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没有颜色的人》白衣某

107、橙袜子

　　莫西在白试图越狱失败后就不太想见她——她之前对他态度那么友善，不过是想骗他给她开具证明减轻药物用量方便自己逃跑罢了。想通了这一点，白之前的一切行为都变得别有用心。

　　说是不想见，其实也不太见得到。越狱失败后，白又去特护病房躺了一个星期。直到新添的伤口略有好转，莫西才又在301看到简忙忙碌碌照料着她的身影。

　　除了又瘦削了一点，白似乎没什么变化。简似乎对她打算逃出去的行为很是不满，絮絮叨叨地数落了她半天，神情却是关切的，拎起她的胳膊对着上面有些狰狞的伤口端详了半天。

　　莫西听说简因为白出逃的事被罚薪了，于是他对着这幅和睦甚至略有些温情的场面，深深地觉得女人的感情回路实在是匪夷所思。

　　又过了几天，莫西看到白一直光着的脚上套了一双毛线织的袜子，颜色是小孩子会喜欢的那种鲜亮的橙黄色，脚踝处还缀了朵用木纽扣攒成的小花。这种幼稚而可爱的画风不管是和病房还是白本人都显得格格不入，白却半点也不在意地穿着这双袜子在床沿晃动着自己的两条小腿。

　　莫西走进谈话的隔间。

　　“你心情很不错嘛。”他不确定自己的语气中有没有带上了恰到好处的嘲讽意味，但他希望她能有点欺骗了别人感情的自觉听出来。

　　事实证明白是个相当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其实任何一个和面瘫处了十年的人都会习得这项本领），她只微微偏头打量了他一眼，就露出了然的神色：“你还在为之前我利用你的事生气？”

　　莫西哼了一声，在隔间里拉椅子坐下。

　　“我原来所在的国家，做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她突然冒出一句让莫西摸不着头脑的话，见他一脸茫然，她接着解释道：“从我近期的种种遭遇来看，时运显然没有站在我这一边；至于地利，困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更是指望不上。你看，我想要达到目的，只能抓住一切可用的人脉，不是因为我刻意想要欺骗你们，实在是手里的砝码太少了。”

　　莫西沉默了一会。“简也是你的‘人脉’之一吗？”

　　“当然，”白坦然承认道：“我获得的大部分情报都来自和她的闲谈。”

　　“可她是真的对你有感情的。”莫西说完这句话，感到一阵委屈从心底翻腾上来，不知道是为简还是为他自己。

　　“我知道啊。看，这是简给我织的袜子。”她有些炫耀地晃了晃腿让他注意到她的橙色袜子：“很不错吧。”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无缘无故地享受别人对你的好，就不会觉得心里不安吗？”

　　“喂，你作为一个准心理医生，问自己的病人这种问题合适吗？”见他被窘了一下，她才接着道：“其实简和我解释过的，说我有点像她的女儿，但是她们不能经常见面，所以就用她过剩的母性光辉照耀一下我。”

　　“······她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嗯。她原话让我有点感动，所以记不太清了。”

　　什么狗屁逻辑！莫西难得地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她因为你之前逃跑的事一个月的薪资没了，你知道吗？”

　　白表示这个好办：“你给友克鑫市的匿名银行打个电话，报下箱号和密码，他们会给你寄我存在那里的一串项链过来，就算是我给简的补偿好了。”

　　两天后，莫西把收到的项链拿过来给她看：“是这个吗？”项链能看出来原来镶有七粒宝石，现在却有两粒不知所踪。

　　“嗯。中间那粒红色的叫‘雅拉’，能值至少三百万戒尼。”

　　莫西掌上的项链顿时变得烫手起来。

　　“剩下的四粒不要动，是毒药。”

　　项链变得更为烫手了，莫西开始怀疑这不仅仅是单纯的心理作用。

　　钱却没让直接给简。“我今后大概还会越狱，等我真跑了再给她吧。”

　　“······”莫西再次被窘到了，“你以为你真的能逃出去？”

