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81、第 81 章

　　梅蒂雅独自坐了一会儿，再回头，尤里狄斯特和希罗丹姆都不在神殿前，应该是入内献祭。她晃晃悠悠地走向神殿门前，几步之后胸腔又疼起来。
　　“找到你了，伊莱达的女儿！啊……原来是这些讨厌的石头阻挠！”一个声音细微而恶毒。
　　“谁？”梅蒂雅转头去找，顿时感到天旋地转，不得不扶着一根石柱，弯下腰才能顺畅地呼吸。眼前发黑，整根脊柱酸疼，她慢慢地倚着柱子滑倒。
　　在神殿内为王子和摄政王主持仪式的女祭司正对神殿正门，注意到梅蒂雅的身体慢慢倾斜，跪在沁凉的巨大石头方砖上，然后歪倒。女祭司惊叫起来，所有的人停下手中正在进行的事。
　　女祭司奔到梅蒂雅身边查看，回头大声喊：“快去叫最高祭司！”其他的女祭司们顿时慌了，仪式被迫中断，尤里狄斯特和希罗丹姆也走上前。
　　“公主！”女祭司拍着梅蒂雅的脸颊，紧张地呼唤她，“公主！看着我！”
　　梅蒂雅的心脏像被重重一击，害她无法透气，一手揪着胸口的衣料，一手紧紧地抓住女祭司的手臂，指甲嵌入她的肌肉里。“怎么……回事？”她全身抽搐，嘴唇和牙齿剧烈地颤抖，上下两排牙齿快节奏地磕在一起，声音清晰得让每个人听得悚然变色。
　　女祭司们吓坏了，几分钟之前还以为她是醉酒引起的头疼，可她现在完全像身中剧毒马上就要身亡。希罗丹姆推开她们，跪在梅蒂雅身边。“梅妮？看着我！”他抓住她的手，她立刻紧紧地回握他，但手上的力道完全没有意图，仅仅是本能地抓住救命稻草。
　　她的牙关不再颤抖，明明喘不上气，却紧紧地咬着牙，鼻子也紧张地忘记如何吸气，就好像坠入水中不敢呼吸，非要把自己憋死。
　　希罗丹姆用力掰开她的下巴。精致的下颌，他第一眼看到就被迷住的部位，现在他却没心思怜惜。他飞快地检查她的瞳孔和口腔，“我没有见过这种毒效。”
　　十几名女祭司们跟随卡德琳娜奔跑而来，一片海蓝的裙摆把他们包围住。擅长医术的女祭司们跪在梅蒂雅身边，眼睁睁看着她张开嘴巴却不知喘气，为她着急起来，“梅蒂雅！呼吸！”
　　她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大睁的双眼渐渐失去焦点。
　　“梅蒂雅！” 女祭司们不肯放弃，开始采用更激烈的方法，用针刺破她的指尖和耳垂，斑斑点点的鲜血流出来。殷红色的血，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尤里狄斯特如同石化，由始至终无法行动，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的血流出来。又一次……眼看着她停止呼吸。他推开挡在前面的所有人，脑中忽然出现了一本书上的插图：那本书据说是来自莉斯奇雅的人所写的急救术。她在迦兰猝死，而他无能为力，后来他带着悔恨之心，一遍又一遍翻看那本书。
　　双手交叠按压胸部中央。吸气吹入她的肺部。他不知道这种方法是否真的有效。持续几分钟之后，梅蒂雅仍然毫无反应，似乎是宣告他再一次失败。
　　有女祭司开始跪在伊莱达的神像脚下大声祈祷。
　　开什么玩笑！尤里狄斯特一边按压一边恼怒地想：如果祈祷有用，帕洛瓦除了神庙和祭司什么都不需要了！可是没准向伊莱达祈祷真的有用，毕竟她确实存在而且是梅妮的母亲……那样更糟！怎能每次都让那个胡来的女神抢走风头，至少要给他一次机会吧！
　　“睁开眼睛！别让我输给那个塑像！”
　　不知是那本书上记载的方法起了作用，还是听到他的喊叫，梅蒂雅咳着睁开眼睛。“梅妮！”尤里狄斯特虚弱地喊了一声，好像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是他。
　　她还没有恢复力气，躺了好一会儿才醒悟：“心肺复苏？帕洛瓦的百科全书连这个都知道啊。”尤里狄斯特抱起她，放在女祭司们匆忙准备的担架上，让她的身体离开冰冷的地面。
　　她还是无力坐起身，仰面躺着，但呼吸恢复正常。尤里狄斯特轻抚她的脸颊，用手掌温暖她那冷汗沁湿的额头。
　　希罗丹姆凑热闹似的走到他们身后，小声在梅蒂雅和尤里狄斯特旁边说：“偏巧是在这种敏感时期……会不会是中毒了？”
　　“特林西已经明确说过要她远离王座。”尤里狄斯特不管她能不能听见，小声同希罗丹姆交谈。
　　“不是中毒。”梅蒂雅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手腕忽然被尤里狄斯特握了一下。她立刻想起迦兰王后的冷嘲：帕洛瓦的毒对她无效，这事人尽皆知对她或许不是好事。“是……一种巫术。”
　　“巫术？”希罗丹姆沉吟道：“那么不是为了乌疏林的王座，而是向伊莱达挑衅。”
　　尤里狄斯特皱眉，“这有什么意义？”
　　希罗丹姆咧嘴笑道：“我们南方诸国的信仰比较复杂，有名有姓的神明有三百多个。但是南方众神一直无法同伊莱达抗衡，因为伊莱达会在人间显出真身，证明她确实存在，除她之外的神没有一个能做到。据说南方众神的信徒当中，有人得到神的眷顾，得到超凡的力量。在伊莱达宣告她的女儿之后，咒杀她的爱女，不就能够证明南方众神的力量在伊莱达之上吗？”
　　超凡的力量？梅蒂雅得到这个提示，静下心来感应周围的力量。
　　如果丽萨在这里就好了。她能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染上颜色。梅蒂雅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给一种力量染上颜色，古血之力变得可见。丽萨却不以为然地说：“虽然比较花哨，但没什么了不起的。很多人不需要染色，也能感受到古血之力。”
　　“应该是每个人都可以。”斯隆纠正她，“就像身后有人靠近，你可能毫无感觉，我能感到一股呼吸在接近，丽萨能画出那股呼吸的轨迹。”
　　阿方索说：“梅妮也可以做到类似的事——捧着我的脸时，感觉到了我所受的干扰。”斯隆不以为然：“直接碰触是触知，和无需碰触是两件不同的事。”
　　“能够使用触知，就能使用很多其他力量。”阿方索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曲线，温和地向梅蒂雅解释：“很多先人，探索古血之力的媒介——它虽然是通过血缘传承，但发挥作用的时候，总会有一个传导的途径吧？潮汐力、地磁、天体运行、海拔、空气成分改变……他们探索自己时代最前端的概念，但我们的力量似乎不需要借助自然界的媒介来发挥——我们可以感知彼此、感知这个世界，从而影响它、控制它。”
　　我们可以感知彼此。梅蒂雅这么想着，深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