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5、没有颜色的人 ...

  •   伊路米又想起了那句不经意间看到的诗——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当时他正与库洛洛搭乘驶离友克鑫市的列车,车轮的嗡鸣声打破了夜幕的宁静,携着微弱的光划开沉沉的暮色向前奔去。

      库洛洛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像是旅游手册的书翻看着,伊路米盯着窗外发了阵呆,一低头那句印在注脚里的诗就这样跃入眼帘: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库洛洛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抬起头:“聊聊?”

      伊路米兴趣缺缺:“聊什么?”

      库洛洛观察了他一会儿:“你好像有点焦虑,”他断言,“因为阿绯一直没有给你打电话?”

      “不是,”他点亮手机的屏幕随即又关上:“她不知道我这个号码。”

      当年她离开揍敌客不久后伊路米就换了新的号码。虽然知道她和糜奇一直有联系,但还是担心她会联系不上自己,这个旧号码就一直保留了下来。

      装着那张号码卡的手机渐渐变得老旧,因为许久没有电话打进来而一直默默无闻地躺在角落里,直到他和阿绯再次相遇。

      手机里存的唯一一个联系人的名字还是最开始的“绿呆”。

      后来他也用新的号码给她打过一次,她似乎才意识到他换了号码,伊路米却否认了——就让她像认准那个她曾经背过的号码不会改变一样,他隐隐希望什么都不要改变。

      她的号码却随时都在换着,加入旅团后就换得更加频繁了。

      “因为总是被追踪啊,”阿绯解释道,“只有侠客那个不会,但一直管他借很不好意思嘛。”

      所以八月二十九号他的旧手机上接到一个未知来电时,伊路米就知道她又换手机了。

      “怎么了?”

      “我要去西维尔一趟,”她似乎在候车室之类的地方,背景音很嘈杂,“雾流又怀了一个宝宝,想让我去陪陪她。”

      “嗯,知道了。”

      “咦?你有点奇怪诶,”她的声音远离了一点,随即又凑近,“这是猎人执照。”她对着不知是谁说道,随即接上之前的话:“之前不是说让我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吗?”

      伊路米思考了两秒,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爷爷和父亲接了暗杀库洛洛的委托,你暂时远离旅团比较好。”委托人提供了旅团近期的很多情报,可谓来者不善。他不希望阿绯趟进友克鑫这滩浑水里。

      “诶?”她诧异了一下,随即像是反应过什么来似的:“噢,我知道了。那你要当心啊。”

      他当时还在诧异为何她要让自己当心,随即却接到来自另一个手机的库洛洛的电话。

      “暗杀十老头?”伊路米微微皱起眉,心里飞快地打起算盘:如果同时接到互为暗杀对象的两方委托,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拿到一方的报酬,揍敌客却要出动两倍的人力,这无疑很不划算。正要拒绝,库洛洛又道:“你可以要价高一点,旅团不缺钱。”

      然而十老头毕竟是□□之首,价格给得也不低。伊路米沉思片刻后道:“比起钱,我更希望你们能把从我这里借走的人还回来。”帕里斯通最近已经有了动作,旅团很快也要开始自顾不暇,继续把阿绯留在旅团他不放心,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她拘回揍敌客的庇护下。

      库洛洛答应了,他却不知为何有点心虚。挂断库洛洛的电话后,他纠结了片刻,决定在自己想到一个完美的说辞前还是不要接阿绯的电话比较好,于是把老旧的手机关了机。

      只有伊路米和柯特两个人的话是很难抢在爷爷和父亲前面的,虽然柯特表示自己在流星街变强了很多,但能够帮上的忙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马哈却在这时突然出现表示要和他一起去:“你也老大不小了。”他憋了半天冒出一句。

      九月三号,祖孙三人悄无声息地杀掉了站在□□势力顶点的十个人,伊路米拨通两个出了白工的揍敌客的电话——

      “我的雇主还活着吗?”

      “嗯,已经杀掉十老头了。让他不要忘记应该支付的报酬。”

      库洛洛是个挺守信的人,当晚就找到他,把那条已经发送出去的短信拿给他看。让伊路米奇怪的是,他完全没有提到要把她“还给揍敌客”,而是说她的卧底身份曝光所以才受到驱逐。

      “为什么这么做?”顿了顿又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歹阿绯加入旅团也快三年了,你又总是来找她,这个交易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库洛洛笑得温文尔雅,“至于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卧底的······她刚入团的时候,我们玩了一个游戏,与其说我想到的,不如说是她自己告诉我的。那家伙,可比你想象的要狡猾得多,”他掩住唇,随即又补充道:“也坦诚得多。”

      这时旅团落脚的房间里又起了一阵喧闹。两人走进去,飞坦擦了把脸上溅到的血:“有跟踪的人,而且来得不少。我刚才听到他们正在请求增援。”

      地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尸体。伊路米发现其中几具和蜘蛛们长得一模一样,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库洛洛一眼,后者摊摊手:“有个棘手的家伙,弄出来拖延下时间。”

      他闻言没再多问,蹲下身翻了翻剩下几具尸体,取下其中一个袖子上别的袖扣道:“十老头的人。他们是跟着我来的。”多留无益,伊路米起身打算离开,库洛洛却道:“增援到了的话恐怕你不太容易走,”他指指地上的“蜘蛛”:“横竖也不费劲,要不要也帮你弄一个?”

