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读者俱乐部》乐唯亭

107、第107集：昔日的母校俱乐部终成回忆

　　按照事前约定的，九月初小妹飞赴母校；
　　九月初，也是新一届的大学生开学的时间，晓珏的父母已经特意准备好了一个更精致的小盒子，小妹亲自从晓珏父母手里接过了“晓珏”，包裹好了，从上海直飞哈尔滨；
　　东哥请假从深圳赶来，娇娇姐从澳洲专程回来，程刚请的探亲假从德国科隆赶来，甚至强哥也从美国旧金山专程赶来了，他们分别乘飞机到达哈尔滨，再集中起来乘火车一同赶赴牡丹江的“温春镇”；
　　在哈尔滨东站，大家一致建议尽管到牡丹江已经有了快速列车，但还是要搭乘慢速的老式“绿皮车”，让晓珏重温早年和大家一同入学时的感受......；
　　上午，列车启程了，尽管大家久别重逢，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要讲，但此刻心情都非常沉重，大家都专注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避免因互相看到对方而止不住悲痛的情绪......；
　　随着列车的轻轻晃动，大家在心中都默默的回顾着，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车窗外，火车渐渐临近东北大地的深处，在这夏去秋来的季节，仿佛驶入了金色童话的世界，那些火红色的、墨绿色的和金黄色的美景，独一无二的秋季风光，构成了北方特有的自然色彩。
　　细数起来，那些绿色的高大树木是四季常青的红松，而落叶松则呈现出金黄色，枫树则变成娇艳的红色，加上那些白桦、柳枝、山杨和核桃楸等等颜色，错落有致的参插其中；
　　秋季的落叶在树下堆积起一尺厚的叶片，秋风掠过，瑟瑟作响的轻轻摇曳着，还有那望不尽的天边云彩......；
　　有时列车刚转过一片山脊或村镇，在山峦或丘陵之间，会突然呈现出一片秋波荡漾的湖水，山林美景和美丽的湖水惜惜相映，秋风吹过，湖水波光粼粼，山林云海淼淼，在秋季阳光的斜射下，天空显得愈来愈远，风光旖旎，仿佛进入到仙境一般......。
　　大家猛然感到，当年搭乘这趟列车时，从来没有仔细观赏过沿途的美景，在世间闯荡，甚至经历生死离别之后，今天静下心来，看到大自然的魅力在我们身边瞬间闪过，甚至还来不及欣赏，就永远消逝在记忆里了；
　　小妹身边带着晓珏生前一直喜爱的那首歌曲《Danny Boy（丹尼男孩）》，当时在开往塞尔维亚的火车上，因为随身音响里没有这首歌曲而让晓珏清唱的，此次来母校之前小妹特意找到了这首歌曲，此刻用阿里桑德罗先生给的随身音响播放着，为何晓珏一直喜欢这首歌曲一直是个谜；
　　哦，丹尼男孩，
　　听风笛正在山谷间回响呼唤，
　　夏季已逝，花儿枯萎，
　　你必然离去，而我会留下等待，
　　当你归来，
　　无论夏季阳光照耀农场，
　　还是冬季白雪覆盖山谷，
　　我一定会在那儿，
　　如果你前来时我已死去，
　　请找到我长眠之地和我说声再见，
　　我会倾听，在平静中安息，
　　我的梦将更加温暖甜蜜，
　　哦，丹尼男孩，我是多么的爱你......；
　　小妹一直感到奇怪，晓珏为何会喜爱这首歌曲？他心中那个“丹尼男孩”是谁？是强哥？还是东哥？这一切永远不会再知道了；
　　到达牡丹江站下火车已是傍晚时分，大家坐上公交车，渐渐地可以看到那夕阳下，掩映在山林之中的小镇了，小镇古朴而典雅，靠近小镇的江边已经看到耸立着的那所大学，那是我们的大学......；
　　在改革开放最初的几年里，还是青年的莘莘学子们曾不断地涌入了这所学校，学业有成后又奔赴到祖国或世界各地；
　　这一切就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第二天是9月8日，是大家特别选定的日子，尽管是双休日的周六，但早上学校仍旧有课；
　　当早霞刚升起的时候，大家已经来到学校对面的山坡上，迎着初升的阳光，能看到树木映隐中安静的学校院落；
　　学校附近的山坡上长满了“泥胡菜”、“小蓟菜”和“苍耳”等等草本植物，草丛周围还点缀着紫黑色的“龙葵”；
　　零星的“苍耳”不时地沾到了大家的裤腿和鞋上；
　　那些白色的小“蛇床子”花开的还有些盛，但粉色的“田旋花”或“益母草”花却快要凋谢了，秋风里，它们仍旧在轻轻晃动着花瓣或枝径，像是用孱弱的声音告诉大自然：我们还在，我们还在呀.....；
