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79、第 79 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莉特拉披好斗篷离开酒馆中的摄政王。街道上还是一片寂静，不时传来醉鬼的呼噜和梦呓。她谨慎地隐藏自己，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但还是有人注意到她。
　　当那人盯着莉特拉的背影看时，一把刀出其不意地架在他脖子上。持刀的魁伟大汉压低声音说：“这样盯着女人可不礼貌。”那人嗤笑：“行了古斯，我不会到处宣扬摄政王的艳遇。”
　　古斯撤回刀，那人转过脸，让他看见风帽下的容颜。“哟！”古斯带着三分敬意，迅速把刀收起来。
　　“叫醒摄政王。”那人说着，和古斯一起走上小酒馆的二楼。
　　希罗丹姆打着哈欠接待这位不速之客。那人没有解开披风，在他的卧室里转了一圈。“你还是不拘小节，乔装时住在这么肮脏的地方，不怕回到乌疏林王宫时被人耻笑？”
　　“谁会知道呢？”希罗丹姆抓了抓头发，胡乱地扎个发辫，问：“你比预定时间来早了。纳弗达尔政变结束了？”那人没回答，却问：“有酒吗？”
　　“这还用问。”希罗丹姆呵呵一笑，从床头拿过酒瓶，给他倒了一大杯烈酒，一边看他喝酒，一边说：“政变结束，就进入你最喜欢的分赃阶段。做了那么大投资，却在瓜分战果时匆匆离开，不像是雷姆德·库尔苏拉的风格啊！”
　　雷姆德被烈酒激出一层汗，伸手把风帽推到脑后，说：“该属于我的，一分也不会少。我关心下一笔生意。听说乌疏林出了变故。”
　　希罗丹姆挠挠头，“安图的幸运星似乎不是很闪耀。”
　　“用黄金也没法擦亮？”
　　希罗丹姆站起身活动四肢，又坐下，正色说：“对手很强。像我们的预测，特林西果然有私生的头生子女，但谁能想到，私生女的母亲是伊莱达。”
　　雷姆德鼻端轻嗤，不以为意。“伊莱达不过是个宣扬怪力，只会用破坏去威胁恐吓的女人。除了那股异常的力量，她根本没什么了不起，只有乌疏林人把她当一回事。”
　　希罗丹姆耸耸肩膀，“我也觉得传闻对她过于神化，那股怪力不可能和人世间实实在在的权力、金钱相抗衡。但是她两个女儿不容小觑，一个得到了世上最强国之一艾尔尼妲的权力。另外一个，得到商人之王的垂青。这两姐妹生在安图前头，不得不说安图倒霉。”
　　雷姆德沉默不语。希罗丹姆长呼一口气，说：“你的直觉实在是太好了。倘若一年前和梅妮顺利结婚，现在还要安图做什么？可惜她没有变成你的妻子。”
　　雷姆德略带不满地扫了希罗丹姆一眼。摄政王笑嘻嘻地问：“不喜欢听我叫她的小名？”
　　“就算希莉雅和梅蒂雅的母亲很特别，安图仍然是作为王位继承人培养起来的第一王子。希莉雅不会得到支持，梅蒂雅没有足够的能力。最有希望成为乌疏林王的人，还是安图。”雷姆德说，“我们把各自的事情做好，继续扶着安图往前走吧。”
　　“要我做好分内的事情很容易。”希罗丹姆嘿嘿笑道，“要做到多好呢？倘若追求干净彻底，我可不会放过即位顺序排在安图之前的梅蒂雅公主。雷姆德，我想你最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
　　商人之王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摄政王，“乌疏林的铁矿虽好，但世界各地都有铁。那金发的公主，让你找遍帕洛瓦，你能给我找出另外一个吗？”
　　“我明白了。”希罗丹姆打个哈哈，“真是想不到，雷姆德·库尔苏拉到了结婚的年纪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无法抵抗那动人的美貌。”
　　雷姆德转动酒杯，轻轻一笑，“商人追求的东西只有一样——黄金。她只要披着黄金般的长发站在那里，哪个商人的眼睛不会被她吸引？”
　　“仅仅是为了头发？”
　　“金发在别处不过是一种特异的样貌而已，但是在我雷姆德·库尔苏拉的身边，她会变成黄金的象征，商人的偶像。”
　　雷姆德雄心勃勃地微笑，“想要牢牢控制这些追逐钱的气息而奔走的人，有时候需要一点迷信。为他们创造一个保佑财运的黄金女神，他们会顶礼膜拜。所以她必须要心甘情愿、幸福地在我身边，让商人们相信黄金女神对库尔苏拉的眷顾。”
　　“财富的女神，你的妻子。”希罗丹姆斜眼打量雷姆德，“你的野心太可怕了，不仅想用金钱控制权力，还想与神并肩啊！但是……这是真正的原因吗？”
　　雷姆德沉下脸，“没有人怀疑雷姆德·库尔苏拉会对合作伙伴说谎。”
　　希罗丹姆又打个哈哈，收敛干笑的时候，眼中寒光点点。
　　“既然是这样，为了我们的铁矿，帮安图擦亮他的幸运星吧。”

　　梅蒂雅醒来之后出现前所未有的头痛，疼得她无从下手，不知道该如何消除。
　　“这就是醉酒吗？可我没喝多少啊！”她躺在女祭司的简陋房间里，一动也不想动。勉强有了力气，走出神殿时，阳光却让她的头再次刺痛。“怎么回事？明明很清醒了。”她无法走动，坐在神殿的台阶上用力拍打脑袋，想把那讨厌的感觉从脑壳里拍出去。
　　“好像觉得自己还不够傻，一定要用力把脑子打坏。”有人冷冰冰地说。
　　尤里狄斯特……梅蒂雅没有抬头，背过身不看他。
　　王子没有在她身边停留，带着随从大步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他从侍从们的口中听说了：昨天她不声不响地撇下利克，和希罗丹姆一起去听歌，还一起去喝酒喝到醉倒。她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寻欢作乐，唯独对他避犹不及。连希罗丹姆那样琢磨不透的人，她也敢凑上去。
　　费心去管她，只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尤里狄斯特决定从今天开始，再也不理会她的事。
　　他没有说什么，但那股阴沉的气息从身边掠过时，梅蒂雅觉得他知道她在小酒馆喝醉，只是一种猜测，却让她像个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
　　想起来了，尤里狄斯特在乌疏林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今天向伊莱达神庙供奉礼物之后，就要离开。肯定急着离开吧？知道希莉雅在别人的国土上，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他一定恨不得立刻到她身边。一早来神殿供奉，就可以早走了。
　　“尤里狄斯特！”她叫了一声。
　　她的声音非常微弱，尤里狄斯特假装没听到。
　　不仅头疼，全身的骨骼也疼得像要胀裂。到底是怎么回事？梅蒂雅站起来，但骨头疼得不能承受任何动作。
　　“找到了……你在这儿！”
　　“谁？”梅蒂雅听到有人对她说话，身体忽然不受控制地直立。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从台阶顶端向下摔。
　　奇怪的感觉。她感觉到扑面的风，却感觉不到危险，浑浑噩噩地直坠下去。下方平台的石砖地板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