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73、第 173 章

　　“还有……梅蒂雅公主。”尤里狄斯特按着太阳穴叹息，“我不想看到吉瑟和艾尔尼妲分享战船，也不想看到他们分享公主。”
　　“王子不必担心。”那人轻声说，“公主的未婚夫来了，吉瑟王有些忌惮，他不会在这种时候旧事重提。”
　　“未婚夫？”尤里狄斯特不由得提高声音。
　　“商人之王雷姆德·库尔苏拉，特意到吉瑟来找他的未婚妻。”他的间谍小声说：“赫留克和朵拉不想弄僵与商人之王的关系。那男人可是雷姆德·库尔苏拉，可以用黄金摧毁一个国家。”
　　尤里狄斯特沉默了一会儿，说：“先去解决船。”那人躬身，说：“明天，希莉雅王后将到达台伯城。”
　　“啊！”尤里狄斯特又听到她的名字，产生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他被高烧困扰，时间感变得模模糊糊，但他也知道，在海上遇到艾尔尼妲人的突袭，战斗中被斯卡维刺伤，失去她，不过是数天前的事情。然而在漫长的梦里，仿佛过去了很久。王子愣神片刻，对他的间谍说：“你别在这里逗留太久，当心引人怀疑。”
　　那人再次鞠躬，悄然退出他的房间。
　　周遭恢复寂静。也许是太静了，尤里狄斯特被自己的心跳吵得无法睡着。
　　明天又一次，他将亲眼看着斯卡维把希莉雅送回拉斐格的怀里，还要看到梅蒂雅站在雷姆德·库尔苏拉的身边。
　　他懊恼地翻个身，却没有压到伤口而疼痛。他解开衣衫对着月光端详，发现被斯卡维刺伤之处，皮肉宛如新生，完全不见伤口。神奇！
　　尤里狄斯特产生了健康人的自信，力气好像源源不绝地输送到手脚。他站起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吉瑟人深信他在高烧昏迷中，甚至没有加派士兵看守，仅有的那一个还在麻药的作用下沉睡。也许真的可以逃走。可是就这样走掉，太便宜他的敌人们。
　　尤里狄斯特轻手轻脚走到不远处的露台。再往前就要遭遇王宫的巡逻兵，他将身影藏入静谧的黑夜，低头可以俯瞰台伯城散布在山坡上的万家灯火，仰面可以看到完整的夜空。连熟知各国著名建筑的迦兰王子，也要赞叹这宫殿的建造真好。
　　绚烂的夏季星空果真百看不厌。
　　吉瑟的星空……
　　就算尤里狄斯特嘴上不想承认，心里也不得不暗暗赞许：吉瑟的星空仿佛更贴近地面似的，确实比安璐特城上方的夜空更加壮美。
　　这里本该是他的领地吉瑟省，他的台伯城离宫，在他悠闲的时候，带着心爱的人来度过夏天，一起在夏夜里观赏星空，教她认识迦兰人的星座划分。莲花星座，上次说到这里，她就睡着了，肯定没有记住。
　　尤里狄斯特伸手捂住心口，那里隐隐地酸痛。为了希莉雅差点死掉，刚刚醒来，他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梅蒂雅你这坏蛋，到底对我的心做了什么手脚！
　　“我知道那感觉是什么。我知道你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忽然想起她曾经这样说。
　　“那些都是错觉！”尤里狄斯特回想起图尼的海边，他冷酷地说出比挥刀更狠更伤人的话。在她用那种眼神望着他，想要确定他的心意时，他像拒绝诅咒似的迫不及待赶走她。
　　尤里狄斯特的心脏再次感受到疼痛：她不是报复安璐特王宫中的冷落，她是为这事不想理睬他。
　　“什么人？！”巡逻的士兵还是发现了静静伫立的尤里狄斯特。王子从容不迫地转身面对他们，说：“去告诉赫留克，迦兰王子要换个房间！通风良好，有朝向星空的落地窗。”
　　他的要求很快传到赫留克耳中。睡眼松懈的吉瑟王“噗”的笑着摇头，“这家伙的脑子烧坏了，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吧？”
　　朵拉将昏昏欲睡的头枕在赫留克肩上，嘟囔着说：“要么杀掉他，宣告你与迦兰正式开战的决心，要么给他一个房间，给你的敌人王子起码的尊重——虐待他只能让你自己开心，对吉瑟毫无意义。”
　　赫留克把她推到一旁，待睡意退却，他冷笑道：“通风和朝向星空的落地窗是吧？送他去曙光塔。”
