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59、第 159 章

　　“你是我的未婚妻——从艾尔尼妲祭司团签署婚约的那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未婚妻。”尤里狄斯特难过地说：“人们耻笑我、鄙视我。但是你很清楚，希莉雅，你比任何人清楚，抢走别人妻子的是拉斐格。我想要你回来，宁可帕洛瓦腥风血雨，宁可让那些吟游诗人在半个大陆嘲笑我。”
　　“和你在一起我不快乐。”希莉雅终于开口回答，“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次次违背我的心意。”
　　尤里狄斯特感到痛苦，“你爱过我。我们在一起的那短短的时光，你和我同样感受到快乐。”
　　“我的快乐不是因为和你相爱，是因为到了一个友好的异国，有一位友善而渊博的朋友，帮我了解帕洛瓦。”希莉雅漠然说：“我对你的渊博感到惊奇和钦佩，感激你为我提供的一切，那不是爱情啊！你感到的那些爱情的力量，根本没有发生在我身上！你为什么不明白呢？”
　　“那么拉斐格又为你做了什么？”尤里狄斯特几乎绝望，“我做的不及他吗？只要你能说出条件，我可以为你接受任何考验。”
　　希莉雅摇头，“不在于你做了什么。尤里狄斯特，帕洛瓦有很多人崇拜你，但你在我眼里……真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而拉斐格，他的乐观让我感到活着的魅力，每一天像燃烧一样，感到自己的存在如此充实、有意义。”
　　尤里狄斯特抿紧嘴唇，许久才再度开口：“我不相信。我一定能够改变你，得到你的身心。”
　　“能够一点点改变的，不是我的爱情。就算你把我带回安璐特城，我依然是被掠夺的艾尔尼妲王后，不会属于迦兰。”希莉雅看着他连连摇头，“能够一点一滴改变的，是你。”
　　尤里狄斯特不明白她的意思。希莉雅平静地说：“就算你带我回到安璐特，我也无法变成梅蒂雅的替身。我妹妹她……太特别了，没有人可以取代。”
　　这闻所未闻的观点令尤里狄斯特一时失语。他瞪了希莉雅几秒钟，喃喃着问：“你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想法？”但是除了反问，也说不出有力的辩白。
　　“用占有我来逃避你对梅妮的爱，我不就是她的替身？”希莉雅不动声色地说：“刚才你在睡梦中急切地呼唤‘梅妮’。”
　　尤里狄斯特呆住。
　　希莉雅皱着眉头，说：“王子，你以前对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无奈、气愤、尴尬、烦恼。但这一次，我觉得无聊透顶。”她随手一抄，拿起塔特王给王子的信。“为了给这个超长超差劲的追求一个结局，放弃自己心爱的公主来绑架我——你以为这就是正确的结束方式吗？”
　　“够了！别再说！”尤里狄斯特恼羞成怒，抢过父亲的信丢到一边，恶狠狠地捏住希莉雅的下颌，直视她的眼睛大吼：“我想要的妻子，只有你，只有你！四年，我用了四年来证明自己的爱，你一直都知道。”
　　他的吼声太洪亮，希莉雅本能地闭上眼睛向后躲。尤里狄斯特察觉自己失态，放柔声音苦苦地说：“梅蒂雅有太多缺点。我从来没有想过娶她为妻——我的妻子将成为迦兰未来的王后，只有你能够胜任。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一次又一次容忍她？”
　　他这几句话说出来之后，希莉雅的目光突然变得凶狠，直视他说：“尤里狄斯特，你真是个可悲的家伙。”
　　王子痛苦的眼神没引起她任何同情。希莉雅的脸别向一边，轻声说：“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感到自卑的人，正是梅蒂雅。”
　　王后的脸庞漾起淡淡的憧憬，“当她在德鲁王宫的庭园里，对阿克斯王子说——莉斯奇雅和帕洛瓦最大的不同是思想，如果不声不响、全盘接受‘帕洛瓦就是这样’，变得和你们一模一样，那么来自莉斯奇雅的我，有什么存在的意义？——那一刻，我忽然无比自卑。我……利用莉斯奇雅的知识，得到在帕洛瓦的地位，却为了安全、为了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把生我的世界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都隐瞒。”
　　她转过头，紧紧盯住王子的眼睛，“我掌握很多知识，但梅蒂雅愿意向你们传达的东西，我说不出来。我一直在想，什么人能够身处这个时代，却从我妹妹那里得到超越时代的思想，我将敬佩他包容的气度、羡慕他的接受能力，也不得不关注他、提防他。那个人不是你，真是太好了。”
　　尤里狄斯特讶然望她，怔怔地发不出声音。希莉雅的手指戳在他胸前的伤痕上，一字一字地说：“你说不爱她，好——以后你敢再一次利用我妹妹、欺骗她的感情，我一定会亲手，把匕首送回这里。”
　　尤里狄斯特握住她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胸前，苦涩地说：“放心吧，我根本没兴趣欺骗她的感情。”她用力推开他，尤里狄斯特感到失望，情绪低落地说不出话来。
　　沉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利克轻敲壁板说：“王子，可以出发了。”
　　尤里狄斯特默然走出马车，借着月光清点他的士兵，然后登上海船。

　　王子刚才大吼“我想要的妻子只有你”，方圆一里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此时王子没有回到马车上，到希莉雅身边，而是选择骑马。利克注意到这小小的迹象，却不知道背后的原因。如果默乌特在，一定会若有所思地点头，或者摇头。
　　如果默乌特还在这里……利克从追想中回神，望着王子隐怒的背影，不禁想：如果默乌特在，公主现身同王子格斗的时候，他一定能想出居中转圜的办法。
　　为了获得配得上迦兰后冠的希莉雅，王子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梅蒂雅公主。就好像对正确答案很不确定的考生，王子做出选择之后，心情并没有变得轻松。默乌特也一定能够想出让王子不再烦闷的话题。毕竟默乌特是看着王子长大的侍从。除了他，即使别人想要劝说，也不敢对王子说出来。
　　利克看着尤里狄斯特僵硬的背影，只好祈祷顺利出海，驶向迦兰海军、帕维娅控制的海域，唯有如此才能让王子的心情稍微变好。
　　糟糕的是……这个夜晚静得让人感到不祥。
　　“请转告奥多尼亚拉，王子回到迦兰，会向海神和她献上丰厚礼物。”利克的话并没有让送船前来的使者们感到满意。
　　一名祭司愤愤地瞪着尤里狄斯特远去的背影，恶狠狠说：“算了吧！这个卑鄙的王子，他甚至没有亲口对我们说这些话！第一女祭司全心全意爱着他，他却利用她的爱，弄到海船，带着别人的妻子回国。可怜的奥多尼亚拉……沉睡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不必亲眼目送这个绝情的人！”
　　“你说什么？”利克敏感地捕捉到一个词。沉睡？最近沉睡的人未免太多了。
　　另一名祭司说：“奥多尼亚拉无缘无故地沉睡了。不过……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当她醒来会更接近海神奥多尼。”他停顿一下，望着尤里狄斯特的背影冷哼：“当她与奥多尼同在，这个卑微的男人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这些神神叨叨的南方祭司。利克微微皱眉，向他们行礼之后转身迈向海船。
　　“海神奥多尼啊，如果你看到第一女祭司被这样对待而愤怒，就让大海宣示他的命运吧！”海神祭司们愤怒而怨恨的高唱，跪向滚滚波涛，一次又一次匍匐。
　　幸好他们不会在船上凿洞。只有海神奥多尼有权决定船的浮沉。利克跳上船，在涛声与诅咒中划向漆黑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