　　“上次只差一点就出去了，只不过缺个时机而已。”

　　“你最近心情这么好也是因为这个？”

　　“也不全是。这串项链顺利到了你手上，说明我和你的谈话没有被人监听，这点也挺让人高兴的。”

　　“······真是步步为营。话说你就这么信任我？”

　　“因为大概能够知道医生你是怎样的人，”白眨了眨眼睛，笑容变得有些狡黠：“再说你也是我重要的‘人脉’呢，我当然信任你啊。”

　　莫西垂下眼没有直视那个笑容。不要被一句话就收买了啊我自己！他在内心呐喊。

　　随后，白让他将钱分几次存到不同的户头里：“你这样一穷二白的学生，一下子存三百万戒尼进去会引起银行的洗钱调查的。”

　　“对不起哦我这么穷。倒是你，拿人命换钱倒是很心安理得么。”莫西知道白以前干的是类似于赏金猎人的工作，但近期相处久了却发现她并没那种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戾气，几乎算得上一个好脾气的人，所以才敢这样揶揄她。

　　“话不能这么说，”白的表情鲜有地严肃起来：“我不就是不愿意做拿人命换钱的事，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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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揍敌客家族百年来屹立于枯枯戮山上，一直以来做的都是用人命换钱的买卖，伊路米·揍敌客从小到大都很清楚这一点。

　　就像有人以伐木为生，有人以捕鱼为生，以杀人为生，也不过是他们选择的一种生存方式罢了。

　　爷爷说揍敌客是刀。“你知道的，跳进体制里就得被剥削，白道□□都这样，受气不说赚得还少，不如自立门户。所以我们跟谁都不结盟，谁出钱，这刀就借谁用一用，用完就得还。这就是我们家族昌盛至今的原因——谁都有对头，谁都有要用刀的一天，所以谁都不愿与揍敌客为敌。”

　　人人都说揍敌客罪孽深重，臭名昭著，可一柄刀有什么过错呢。生杀予夺，都是持刀者的念头，揍敌客只不过是赋予了他这项权力罢了。

　　直到奇犽因为“不想再杀害素不相识的人”离家出走后，伊路米才会偶尔思及这个问题，但他没有想过阿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和他回揍敌客。

　　“阿绯在旅团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轻易杀人的，”库洛洛在飞驰的列车上曾对他说：“她入团的时候说过打架可以，不要叫她杀人。那大概不是她认同的生存之道吧。”

　　所以揍敌客不是。枭也不是。于是她与他们一一背离。

　　他们注定背离。

　　糜奇拿着报告走进房间的时候，伊路米正靠在椅子背上发呆。

　　他咳了一声示意自己的到来。伊路米转过头：“结果怎样？”

　　“对残余的骨殖做了基因测序，因为不是同卵双胞胎，基因不会完全一致，但吻合的部分也几乎能确定这个人和······阿绯有血缘关系，就是她之前提到的弟弟狸又。”狸又处在爆炸的中心范围，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如果阿绯当时确实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半也是活不下来的。这话糜奇憋在心里没敢说。

　　但他能想到的伊路米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他偷偷打量了一下伊路米的神情，发现他还是一如既往地什么情绪也没有表露出来。

　　“大哥——”他试图说点什么，却被伊路米打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这是阿绯失去联系的第五天。已经不能再从爆炸现场获取更多的情报了，伊路米将那份基因测序的报告扫了一眼后扔到一边，开始通过揍敌客的情报网和千耳社在全球范围搜寻她的踪迹。

　　第六天。第七天。第十天。糜奇总是时不时过来，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的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将只存有一个联系人的手机随身带着，一直等到枯枯戮山降下第一场雪。

　　这天伊路米刚核对完上一个季度的账目，亚路嘉就踩着满地的积雪跑来找他：“阿奇哥哥一直没回来，都没有人和我玩。”

　　伊路米叹了口气，帮他把身上的雪拍掉：“想玩什么？”

　　然而亚路嘉只是想找个人陪自己而已，两个人也没什么可玩的，便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伊路米在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