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72、第 172 章

　　两人沉默地走回王宫，朵拉在王宫前的小广场上等着他们，一见到梅蒂雅就说：“公主，有你的客人。”
　　“我的客人？”梅蒂雅不知道在这陌生的异国，谁会来拜访她。向朵拉身后眺望时，一眼看到了吟游诗人。“莱兰！”她欢喜地叫着跑过去。
　　吟游诗人也跑向她，忘情地拉住梅蒂雅的手。“太好了！公主也平安无事。”
　　梅蒂雅笑着拉他站起身，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莱兰一侧身，梅蒂雅就看见雷姆德和贝琪并肩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望他们。商人之王大步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问：“不打算跑向我吗？”
　　梅蒂雅反而逃避似的向后退了半步。商人之王蹙眉摇头，梅蒂雅急忙问：“你不是要处理图尼的生意吗？”雷姆德爱理不理地回答：“处理完了。”
　　梅蒂雅看出来他不高兴，摆弄发梢不知该怎么办。莱兰急忙上前打圆场，说：“缇贝丽为了防止我逃走，总是堵着我的嘴巴。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告而别。我一个人在沙漠瞎转悠，幸好遇到雷姆德少爷。”
　　梅蒂雅问：“除了缇贝丽，还有谁活着？”
　　“缇月和缇泰罗应该也活着。缇贝丽说，图穆找到他们，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图穆的影子。”莱兰停下来，压低声音说：“我想，缇贝丽可能和我们一样——她能够用文字操纵别人。当我看到她写的‘沉睡’，就无法控制睡意。”
　　梅蒂雅一时说不出话。莱兰安慰说：“别担心，这种能力其实没什么用处——帕洛瓦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是文盲。剩下百分之五，大部分只能认识本国文字。她的图尼文字没太大用处。”
　　雷姆德怕有人能够听懂莱兰的图尼语，上前来打断他们交谈，用指尖点了点梅蒂雅的肩膀，说：“贝琪姑姑说你的伤口愈合比预期慢很多。万一再感染怎么办！请莱兰先为你唱一首歌吧。”
　　赫留克看到此时，眨动的眼睛和注视雷姆德的目光里，都显出焦躁。朵拉代替满心疑惑的丈夫发问：“公主，可以向我们介绍你的朋友吗？这位温格尔商人是谁？”雷姆德向吉瑟王与夫人鞠躬，说：“我是温格尔商人雷姆德·库尔苏拉，很荣幸见到王与夫人。”
　　“雷姆德·库尔苏拉！”赫留克与朵拉早就听过他的大名，见到真身却是第一次。“梅蒂雅的未婚夫。”赫留克补充了一句。
　　雷姆德微笑着望向梅蒂雅，微笑说：“这件事，需要公主对我考察合格之后再行决定。”梅蒂雅有些意外，他居然没有大言不惭地承认下来。
　　莱兰翩翩躬身，说：“愿两位陛下健康平安！我是南方的吟游诗人莱兰·冬。”
　　“众神的吟游诗人。”朵拉微笑，“我未出嫁时，曾在伊莱达神庙前的广场上听过你歌唱。”
　　“如果王与夫人同意，我想立刻献唱一首歌。”莱兰说着，满怀忧心望向梅蒂雅额头上的伤。梅蒂雅摸了摸额头，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我已经不再想它了，反正不疼不痒。”
　　赫留克和朵拉不知道莱兰的能力，也不知道献唱的建议怎么引发她忽然提起伤疤。梅蒂雅轻叹：“与其关注我的伤疤，不如请莱兰换个地方，为另一个人歌唱。”莱兰惊奇地问：“为谁？”赫留克和朵拉却沉下脸，已经知晓答案。
　　梅蒂雅眨动眼睛看看赫留克与朵拉，坦荡荡地说：“让迦兰王子在艾尔尼妲国都受审，是拉斐格王寻求的正义。若是王子在被绑架的途中病死，不仅王的正义无法实现，还要令艾尔尼妲与吉瑟背负罪犯之名。请允许我带莱兰去为他唱一首歌。”
　　众人愣了一下，朵拉在赫留克发怒之前圆场，“尤里狄斯特的高烧一直不退，还在昏迷，不要打扰他休息比较好。”
　　梅蒂雅不想向他们解释莱兰的神奇，怕为莱兰惹来麻烦。雷姆德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向吉瑟王求情：“吟游诗人的歌声，比寻常医生更擅长消除伤痛。”他的话说得巧妙，说完看了看臂弯里的公主，“只有那样，公主才能舒展眉头。”
　　赫留克“嘿”的笑了一声，“他是艾尔尼妲的俘虏，我不能拒绝艾尔尼妲公主的要求。”他命令宫女带公主和吟游诗人前往迦兰王子的房间，他自己和朵拉没有跟去。
