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192、第 192 章

　　“哪儿来这么多旅客？”王子的火气还没消。泰米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呀！开这家店又不是给你赚钱用的！这么多人，还有什么隐蔽性？”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呀，王子。”老板急忙为自己辩解：“最近几天前往伊德布林克的人太多了，城里城外每家旅店都是人满为患。如果我不做生意，实在太异常了。”
　　“他们都跑去伊德布林克干什么？”泰米特问。
　　老板偷看尤里狄斯特，吞了吞口水，“前些天，王宫前悬挂王令，说要公开审判迦兰王子，所有艾尔尼妲人都可以参与。周围能赶来的人都来了。”
　　尤里狄斯特一声冷哼，“那艘战船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让人烧掉被夺走的那艘。”
　　“这就更离奇了。”老板小心翼翼地说：“事情是晚上发生，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有几个巡逻兵说——”他又看看王子，像是怕他不信自己的话。
　　“他们说，是一条龙把那艘船扔在海边。”
　　“噗——”泰米特嘴里的牛奶全喷出来。尤里狄斯特嫌弃地皱起眉，“龙？开什么玩笑？”
　　泰米特转动眼睛，说：“会不会是因为梅蒂雅公主没有表态应战，他们又想出这种拙劣的主意？那艘船也不一定是伊琳缇亚。艾尔尼妲人以前就造过类似的大船。”
　　老板点头同意，又说：“王子，船的事情我会设法弄清楚。首先，要尽快派人送您回迦兰。”
　　王子双手交叉托住下颌，蹙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问：“吉瑟到这里有多远？”老板没明白他的意思，泰米特“呃”一声无法回答。
　　“就算我逃离，梅蒂雅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追上我。”尤里狄斯特皱着眉说：“那个疯丫头，一定要艾尔尼妲人审判我。她现在一定是去吉瑟接希莉雅。一次带来两个人，应该会耗费不少时间和体力。但留给我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王子！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老板不禁为他提起心。“那些艾尔尼妲人，全都带着路上能捡到的最大石块。审判还没有开始，他们已经决心要判你死刑了！”
　　“那就让她看着！”尤里狄斯特忍不住又发脾气。“马上与城中的迦兰人联络。从此时此刻开始，注意我的信号。拉斐格妄想审判迦兰王子，就让他看看自己能不能凌驾于我！”

　　梅蒂雅没有去追尤里狄斯特，一直望着那辆马车磕磕绊绊地逃命。她不知道追上之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王后？还是梅蒂雅公主？”艾尔尼妲士兵去追那辆可疑的马车，还有一人停下来恭敬地提问。
　　“梅蒂雅。”她冲奔跑的士兵们大喊：“他是拉斐格王的俘虏。在王决定之前，不准伤害他。”士兵恍然大悟：“是尤里狄斯特？王派您先行押送他来？别担心，他在伊德布林克跑不掉！”说完他也追上去。
　　梅蒂雅注视所有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听到身后有脚步。“公主。”是斯卡维将军的声音。
　　她无比惊诧地转过身，“你怎么会比我更早？”
　　斯卡维的表情仿佛是一言半语难以说清，但是向身后指了指——
　　伊琳缇亚四代。又一艘。梅蒂雅吃惊地张大嘴巴：“你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
　　“你有一个非同寻常的未婚夫。”斯卡维的表情更加奇怪，“他的生意范围……可能一直被低估了。”
　　梅蒂雅皱了皱眉，“雷姆德在哪儿？”
　　斯卡维没有回答，凝重地注视她，深吸一口气说：“公主，我只是一个凡人。来自莉斯奇雅的王后对我来说如同奇迹，但她的渊博还在我有生以来的认知范围。而你，是比奇迹更……离谱一点儿的……存在。但是，认识你的未婚夫之后，我的世界才真正……天翻地覆。”
　　他平常绝不是吞吞吐吐的人，这段话却停顿好几次琢磨用词。梅蒂雅相信，他肯定早就琢磨过了，但在说出口的时候，还是这么犹豫。她忍不住问：“雷姆德究竟干了什么？”
