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有颜色的人》白衣某

106、被灼伤的记忆

　　莫西与白的第一次谈话在白情绪彻底失控后提前宣告结束。

　　但终归是稍微更了解她一点了，莫西想，第二天依旧提交了谈话申请。这次罗兰没有给她用药，莫西走进房间的小隔间里，透过玻璃打量着昨天一直歇斯底里地哭喊直到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后才沉沉睡去的白。

　　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平时沉静又顺从的样子，坐在床边任由简给她打理一头及腰的黑发。他进来时的动静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微微往这边偏了下头。

　　“他是昨天给你做咨询的医生，叫莫西。”简放下梳子，端起杯子要喂她喝水，却被白摆手拒绝了，“我自己来，谢谢。”她接过杯子抿了一口，随后再次向莫西看过来：“莫西医生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莫西注视着她的眼睛愣了片刻——那双曾经死寂如荒原般的眼睛，现在已经重新焕发出些微神采，起码看着人时是清醒而专注的，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起来。

　　“我，咳咳，我就是过来看下你的情况，毕竟你昨天······”他停顿下来想找一个合适的形容，白便很适时地接过了话头：“昨天是我失态了······说起来，我要谢谢医生你，那些事我接受不了就一直憋在心里，人也变得浑浑噩噩的，说出来反而好了一点。”

　　她说着冲他轻轻点头笑了一下。

　　虽然是礼貌又疏离的笑，莫西还是腾地红了脸，把头扭到一边去。

　　“这样啊，”虽然这算不上他的功劳，但看着她从无知无觉的人偶变得能和人有说有笑，莫西心情还是忍不住雀跃起来：“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之后几天白的身体状况一天好过一天，慢慢能下床扶着墙走两步，也开始进食一些流质的食物——虽然每天大半时间还是因为药物而沉睡着。

　　这天莫西进入房间的时候发现白正坐在玻璃正对面的椅子上等着他。

　　“你看起来好了很多。”他最近已经能比较自如地和她聊天了。

　　两人随意地交谈了片刻，莫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很好奇，不知道白小姐你方不方便说，”他推了推眼镜借机观察下白的反应，见她没有丝毫不悦地耐心等待着他的下文，于是接着道：“之前那次咨询你说你进了友克鑫的市歌剧院，在得知······那个人的死讯后放弃了求生，那你之后是怎么又逃出来了呢？”

　　他在之后查阅了那天的新闻，歌剧院爆炸的新闻占了半个头版，因为伤亡人数超过百人引来了多方的关注。但白却没有在那场爆炸中丧生，而是与某个似乎叫西索的人激烈交战后被重伤送到了这里。

　　白闻言愣了下，随后目光前所未有地变得柔和起来：“那大概是因为念针的缘故。”看莫西露出茫然的表情，她解释道：“是操纵系能力的一种，可以给人强烈的心理暗示。念针给我的暗示大概是类似于‘活下去’或者‘不要放弃求生’之类的吧，那个时候我本来想就这样死掉好了，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指使我逃出去，所以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操纵系？能力？”莫西维持着一脸茫然的表情。

　　白盯着他看了片刻，“你知道念是什么吗？”见他摇摇头，她一脸好笑地摇摇头：“什么都不知道就进了这个研究所啊？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她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莫西接着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遇上了西索，一个战斗狂人。他那时候大概被什么事刺激到了，杀气腾腾地拦着我要和我打一场。”白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那时候我想着反正不要活了，要打就打吧，但是脑子里的念头却让我逃走，稍微纠结了一下，结果就被打得挺惨的。”

　　“说起来，”白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我现在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想请你帮我问问那些镇定剂和肌肉松弛剂能不能不要再用了？一直躺着很难受。”

　　莫西答应了。他去问负责的药剂员，药剂员说不能完全停用，毕竟还有安全方面的顾虑，但可以酌情减轻一下剂量。

　　于是莫西为白出示了诸多精神状况良好的证明，一天三次的注射渐渐改为一天一次。

　　白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多，经常和简在房间里谈笑，见莫西路过就挥挥手和他打招呼。

　　莫西在大厅的镜子里打量自己，看到的是一个仿佛坠入了恋河的忐忑又喜悦的年轻人。

　　结果三天后，白毫无预兆地越狱了，却并没有成功——即使她赤手空拳放倒了五个全副武装的警卫，最终还是被麻醉枪击中晕在离出口不到三米的地方。

　　罗兰一脸早有预料的表情揶揄莫西：“我早和你说过这家伙不简单，现在信了吗？”

　　莫西去看她。“为什么？”他问。

　　“问一个注定要被关到死的囚犯为什么越狱，就像问一个即将被饿死的人为什么要偷东西吃一样愚蠢。”她的四肢被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她只能侧过脸看着他，神情是坦然又明快地。

　　“你想出去做什么？”莫西沉默了很久，艰难地问。

　　“那天第一次和你谈过后我突然想到，说不定伊路米没死，说不定只是我误会了什么······我要出去查清楚。”

　　“你这几天突然那么······都是因为他？”就像是在荒漠中跋涉到绝望的旅人突然看到了海市蜃楼，即使知道是虚幻，却还是不顾一切地要挣扎着前往，他看着她，同情之余又有些愤怒：“像这样把生存下去的意义全都押在一个人身上的寄生虫一样的人生，很有意思吗？”

　　白思索了一会，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我不是要把自己的人生押在他身上，也没有想过要依附着他活下去······可是，他说过会等我的，我只是担心，要是我就这么放弃了，他等不到我可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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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天前，驶离友克鑫的摇晃车厢里。

　　“所以我觉得，即使她再喜欢你，恐怕也不会愿意为你所掌控的吧。”在库洛洛说完这句话后，两人间的气氛陡然一沉。

　　许久后。“我可以等。”伊路米说。

　　“得了吧，”库洛洛低头把视线移回书上：“你就是知道她不会真的生你的气，才会来找我配合你演这场戏。说等她，其实不过是在等她妥协罢了。可是你凭什么呢？”

　　伊路米眯起无神的猫眼——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从来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可以恶作剧，可以任性胡闹，甚至伙同她认识的人算计她，从来不用考虑她会不会原谅——因为他不会真的伤害到她，所以一切罪行都可以豁免。

　　可是他凭什么呢。

　　不过是凭着她的一句“喜欢”罢了。

　　似乎从她对着扮成从者的他吐露心声的那一刻起，他就拥有了一张没有限制的赦免令，所以情不自禁的开始索取更多。

　　她的陪伴，她的情感，两人一起谈笑的时光。因为她的喜欢，所以他的占有变得理所当然。

　　却从没想过两人是否对等。

　　伊路米启动旧手机，想给阿绯打个电话，一开机却显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和简讯。

　　“已抵达西维尔。”

　　“雾流和沃特老师被杀了，帕里斯通让人埋伏我。我在回友克鑫的路上。”

　　“库洛洛突然提起卧底的事，他应该早就知道的。可能和帕里斯通有关，你要当心。”

　　······

　　最后一条简讯发送于一个小时前：“我现在在去市歌剧院的路上，狸又说要和我在那里谈一谈。记得回我电话。”

　　市歌剧院。伊路米想起列车启动时传来的爆炸声，还有闪耀着的明亮火光。

　　明明是记忆中的景象，却一下灼痛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