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之棘》弥幸

85、第 85 章

　　梅蒂雅独自坐在床边眺望窗外，眼看着窗框中染上黄昏的颜色。
　　尤里狄斯特现在已经驰骋在前往海边的道路上了吧？在乌疏林的港口，乘船沿着大运河入海前往温格尔，还是到迦兰的国土上，由迦兰的港口前去呢？固执、不听劝告，难怪在安璐特时，反对派放弃劝说他，选择毒杀她们姐妹。
　　房间里来了一个人，梅蒂雅以为是雷姆德，没有太在意。
　　“喂。”那人发出中性的声音，不是雷姆德也不是利克。梅蒂雅回头看时，看见一个黑袍人。宽大的尖帽兜将脸挡得密不透风，梅蒂雅只看见黑色长发垂到帽沿外，两边的头发各结了一条细发辫，辫梢用银环扣着。梅蒂雅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银环吸引，那是一片漆黑的身影上唯一的亮色。
　　“你就是蕾妲的女儿？”那人岿然不动，梅蒂雅却觉得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打量自己。
　　“我母亲的名字是伊莱达。”她说。
　　“那就是你了。”那人嗤笑，“居然只是一个小姑娘。”
　　梅蒂雅问：“你是谁？”
　　那人并不打算隐瞒，坦然说：“我是萨恩，扎依露的仆人。”
　　“仆人？你的主人是谁？”梅蒂雅不认识。萨恩仿佛受到侮辱，平静的语调里带入不满：“洪水之神扎依露是我的主人，也是南方至高无上的、力量至强的大神。”
　　“哦。”梅蒂雅点点头，大致明白他的来意。“你要向我挑战，证明她的伟力在伊莱达之上？”
　　“不需要我挑战，扎依露也是无可匹敌的。”萨恩轻嗤一声，“但愚蠢的南方国王一定要知道谁更加值得膜拜。所以——没错，我是来向你宣战。”
　　梅蒂雅有些意外，“帕洛瓦的消息网络真不可思议……南方的国王这么快就知道我的存在？”
　　萨恩对她的惊讶嗤之以鼻，自负地说：“只要我愿意，此时此刻发生的事也能够立刻传到南方。而南方还有不计其数的像我这样的人，为众神效劳，准备好迎战蕾妲之女。”
　　“你是说，南方有很多确实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梅蒂雅感到更加意外。妈妈说过帕洛瓦有古血后裔，但没说过数量庞大。“今天诅咒我的也是你？”
　　“不。扎依露的仆人光明磊落，不会不宣而战。”萨恩轻蔑地说，“那应该是泽朗卡的祭司们干的吧。怎么？你被他们算计了吗？没让他们得手，你的确有点能耐。”
　　泽朗卡。梅蒂雅听到一个新的词语，代表一个她所不知的古血后裔。和莉斯奇雅的差异，仅在于她所知的古血后裔以家族存在，而他们以祭司的身份存在。如果和他们为敌，帕洛瓦和莉斯奇雅还有什么差别呢？古血后裔的战争……
　　她无视萨恩嘲弄的口吻，无可奈何地说：“我母亲不会在乎她和拉扎露在南方国王心目中的排名。我也没有兴趣和你较量。如果你一定要纠结这种事，就去告诉那些国王，我亲口承认拉扎露比我母亲强大。”
　　“扎依露，不是拉扎露！”萨恩纠正的时候带着些许恼怒，“我是做好牺牲的准备，竭尽全力向你们母女挑战，你别小看人！”
　　竟然为这种事情赋予“牺牲”的高尚意义。梅蒂雅实在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摊开手问：“你究竟要怎么样？”
　　“那个狂妄的蕾妲，不仅现出真身炫耀自己的力量，还为人间的国王生下女儿。哪个国王能够经受繁衍半神的诱惑？我必须为我的女神证明，蕾妲之女没什么了不起！即使蕾妲能生下一百个孩子，我照样一一抹杀！”
　　梅蒂雅没有看清他怎么晃动身影，一眨眼他就在眼前了。黑袍下伸出蜜色的手臂，布满了草绿色的水草花纹。他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取出一朵金黄的花，别在梅蒂雅耳边。“题目已经出好了。十五天之后的无月之夜，是向扎依露贡献祭品的日子。我做好了付出生命的准备，你也准备好吧！”
