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66、第 66 章

　　乌疏林的宫女们态度庄重和蔼，为梅蒂雅端来清水和水果，躬身说：“公主的发型有些乱了，请允许我们帮您重新整理妆容。”梅蒂雅顺从地由她们为自己重新梳理头发。
　　“不可思议的金发！”她们发出阵阵惊叹，“像握着一束黄金线。”梅蒂雅的身上未带任何饰物，宫女们从庭院中摘来新鲜的苹果花，白中带粉，无比清新。她们为梅蒂雅挽出松软的发髻，用花朵装饰。
　　“苹果花。”梅蒂雅想起莉特拉庭园里的宝石花果，乌疏林似乎与苹果特别有缘。
　　“这是来自莉斯奇雅的果树。是乌疏林的创始之王从莉斯奇雅带来的。”
　　梅蒂雅吃了一惊：“你们的创始之王是——”
　　“对，乌疏林是莉斯奇雅人建立的国家。”侍女像是习以为常，平淡地说：“那是非常古老的事了。”
　　侍从官在外面敲门：“王已经准备好接见公主。”侍女们立刻退开，目送公主款款地走向拱廊。等在门外的利克跟在公主身后，侍从官马上阻止：“请留在这里等候。”利克只好再三叮嘱她多加小心。
　　梅蒂雅跟随侍从穿过拱廊，迎面走来三个男人。为首男子个头高的出奇，身材结实，英姿勃勃。出于礼貌，梅蒂雅没有盯着他看，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拱廊里却少了他们的脚步的回音，显然停下来在看她。
　　梅蒂雅渐渐习惯了别人的惊讶。初次见面看到她的金发而不见怪的男人，只有利克。“黄金般的头发！”她听到有个男人啧啧惊奇，但她知道不会是高个子的那个。他看起来不像沉不住气的人。
　　“下颌……”有人这般咕哝时，梅蒂雅已经走远了。
　　尤里狄斯特曾经告诉梅蒂雅，乌疏林王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女神伊莱达也为之心动。梅蒂雅很好奇，如果他们传说的那位女神伊莱达，是她的母亲，到底什么样的男人能够让自由不羁的母亲动心。
　　王的卧室门打开，露出了六角形的房间。鎏金镀银、镶嵌琉璃和宝石的一排排柱子，托起高耸的弧形屋宇。彩色编织地毯吸走了梅蒂雅的足音。
　　地毯尽头是一张镀银的木质卧榻，六角形的顶账垂悬在它四周。特林西王刚刚四十岁，依然是个美男子。尽管他身子斜倚在铺满绒毯的卧榻上，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梅蒂雅一见到他仍不住地心跳。
　　那张没有微笑也没有敌意的面容，像湖水般淡泊，眼神宛如倒映在湖上的冷月，静静地透出神秘气息。“艾尔尼妲的梅蒂雅公主。”他用神秘的目光打量梅蒂雅，“和你的姐姐一模一样。是孪生吗？”
　　“是的。”梅蒂雅不由自主地在意他的看法，不敢随意说话。
　　“能走近，让我看你的眼睛吗？”特林西王提出要求，梅蒂雅怀着惴惴的心情走到他身边，坐在床头的座椅上。特林西王掠开她脸颊边的头发，温柔地端详她的眼睛，目光那么专注，梅蒂雅不敢眨眼。
　　他碰触的刹那，她看见了一个明亮的春日，无数苹果花盛放。白中带粉的花瓣下，银发少女一头浓密的头发仿佛发光。闪亮如同她自带了一颗太阳。少女好像听到声响，转过身……
　　“一模一样。”特林西王看着那双眼睛从不同的角度折射阳光。青绿色、碧绿色、深青色，她的眼睛在明暗不同的环境中仿佛会变幻色彩。“有没有人告诉你，伊莱达也有这样的眼睛？”
　　“曾经听卡德琳娜大祭司说过。”
　　“啊，卡德琳娜。你已经和她见过面了。”
　　“是的。在迦兰的王宫里。”梅蒂雅真诚地说：“她是位值得敬佩的女性。”
　　“当然。伊莱达青睐她，胜过爱我。”男人的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我即位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他说着又无限怀念地望入梅蒂雅的眼睛，寻找另一个人的眼神。
　　“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失去她的欢心。”他的目光离开梅蒂雅的脸庞，叹息道：“我曾经用这问题问你姐姐。她说，也许是因为我在得到伊莱达的爱情之后，仍然和别人成婚。伊莱达刚离开我的寝宫，我就变成了别人的丈夫。就算她回来过，也不可能会见我。我也禁不住想，或许真是这样。”
　　“也许是因为太爱王了，只要再看你一眼，就不想离开你身边。”梅蒂雅小声地说，“明知道王已经有了妻子……如果再见面，说不定会舍弃自尊。和分离相比，那样的爱情，会给来自莉斯奇雅的人更多的痛苦。”
　　特林西王内心受到触动，露出异样的神色，“公主，你也曾这样爱过一个人吗？”梅蒂雅吓了一跳，没有出声回答，但王已经得到答案。“听说在德鲁和朵拉打了起来。”特林西王嘴角露出孩子气的笑。
　　梅蒂雅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猛然想起眼前这人是朵拉的伯父，将朵拉许配给赫留克的人。
　　“听了你们的回答就知道，你的姐姐被其他女人威胁过婚姻，而你的爱情挑战过自尊心。”特林西王笑起来，“公主的回答，让我内心安稳。她爱着我，但她是骄傲的伊莱达——也许不是真的，但我想怀抱这个希望离去。这样想的时候，觉得死亡也并不是一味苦涩。”
　　梅蒂雅打量他：“你看起来不像。”
　　特林西王安然说：“意志已经让我多活了很久，可惜死神的翅膀比我的意志有力。能够在此时遇到公主，实在是令人欣喜的意外。我恳请公主，在我的宫廷里逗留。”
　　梅蒂雅有些慌，“王，我虽然来自莉斯奇雅，但并不会治病。而且……我不适合在宫廷里生活，会给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
　　特林西王笑了笑，“迦兰王宫的事，我略有耳闻。我知道你不是医生，也不希求奇迹赐我更多寿命。我希望，你能看到更广大的帕洛瓦，看到你的族人是如何在这里繁衍、泯灭，看到你们受到怎样的尊崇与恐惧。这是我作为莉斯奇雅人与帕洛瓦人的后代，想要向你传达的——我将它视为自己的使命。”
　　“乌疏林真的是莉斯奇雅人建立的国家？”
　　特林西王点头说：“我的祖先名为‘赤晶双子’，带领他们的族人前来，于这富饶之地建立小小王国。迪恩杰利王室是双子的后代，只不过在漫长的历史中，祖先遭受无数坎坷，未能壮大。据说赤晶双子可以点石成金，乌疏林的铁矿、德鲁的金矿和舒柳特的宝石矿，都是他们创造。他们的后代、我的祖先，可以移动山，可以在夏季降雪，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奇迹。但时至今日，我血缘中，来自莉斯奇雅的神性已经荡然无存了。”
　　梅蒂雅忍不住又打量他一遍。
　　古血只会沉睡，不会消失。如果他真是古血的后裔，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血缘，十代、百代无法爆发，也能微弱地流传下去。
　　“公主，你能做到什么呢？”特林西王也好奇地打量她，“听说在迦兰的时候，死而复生了。”
　　梅蒂雅低头微笑，没有直接回答：“那是一种误会。不过我小的时候，倒是的确祈祷过，用我的能力去交换再生或者瞬间移动，移动山或者控制天气。那样的能力，随便用一用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