　　......听到上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家一起将“晓珏”安葬在了这片山坡沃土之中；
　　简短的仪式过后，大家仍旧默默无语，转过身来看着还在冉冉升起的太阳，阳光照射在横跨温春镇和对岸宁安县的钢架桥上，乌黑的钢梁反射着阳光，牡丹江水被初升的阳光映照着波光粼粼，呈现出鱼鳞片样的闪光，秋风徐徐，周围的灌木枝叶在微风中沙沙做作响；
　　这时突然听到一个沙哑的男中音轻轻的哼起来“同一首歌”的旋律，小妹她们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强哥；
　　水千条山万座我们曾走过；
　　大地知道你心中的每一个角落；
　　......；
　　大家也都随着不约而同的一起哼了起来......：
　　甜蜜的梦呀谁都不会错过；
　　终于迎来今天这欢聚的时刻；
　　星光洒满了所有的童年；
　　风雨走遍了世界的角落......；
　　小妹在歌声里颂咏着：晓珏妹妹，我们终于又回到学校，已经上课了，老师和同学们都在等着你，别迟到......；
　　这一路上大家都强忍着悲痛，而这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大家都相拥在一起，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安葬完晓珏后，大家来到学校，因为本月10号周一是教师节，大家要找的昔日的老师大都在忙着准备教师节的活动，据说又是表彰大会、又是周一晚上的篝火晚会，因此很难抽出时间接待他们，赵志强就按照凤凰俱乐部各界名单，先找到了这届的会长；
　　会长是女生，叫李媛媛，来自重庆，她见到大家很兴奋，说在过去俱乐部活动记录里，看到过大家的名字，她很敬仰东哥了、强哥了这些学哥学姐前辈们；
　　赵志强给了媛媛500美金，请她为晓珏定制一个小的石碑，竖立在晓钰的墓前，媛媛承诺一定会照办，并说会定时去维护晓珏姐的墓位的，让大家放心；
　　随即她把大家带到了空闲的阶梯教室，兴奋的和大家攀谈了起来；
　　这个阶梯教室对小妹和程刚来说太熟悉不过了，当时谈论的《上尉的女儿》，还有“柴可夫斯基”的《C大调弦乐小夜曲》优美的旋律仿佛就在耳畔，小妹和程刚会意的互相看了一眼；
　　大家随意的坐下后，先提出了要去看看原来的俱乐部活动室，媛媛说：活动室早就被学校征用了，现在改做“食品工程系”的一间化学品仓库了；
　　强哥问道：那个.....、那个“不要在舒适的环境下停留太久”的条幅呢？
　　媛媛疑惑的问道：我从没见过您说的条幅呀？是不是我们这届之前早就没有了？
　　东哥问道：过去俱乐部留下的很多资料，比如国外的新闻、书刊或音乐等等？
　　媛媛笑了一下答道：别说这些东西我没看到，就是看到了的话，现在已经没有人再看那个东西了；
　　小妹插嘴问道：媛媛，那么您介绍一下，现在俱乐部都活动什么内容呢？大家都关心什么问题？比如未来或各自的梦想？
　　媛媛有些踌躇的说道：现在......，现在很多富裕家庭的孩子基本上不加入俱乐部了；
　　同学们......，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谁都有自己的人生准则，都有自己的理由，没有对错，没有什么真正的标尺；
　　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谁都难以确定自己的未来；
　　程刚“嗯”了一声？
　　媛媛看了一下程刚继续说道：他们不怎么关心俱乐部的建设了，思想也很复杂，一下子也很难说清，因为从96年开始，国家下发了《国家不包分配大专以上毕业生择业暂行办法》，然后同学们慢慢开始更注重毕业后的去向，挑选学科也更注重社会实用的内容，比如“营销学”了，计算机编程了，而农业科研科目，基础理论科目没人再去关心，有关哲学问题，社会问题或年轻人成长问题等，已经没人关心这些了；
　　大家都愣愣着听着媛媛的解释，不住地摇着头；
　　娇娇姐问道：那么现在俱乐部都吸收什么人加入了呢？
　　媛媛答道：随便加入，没有限制；
　　大家都失望的“哦”了一声？然后强哥问道：我们俱乐部原来的会议记录，还有章程等等？都还在执行吗？