　　斯卡维又深吸一口气，说：“送我和这艘战船回到伊德布林克的——是一头龙。”
　　“龙？什么龙？”
　　“海盗龙。”斯卡维认真地说，“一头全身黄金色的雄龙。它提起这艘巨舰，像我们抓一颗苹果。”
　　梅蒂雅直愣愣盯着他，确定他不是在说梦话。“它说，雷姆德和它有生意要谈。”斯卡维至今也觉得像在梦里，怕梅蒂雅不相信，也怕自己说出来的话像高烧胡言乱语。
　　梅蒂雅没有浪费时间，一把抓住他露出来的上臂。
　　斯卡维的记忆不会说谎：将军站在伊琳缇亚的甲板上，伊琳缇亚飞在空中，脚下是连绵的群山。他的眼睛向上仰望，巨龙的金色鳞片在夜色中发光。“不必谢我，举手之劳。”巨龙的声音浑厚豪爽，“打仗？嚯嚯，我不感兴趣。我和雷姆德有一大笔生意要做，那才有趣呢。”
　　它把战船放在海滩上，轻松地振翅飞走。战船就是这样，一夜之间由艾尔尼妲东岸的青伯爵海，飞过陆地，降临在西岸的大母神海。
　　“那是什么体型！”梅蒂雅放开斯卡维的手臂，注意到自己掐得太用力了，急忙说：“对不起。”
　　“看到那样的巨兽，不吃惊才怪。”斯卡维没有责备她。
　　“雷姆德呢？他干了这样惊人的事情，竟然一言不发走掉了？”
　　斯卡维的脸色又凝重，“本来我们打算一起去劫持战船。但是他在出海之前，接到一封紧急来信，很匆忙地赶去处理。因为没法亲自去弄战船，他找来那头龙。”
　　“什么紧急的事？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梅蒂雅觉得，匆忙可不像雷姆德的风格。
　　“不知道。”斯卡维说到这里，去追尤里狄斯特的追兵回来，说王子可能躲在礁石悬崖附近，也可能逃往伊德布林克城外。斯卡维皱眉：“最近闲杂人口很多，如果他逃亡城外，就很容易混入人群。不过他的长发很显眼。注意仔细搜索。”
　　梅蒂雅咬了咬嘴唇，抓住斯卡维的手腕说：“答应我，不要像赫留克那样对待他。”
　　“我什么也不能答应。”斯卡维温和地推开她的手，“我是艾尔尼妲的将军，不是公主的将军。他敢伤害艾尔尼妲人，我会维护我的人民。公主如果不希望事态失控，请尽快将王与王后带来。”
　　梅蒂雅打个哆嗦。斯卡维好心地接下披风兜住她，回头望那艘宏伟的战船，说：“技师们已经登船。我们比吉瑟的技师多，也比他们的技艺更高明。会赶在迦兰人再使花招之前，把图纸画出来。”
　　“去吧，把王和王后安全地接回来。”
　　梅蒂雅点点头，身影从他面前消失。
　　但是……事情好像没有那么容易。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不是艾尔尼妲人的营地。脚下是一片山区。四目远眺，周围全是月光下发白的山峰，寒意和山风汹涌而来。因为刚才看到金色巨龙提着战船飞跃群山的画面，所以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
　　梅蒂雅打个喷嚏，觉得有人在骂自己。能猜到是谁。尤里狄斯特现在肯定气炸了。
　　“我要回到希莉雅那里。”脚环带着她又移动一次，看起来好像只是从一个山头移动到另一个。这不是她自己的能力，使用起来很不协调。刚才能带着王子去伊德布林克，难道是侥幸？她的力量半径根本没那么大。
　　这回，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哪个国家、哪个地区的山。
　　一道黑影从头顶的云层中掠过，她没太在意。但是它摇摇晃晃从云层中落下来，变成更加巨大的阴霾，并且发出一声鸣叫。
　　梅蒂雅一抬头，惊恐地目睹了那庞然大物。
　　宛如库尔苏拉家徽章上的生物飞了出来。空中看起来细长的颈与尾，渐渐靠近，仿佛一座结实的吊桥砸向地面。平展的两翼闪着光，看不清覆盖着鳞片还是羽毛。不可思议的是头部的角——不同于梅蒂雅见过的所有幻想图画里的龙，它们只有简陋的犄角，而它的角是雪花般复杂精美的形状，闪烁艳丽的光点。
　　颜色和那头金色巨龙不同，角的形状也不一样。但吸引梅蒂雅的是它的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晶莹透亮的蓝色，很像她认识的某个人。
　　它压抑地鸣叫，滑过山巅，撞倒一片树林，跌跌撞撞落在对面山峰顶上。
　　梅蒂雅发现它落下之后，无法顺利收起左翼，显然是受了伤。她惊骇地望着它，忘记大口呼吸。而它好像没发现她，笨拙地抬高左翼，弯下头去检查伤口。月光照在它左侧身体，露出一片闪亮的蓝色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