      终于甩干净身后跟着的追兵后,伊路米准备尽快离开友克鑫,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这次是西索。也许是因为衣着品味比较相似的缘故,他对这个笑起来总是眯着眼睛的小丑印象不错——硬要说的话,两人比他和库洛洛还要熟一点。

      于是又去旅团呆了半天。

      最后在火车站与被封念的库洛洛再次碰面。

      “真狼狈啊。”他打量蜘蛛头一番。

      “确实,”库洛洛自嘲地笑着点头:“在离开这个国家之前我需要一个旅伴,有兴趣赚笔外快吗?”

      正好他也要坐那一班车,伊路米点点头。

      他们上车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两人透过车窗望去,剧院巨幅的海报烧了起来,在空中翻飞不停宛如一面光耀的旗帜。

      “《风中白桦》,”库洛洛眯起眼辨认一番,“似乎在哪里听过。”

      “由歌剧改变的经典交响曲目。歌剧本身讲述的是有关巧合和错过的爱情故事。”伊路米一板一眼地解释道。他之前似乎在某个需要潜入歌剧院的任务中听过一小个片段——骑士历经艰险即将获得自由,却在听闻公主的死讯后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大哭起来。

      有够俗套的故事,他想,然而心中却不知为何烦躁起来。

      又过了许久。

      心烦意乱的间隙,偶尔瞥见的诗句在伊路米脑海中回放不停——

      水来,我在水中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他试图分析为何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两句话,就想到他曾经对阿绯许下的承诺。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

      他确实总是在等待着她。初入揍敌客时等待她长大,她离开时等待她的音讯,重逢后则一直等待她妥协回到他身边。他有时也会惊诧于自己对她惊人的耐心。

      或许就是因为等待得太久,才会在决定出手时感到隐约的不安。

      “你知道操纵系和强化系其实是很不合拍的两类人吗?”库洛洛突然开口道,见伊路米看过来他耸耸肩:“西索的理论。”

      “为什么?”

      “因为操纵系喜欢说教,总想要掌控他人;强化系却非常单纯,不会为别人掌控。很像你和她,不是吗?”

      伊路米想起之前确实和阿绯有过一番类似的讨论,“她不是更偏向于变化系吗?”性格多变,虽不常说谎却也能信口拈来,又总是摇摆于事物的两极。

      库洛洛点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他像是回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窝金是旅团腕力最强的人,之前和阿绯掰手腕却输了——在双方都用了念的情况下。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严苛的制约才会拥有这样惊人的效果,于是之后在一次打赌时用盗贼极意偷过来看了看。”

      在阿绯照片下方的描述是这样的:蔷薇盛宴,在圆能笼罩的范围内形成巨额增幅力量,速度和敏捷的绿、红、蓝三色蔷薇力场,制约有三:一旦初始圆心固定,场的位置就不能再发生改变;力场的持续时间与蔷薇笼罩的范围与增幅强度成正比,增幅和范围越大,持续的时间就越短;能力一天只能使用一次,开启后一定会耗尽所有可用的气,如果在那之前离开了蔷薇的范围,则会封念二十四小时。

      “阿绯平时看起来是那种总是留着后路进退有度的人,她的能力却完全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类型,让人感觉矛盾又微妙不是么?”

      伊路米表示赞同:“她总是这样的。”即非决绝也非优柔寡断,即不坚强也不软弱,即非温善也非狠辣,不,与其说她不是,不如说她包含了所有这些特质。

      “很多成分混杂在一起就会让人难以定义,所以人们才会向往单纯的东西。可是人刚出生时本来就是包含着成就这诸多特性的复杂存在,于是为了让自己不混乱,人们在成熟的过程中就摒弃了对立两极中的一极,选取自己更为喜好的那一边来成就一个独立而鲜明的自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个性吧。”

      “你厌恶个性强烈的人?”

      “不,那并不是什么值得批判的事。因为人终归只有一个躯壳,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里面只应该住着一个人格,这么想是很自然的。很多时候是因为人类只能承受那么多,就像一套硬件上只能安装有限的软体一样。

      “阿绯她却保留了诸多的可能性,游走在事物的两极。虽然似乎对此苦恼过,但她到底也没有因你希望而成为一个彻底的杀手,也没有因为我们希望而成为一个彻底的盗贼,还是想她所想,行她所行,最后成为彻底的她自己。

      “在我看来,虽然不具有典型性,但阿绯在某种意义上是很纯粹的那种人呢。”

      不为他人所动摇的意志,因为清楚多态才是自己的本质所以从未被哪一种颜色染透。说自大谈不上,倒不如说是执着于自由的不愿被任何事物拘禁的傲慢。

      “所以我觉得,即使她再喜欢你,恐怕也不会愿意为你所掌控的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