　　媛媛用手绢擦了一下汗，顿了一下答道：记录和章程都还在，但是......，但是已经没有人再过问这个事情了，俱乐部再也不是你们那个辉煌的时代了，我看到记录说过去俱乐部在学校非常吸引人，我真羡慕，现在同学们心目中吸引人的大概是电子游戏，是摇滚乐或者武侠小说了；好像只要是快乐就行，快乐不分出身贵贱，好像是快乐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
　　大家听到这些都愣在那里，似乎听到这些俱乐部沮丧的消息比安葬黄晓珏都更加悲哀；
　　强哥咽了一下吐沫问道：那个......，那个“人生成功计划”的调查还在进行吗？我可是有好几年没收到调查信了；
　　媛媛低着头有些委屈的不再吭声，东哥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大家不在逼问媛媛了；
　　东哥缓和了一下后，轻声问媛媛道：那么大家怎样看待自己肩负着国家未来和前途问题呢？
　　媛媛停了片刻后回答：好像也不关心自己的前途，整天就是浑浑噩噩的，上课偷懒睡觉，而半夜玩游戏不睡觉，只要不挂科就行，毕业能拿到文凭就行；
　　强哥：老师不管他们吗？
　　媛媛：老师嘛.....，老师们也都在搞科研项目啥的，但要说不管，不关心吧好像不太现实，其实他们更关心自己未来能不能赚大钱，当上个一官半职的；
　　东哥听完后补充了一句：他们可是未来国家的栋梁呀？
　　媛媛说：过去你们可能一直这样鼓励自己，但现在不这样了，99年后各大学开始扩招，大学生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值钱了，当然加入俱乐部的条件更不能要求过高，否则没人稀罕加入，俱乐部总不能解散了吧？那也太悲哀了？
　　强哥有些烦躁的翘起二郎腿坐着，两手背在脑后，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说：现在的俱乐部基本上名存实亡，我看还在坚持俱乐部宗旨的就剩你自己了，其实我们当年的俱乐部诞生出很多跨世纪人才的，媛媛你听到过吧？
　　媛媛也兴奋地答道：是的，我听说过，俱乐部破格吸收了一个叫程刚的同学，他非常热心，好像还救过人......；
　　强哥用手势打断媛媛的话语，指着程刚振奋的说：就是他，德国威士德尔酒业亚洲区总裁，当年俱乐部里的佼佼者；
　　媛媛兴奋地伸出手去和程刚握着，激动地说着：您就是刚哥？真没想到，您救人的事迹一直在学校流传，校长每年在新生欢迎会上都讲，这是咱们学校最引以为自豪的了；
　　媛媛的夸奖让程刚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着媛媛有些哽咽地说道：我真想生在你们那个时代，那个充满了激情的年代，每个同学心中都像一团火一样......；

　　见到媛媛后，大家不想再见到老师或俱乐部的人了，大家内心很凄凉，很灰暗，在社会上闯荡的几年里，大学再也不是他们当年的样子了，再也不是他们心目中永远怀念的丰碑，俱乐部已经名存实亡，社会的变化该有多么残酷，多么令人不可接受；
　　大家都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学校，出了学校大门后，程刚突然站住了，他转过身去回望着学校的大门，大家也都停住了脚步，一起回望着，像是几尊雕塑一样竖立在那里；
　　程刚眼里满含着泪水喃喃的说道：俱乐部还在，永远都在，没有俱乐部也没有我的今天.....；
　　强哥也嗫嚅着说道：是呀，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溺水后那次活动，每次遇到困难时耳畔就响彻着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片刻后，大家相继转过身来，默默的继续上路；
　　而程刚仍旧边走边回望着学校大门，久久不愿离去......；
　　此一去山高路远，水险海深，
　　那个昔日的声音已不再向他们呼唤，
　　任凭脚步再沉，路再漫，
　　那些浪迹天涯的游子却再也无法找到回家的路，
　　仅剩下心中希望之火始终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