　　雷姆德跟在梅蒂雅身边，多少让梅蒂雅有些局促，但他本人丝毫不觉似的。没有人邀请贝琪大婶一起前往，但她早就想见识莱兰的力量，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在一间仅有小窗的房间里，尤里狄斯特如同朵拉所说，沉睡在高烧之中。梅蒂雅走到他床边去摸他的额头，他立刻警觉地哆嗦一下，可是没有睁开眼睛。莱兰一刹就感知到王子的健康状况，眉头紧蹙连连摇头，说：“有点严重。”
　　“对你来说不成问题吧？”梅蒂雅对吟游诗人充满信心。
　　莱兰感受到她的信赖，点头说：“这个病况，一支中等长度的歌谣足够了。”说罢拿起他的新竖琴，轻巧地拨动琴弦。简单的几个音符之后，他用低缓温和的声音演唱一首温柔的歌，讲述一位美丽的王后的爱情，以及一位苦恋她的追求者。
　　一首歌还未到精彩之处，尤里狄斯特粗重的呼吸在歌声中变平稳。雷姆德的双手托住梅蒂雅的脸颊，见她额头上的伤痕神奇地消失，他露出由衷的微笑。
　　梅蒂雅上前再度试探尤里狄斯特额头的温度，这回他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的人是梅蒂雅，他艰难地出含糊的声音。梅蒂雅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稍微弯下腰去听。他抓住她的手臂，半睁着眼睛恨恨地说：“你这是报复！”可惜他体力虚弱，发狠的话从口中说出来，也变了味道，更多了几分委屈和抱怨。
　　莱兰停下歌唱，想要上前拉开王子和公主，却被雷姆德伸手拦住。
　　“尤里狄斯特，放开我！”梅蒂雅挣了一下，王子一点阻挠的力气也没有，反而险些被她带落在床下。梅蒂雅扶着他的身体让他重新躺好，神志不清的尤里狄斯特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你这是报复我，梅妮。报复我在你生病的时候对你不理不睬。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安璐特王宫里生病，我故意不去看你一眼……你成功了，我现在能体会你当时有多痛苦。”
　　梅蒂雅咬牙皱起眉头，“我本来没想起这事呢！”
　　可他还抓着她的手腕死死不放，语无伦次地低喃：“我知道你那时有多难过，也知道我那时候有多狠心……狠心的梅蒂雅，我快要死了，你看也不看我一眼。”
　　贝琪“噗”的笑出声，拎着尤里狄斯特的前襟将他丢到一旁，“王子这是在撒娇？嗳哟，真是败给你了，帮忙的事情一件也不做，往人家身上蹭着占便宜的时候，倒是生怕没你。”
　　尤里狄斯特的呼吸不顺畅，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气。梅蒂雅对莱兰说：“拜托你继续唱歌！”说罢避开同雷姆德目光相对，小声说：“看来他没大碍了，我们走吧。”
　　贝琪故意逗她：“万一王子醒来嚷着要见你，怎么办？”大婶揶揄的口吻让梅蒂雅尴尬，沉下脸嘟哝：“他清醒之后会嚷着不甘心，要继续抢夺我姐姐，要我别挡在他的路上。”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尤里狄斯特在半睡半醒中，听觉变得格外敏锐。听到梅蒂雅的抱怨，他心头生气，也有一点暗暗的高兴。
　　“傻瓜，你在嫉妒希莉雅吗？”他觉得自己捏着她的脸颊对她这样说。可又似乎仅仅是个梦。他心里隐约知道，梅蒂雅不会让他那样亲昵地捏她的脸颊，梅蒂雅已经走掉了，狠心的家伙还在赌气。
　　“我早就输给你了。”他觉得自己大声说了这句话，又不知道是否真的说了出来。“你用不着真的听我的话走开吧？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他的心忽而欢喜，忽而郁闷，乱七八糟地睡了一觉，醒来时是有人推他。
　　吟游诗人已经不见，歌声不知几时消失。皎洁月光穿过狭小的窗，将房间照亮一小块。
　　“王子！”那人压低声音连呼几声，“谢天谢地！您终于退烧了。”
　　尤里狄斯特借着仅有的月光看清来人的轮廓，微笑起来。“好久不见。”
　　“王子，您受苦了。”那人跪在他的床头，“我将门口的士兵麻倒，如果您方便移动，立刻可以离开这里。”
　　尤里狄斯特摇头，“因为我的关系，一艘战船落入艾尔尼妲人和吉瑟人手中。我有什么颜面独自一人逃回迦兰？我不能这么狼狈地离开！”
　　那人对他的任何决定都无异议。“那么有其他需要我效劳之处，尽管吩咐。”
　　尤里狄斯特点头，沉下脸说：“毁掉拉斐格抢来的伊琳缇亚四代。绝不能让吉瑟人和艾尔尼妲人掌握它的构造。”
　　“谨遵您的吩咐。”那人亲吻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