她去乌疏林……呢？”
　　“我认为可能性非常低。”雷姆德客观地说：“如果他希望希莉雅去乌疏林即位，不需要对付营救王后的艾尔尼妲人，只要把希莉雅交给他们。如此友好的举动，将稍稍挽回迦兰不久之前扣留希莉雅、害你命悬一线的紧张局势。”
　　“也许他想自己送姐姐去乌疏林。他不在乎艾尔尼妲人怎么想他，他只希望帮姐姐登上王位的人是他。”
　　雷姆德冷静地看着她摇头，“你应该能想到，他想要的不是拥戴希莉雅登上王位的恩情。他要的是王子妃，而且是拥有乌疏林王冠的王子妃。如今的希莉雅，比过去的她更值得尤里狄斯特争夺。如果不出意外，迦兰人会出兵保卫她的乌疏林王冠。”
　　雷姆德看着神情低落的梅蒂雅，毫不留情地扔出更伤人的真相：“梅蒂雅，尤里狄斯特背叛了你。他利用你找到她，就抛下你走了。”
　　梅蒂雅偏过头，不想他看见自己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她背对雷姆德，轻轻地咧嘴笑出声：“尤里狄斯特这个混蛋！劫持希莉雅的惯犯！”
　　她说完这一句，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转身大步向外走。雷姆德急忙拦住她：“要去阻止他？你一个人？”
　　“当然是我。”梅蒂雅淡淡地说：“我在母亲面前许诺，这件事要由我来结束。就算没有许诺，我也必须……给两个人的旅行画一个句号。”
　　“那人是迦兰王子，你是艾尔尼妲和乌疏林的公主。”雷姆德提醒她：“如果你伤害他，战争会提前爆发。”
　　梅蒂雅望着蔚蓝的天空沉默片刻之后，重重地呼了口气，说：“我想买你最快的马，还有最好的刀。”雷姆德深深地注视她，摇头说：“像人类一样用刀对决，你绝对不是尤里狄斯特的对手。带上我。”
　　梅蒂雅想了想，说：“好吧。但是不能告诉其他人——我不希望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是我干的。”雷姆德的心颤了一下：“你要除掉迦兰人？全部？”
　　“现在别问。先准备马和刀，马上。”
　　雷姆德将信将疑地离开。快马与好刀都是现成的，没费他太多时间。梅蒂雅从几把刀里挑了一把最顺手的，跃上马背，对雷姆德说：“我不会用我的力量抹杀生命，所以不会除掉迦兰人。但是，我可以抹消另外一些东西。”
　　雷姆德怔怔地问：“比如？”
　　“记忆。”梅蒂雅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轻声说：“我可以让尤里狄斯特忘掉，他已经找到希莉雅。也可以让他忘了，他到图尼的目的。就像现在，我需要你忘了，我要去做什么。”“梅蒂雅！”雷姆德来不及反应，梅蒂雅用刀柄砸中他的后脑。他哼一声，倒在地上。
　　“接下来的事情，你别参与比较好。”
　　梅蒂雅提起缰绳，马飞快地奔出城。
　　港口只要一路向北。她不眠不休地疾驰一夜。多亏与尤里狄斯特一起疾行的经验，这一路她咬了咬牙就忍过来。第二天黎明时，道路分了岔，她不知该选择哪个方向。
　　“尤里狄斯特。”她唤了一声，火焰中的骑士应声而出。梅蒂雅看着他，苦笑：“稍后必须给你换个名字。现在——去找通往港口的道路。”
　　火光一晃便消失，不多时，火焰骑士出现在岔路的一端。梅蒂雅毫不犹豫地踏上那条路。他可以在她最大的力量半径内活动，始终在她前方，提前一步为她查明方向。连背影都和他一样……梅蒂雅用力咬紧牙。
　　肉眼可以看到地平线上的小镇时，火焰骑士忽然拐向另一个方向。“你去哪儿？”梅蒂雅忍不住问出来，忽然察觉他不会与她对话：他所见的一切，都能够成为她的所见，他们意志相通不需要对话。
　　营地。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迦兰人的营地。他们没有在港口落脚，而是在比较偏僻的海滩附近扎营。梅蒂雅收回火焰骑士，一路直奔那营地。
　　迦兰人的行进速度不快，正值凉爽的早上，大好的赶路时间他们却在休息。是考虑到带着沉睡的希莉雅吗？
　　她一接近，就有人发出警告，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梅蒂雅没有理会，一骑长驱直入。张开弓箭的利克最先认出她，手臂不由自主地放低，失声叫道：“公主？你怎么找到……士兵，拦住她！”
　　手持绳索的士兵绊倒了梅蒂雅的马。她从马背上翩然跃起，平稳地落在布满碎石的海滩。“利克，你还是决定，把希莉雅交给尤里狄斯特，坐视她的意愿遭到践踏？”
　　利克张着嘴巴答不上来。梅蒂雅看在眼中，露出苦笑，伸手指晃了晃，指尖刹那腾起一团小小的火焰。“太可惜了。不过，我也不需要你帮我生火了。”她眼睛里涌上泪水，霎时间被火焰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