　　祭品的标志……在他碰触时，梅蒂雅收获这信息，脑海中浮现姐姐的身影。慌张、愤怒的希莉雅，落入陌生人手中。她颤声道：“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
　　萨恩笑道，“十五天后见。”
　　“等一下！”梅蒂雅捉他的时候，他像烟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移动的力量？梅蒂雅感到一阵慌乱。斯隆·阿什隆特也有这种力量，有时候会自嘲说，瞬间移动在各种幻想中被滥用，已经普通到不屑被人再提。
　　但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移动者。这种力量的半径大到难以测定。
　　梅蒂雅摘下耳边的花。这朵来自南方的花，是几分钟前，从神庙的花坛中摘下。祭司不仅要在她身上留下祭品的记号，还要让她知道：他的力量货真价实。他不是躲在附近恐吓她，他是的的确确从南方来。
　　梅蒂雅拿起雷姆德的地图册。南方……她的指尖从乌疏林向南移动。即便是南方最近的国家图尼，距离也有数千里。而那祭司不把这段距离放在眼里。
　　利克敲门的声音响起来：“小姐，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你在叫我吗？”
　　“进来！”梅蒂雅颤声叫。利克推门走进时，发现她的脸色难看。“小姐，怎么了？”
　　梅蒂雅的身子发抖，手指紧扣着窗棂。“你听过洪水女神吗？”
　　“洪水之神扎依露？”利克感到为难，“我只知道，她是图尼的女神。神话里，她和蕾妲是竞争激烈的对手，不论是美貌、祭品还是情人，她们都互相竞争。蕾妲的青绿色眼睛是和扎依露打赌赢得的。扎依露所住的圣湖变成橙黄色混浊不清，从此之后神谕失灵，就是因为把眼睛输给了你母亲。”
　　“眼睛？眼睛的颜色是天生的啊！”
　　利克望着她摇头：“神话里不合逻辑的事情那么多，谁能反驳呢。扎依露神庙会在每个无月之夜，用青绿色的东西献祭，期望能恢复青绿色的湖泊和洪水女神的视力。”
　　“无月之夜？”青绿色……希莉雅的眼睛！他们要用我姐姐献祭？真是疯了！梅蒂雅打个冷颤之后嚷起来：“拉扎露神庙在哪里？”
　　“在图尼。”她叫错了洪水女神的名字，但利克没有纠正她。看到她焦急的样子，他也不由得紧张，“你为什么突然对她感兴趣？”
　　“她的祭司说，十五天之后要和我决斗。他绑架了我姐姐。”
　　“怎么可能呢？扎依露的祭司没有实力绑架王后。”利克安慰梅蒂雅，“像迦兰王子那样的人，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计划周详、布置巧妙，也仅仅成功一次。隐居在大湖岸边的祭司怎么可能做到！”
　　“可是那个祭司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像影子一样出现，又消失。迦兰王子做不到吧？”梅蒂雅肯定地说，“他不是普通的祭司。”
　　利克是冷静现实的迦兰子民，对南方神神叨叨的风格很不习惯，也不习惯看到梅蒂雅这副样子。“你，确实看到扎依露的祭司？不会是……因为这两天太疲惫，刚才不留神睡着做了梦吧？”
　　“我连这位神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如果不是他来告诉我，我怎么可能说得出呢？”梅蒂雅站起身，捧着地图，不安地踱步。
　　图尼，青伯爵海以南的一个国家。雷姆德说，那里的国王用能够买下一支军队的钱买了她的裙子。可见这个国家对超现实的东西有多疯狂。萨恩的语气，一字一句都说明他是认真的：无比确信洪水女神至高无上，蕾妲之女必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