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50、第 150 章

　　利克愣神的时候，负责警戒的迦兰士兵们用枪尖逼住梅蒂雅，不准她再向前。梅蒂雅微微地笑起来：“你们知道我能做什么。别浪费时间。尤里狄斯特在哪儿？”他们没有回答，但梅蒂雅已经看到营地里最大的帐篷。眨眼功夫，士兵们来不及抽刀，脚下的地面忽然消失，他们全部跌落在一人多高的深坑里。只有利克仿佛有预感似的，及时向一旁跳开。但是深坑横在他与梅蒂雅中间，他只能大喊：“公主，别冲动！”
　　梅蒂雅没有理会，快步冲进那顶帐篷。
　　外面这样吵闹，尤里狄斯特却在安睡——睡在希莉雅脚边，头枕着她的裙子，这画面似曾相识。内心满足，所以太安心了吗？梅蒂雅大步上前，狠狠地给他一耳光。
　　尤里狄斯特晕乎乎地醒来，一脸警觉地握着刀坐起身，看见脸色阴沉的梅蒂雅就怔住。“梅妮？”他握刀的手稍稍放低了一些，盯住她缠着绷带的额头，问：“你的额头，怎么了？”
　　“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梅蒂雅愤怒地质问，“她应该清醒过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利克和爬出深坑的士兵们一股脑冲进来，王子皱了皱眉，“都出去！”
　　“可是王子……”利克刚要抗议，尤里狄斯特大声说：“都出去！”士兵们只好顺从地退出。利克看着怒气冲冲的梅蒂雅，小心地递上一张纸，说：“公主，你先看一下这个。”
　　“这是什么？”梅蒂雅一把抓过来，眯着眼睛扫一眼，“图尼文？我不认识。”说完塞给利克，冒火的眼睛仍然瞪着尤里狄斯特。
　　王子不满地向利克沉下脸，“还不出去！”利克感到他们两人似乎有话要说，只好希望王子的言语能够平息她的怒火。
　　利克一走，梅蒂雅马上说：“尤里狄斯特，送她去乌疏林。这是最好的，也是最后的解决办法。不然的话，战争会回来。”
　　尤里狄斯特这时候完全清醒，反而放松下来。他放下刀，转头看了看床头的沙漏，完全不理会梅蒂雅，拿起床边的水壶和水杯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流水细微的声响会惊扰希莉雅的睡眠。
　　梅蒂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张地拔出刀指着他。而尤里狄斯特对她置若罔闻，手臂伸入希莉雅的背部与床之间，轻缓地托起她的上身。
　　希莉雅在他臂弯里昏迷，他如同打量一件脆弱的宝物，让她的头倚在他肩膀上，一手端起水杯，含了清水，低头喂到她口中。
　　希莉雅没有知觉，但梅蒂雅的脑中“嗡”的响起来，刀锋也跟着颤抖。尤里狄斯特如同深吻一般，慢慢地喂希莉雅喝水。他的长发挡住他们的脸，其实看不到什么，但梅蒂雅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呼吸凝滞，视线变得模糊。
　　只能看着……她忘记应该做什么，丝毫找不到头绪。腿在颤抖，肩膀和手臂也是，到底是为什么发抖呢？她头脑混乱，无法想出答案。
　　帐篷里太安静，梅蒂雅听到最后一粒砂落入沙漏下端。从来没有三个人相处。以前是她和姐姐在一起、她和尤里狄斯特在一起，姐姐也有过和尤里狄斯特独处的情况吧，她没有亲眼见过。第一次感到帐篷里塞着三个人有点太拥挤，好像多了什么。
　　尤里狄斯特抬起头长长地呼吸，终于转过脸来，脸上神色温柔。他凝望希莉雅的表情是那么熟悉，面对乖乖听话的梅蒂雅时，他就是那种温柔的表情。她以为那是给她的，原来不是，她从来没有得到过，那是暂时借给她的，因为她有希莉雅的脸。
　　现在希莉雅在他臂弯里，她就成了多余的人。梅蒂雅终于明白这里多了什么——她。
　　“这就是你的回答？！”她颤抖得无法握刀，索性丢下刀想要揍他。
　　“嘘——”尤里狄斯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小心翼翼地放下希莉雅，压低声音说：“有话到外面去说，不要惊扰她。”说完站起身，不多看她一眼，自顾自走出帐篷。
　　迦兰士兵们正相互拉扯着从深坑里爬出来。尤里狄斯特看了只是轻轻笑一声：“胡闹的家伙！”
　　梅蒂雅捡回她的刀，逼着他的心脏，“尤里狄斯特，我只问一次——你要带我姐姐去哪儿？”他没回答，打个手势制止了紧张的士兵们。沉默了一会儿，他转过脸，冷漠地注视她。
　　“你在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尤里狄斯特的语气冰冷，像审判一个陌生人，“你所见的、所知的、听说过的女人，有谁能成为未来迦兰的王后？没有。迦兰的后冠太沉重了，只有她能昂然戴起。她甚至不需要爱我——只要迦兰王后是她，诸国都会对迦兰充满敬畏。所以……”他的口气平静，好像早有准备，“你走吧。想去哪里随便你，别挡在我的路上。”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梅蒂雅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
　　真滑稽！她早就知道尤里狄斯特爱着希莉雅，为什么还会觉得心里酸酸的，想要流眼泪？讨厌自己，从来没有如此讨厌这个可笑的自己！
　　“我还以为，这一次你会有些不同。你自己和帕洛瓦，都会有所改变。结果你还是一个混蛋！”
　　尤里狄斯特脸上像戴了冰冻过的面具，麻木得什么表情也没有。“梅妮，我早对你说了，这个世上只有两个男人有能力并且心甘情愿救助希莉雅，是我和拉斐格。你应该想到，这两个男人无论谁救了她，都不会把她交给另外一个。我也说了，重要的旅程选错旅伴是很严重的错误。”
　　他的话让梅蒂雅如坠冰窟，心冷得直颤抖……她咬牙没让眼泪涌出来。“从一开始，说‘我们一起去救你姐姐’就是谎话？那么，你要我在迦兰的港口等你——等什么？等着参加你和我姐姐的婚礼？”
　　尤里狄斯特不置可否，梅蒂雅轻轻地摇头，几乎是用绝望的口吻说：“尤里，你不像自己期望的那么擅长说谎——你清楚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有感觉，我知道那感觉是什么。我也知道你有同样的感觉。”
　　“那是错觉。”不需她说破，尤里狄斯特立刻制止她继续讲，用他冰冷的声音说：“我只爱希莉雅一个。你们实在太像了，有时候我会迷惑。你们姐妹两人不就是利用这点，搞砸我的婚礼吗？”
　　梅蒂雅不由自主地向前两步，伸出手想要碰触他。尤里狄斯特立刻退开，郑重地说：“你在帕洛瓦这么久，知道的应该不少了。吟游诗人们写了几十首诗歌讥诮我、鄙视我、可怜我，半个帕洛瓦都知道我怎样爱你姐姐。那些诗歌讲述的全都没错，我爱的是希莉雅，就算被鄙视、被憎恶，我还是只爱她一个人，你和所有人一样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