　　梅蒂雅一觉醒来，时间已是正午。吉瑟宫女们叽叽喳喳唤醒她之后，七嘴八舌地催她赶快洗漱梳妆，希莉雅王后已经到台伯城下，正在向山顶攀登。
　　梅蒂雅三心二意地梳妆完毕，侍女们捧出一条新的长裙。梅蒂雅没有多想，穿上身之后注意到柔软的浅灰色衣料中有金银两色丝线，华美而高贵。“是商人之王带来的。”侍女们带着艳羡的眼神，说：“吉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纺织品。”
　　但是在她的白皮肤上，灰色显得太老气。侍女不失时机捧出另一样东西。“项链也是商人之王的礼物。”五彩宝石镶嵌的华丽项链戴在梅蒂雅颈上。艳丽的色彩与沉稳的灰色形成鲜明对比，两相得宜。
　　“这是葛思卡王后的项链吧？”见多识广的女官问，“葛思卡王后的三百件珍品之中名耀史册的‘秘密花园’。在她的肖像画里出现过。”
　　宫女们不掩饰赞叹与惊奇，“菲拉约里王朝末代王后的珍品首饰！”“之前听说纳弗达尔政变，菲拉约里王朝贵族们的收藏大量散逸，想不到能在吉瑟见到葛思卡王后的项链。”
　　那正是塞拉菲娜送给梅蒂雅的项链。梅蒂雅端详水晶镜中的自己，在镜里看到雷姆德的身影。她转身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做个手势禁止侍女们跟过来，拉着雷姆德的手到房间外，小声说：“纳弗达尔王后的项链给我，合适吗？”
　　她伸手摸着那些色彩斑斓的宝石，“给你的未婚妻戴上王后的首饰，会不会让人误会你将自己当作纳弗达尔的无冕之王？”
　　雷姆德牵起她的手说：“这项链本来就是经由我手卖给葛思卡，我很高兴它没有在战乱中流失而是戴在你的脖子上。比这更高兴的是，你亲口承认你是我的未婚妻。”
　　“啊？等一下！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这事。”
　　雷姆德看着她又急又窘的样子，微笑说：“我只是站在我的角度，表达喜悦。放心吧，不会因为你随口说了一句话，逼你嫁给我。”梅蒂雅觉得似乎是自己反应过度，但还是狐疑地问：“真的？”
　　雷姆德笑笑说：“你要小心。这个世界的王们，可不像我这么有耐心。而且他们喜欢联姻。”
　　“拉斐格无权拿我去联姻。”
　　“他肯定不会和赫留克签一张协议卖了你，让你恨他一辈子。但是拉斐格，总能找到令人心服口服的方法，实现他自己的目的。”雷姆德俯瞰王宫下方的台伯城，说：“拉斐格的祖母是一位迦兰王族，但她并不是塔特王的亲属，而是出身迦兰王室三家之一的吉塞勒家——从血缘来说，拉斐格与赫留克的关系更近。弗洛瑞丝女王当初敢从迦兰独立，也是仗着有艾尔尼妲人作为后盾。拉斐格一直挺喜欢吉瑟人。”
　　梅蒂雅注视他的侧脸，神使鬼差地问：“你是因为这个原因，特意赶来吉瑟吗？”
　　“不。我赶来吉瑟，是因为拉斐格抢到伊琳缇亚四代。”雷姆德淡淡地说，“在此之前，还没有迦兰以外的人得到它。”
　　梅蒂雅不由得有些尴尬。幸好朵拉这时候走过来，轻声咳嗽引起他们注意：“公主，赫留克王已经到王宫前迎接你的姐姐，我们立刻过去比较好。”
　　“拉斐格王呢？”
　　朵拉笑道：“他早就一阵风似的跑到山下去，马上就和你姐姐一起到来。”
　　她们前后走到王宫前的台阶，一眼看见拉斐格正挽着希莉雅的手走来。朵拉看着艾尔尼妲王的笑脸，小声对梅蒂雅说：“真是让人赞叹的爱侣。为了妻子只身前往敌国，烧毁港口，劫持王子。值得羡慕吧？所以我早就告诉你，你也只有得到那样的丈夫，才能够快乐。”
　　梅蒂雅不假思索回答：“这些事情我自己也可以做到。”朵拉呆了一下，尴尬地微笑：“啊，是的，公主自己也做到了。我差点忘了，帕洛瓦关于你的诗歌，无关爱情。”说罢，她忽然察觉梅蒂雅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急忙问：“公主，你怎么了？不舒服？”
　　“在路上耽误时间的原因……是这样……”梅蒂雅的自言自语很轻微。
　　希莉雅和拉斐格手挽着手走到台阶顶端，立刻撇下丈夫跑到妹妹面前拥抱她。
　　“渡岸者的力量，在圣眠中完善了。”梅蒂雅放开姐姐的时候，端详姐姐的项坠，小声说：“你回了莉斯奇雅一趟——带来了那边的工艺品。这才是路上耽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