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不吃吃喜酒》一往杏林

9、第九章

　　“箫箫？”

　　霍观焰以为徐清箫身体又不舒服，他急匆匆回到房间，一撩开分隔内外室的帘子，整个人就定在了原地，连原本要询问的话都卡在了喉咙中。

　　徐清箫换上了霍观焰为他准备的衣服，是白袍宽袖，从袍角至腰间，由多到少，是一簇簇由金线勾勒的牡丹，双袖各藏绣几只金蝴蝶，随着徐清箫的动作若隐若现，仿若在牡丹丛中飞舞。

　　徐清箫坐在梳妆台前，抬起手腕笨拙地为自己束发，宽大的袖子滑落至臂间，露出他白皙细嫩的小臂，和修长的双手。

　　霍观焰一手还抓着帘子举着，他出神地望着徐清箫，思绪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徐清箫余光瞥见霍观焰，忽的将手中木梳砸向男人，“叫个丫鬟过来替我束发，麻烦死了！”

　　霍观焰侧身一躲，稳稳接住木梳，他缓步走到徐清箫身后，笑着拢起了一缕长发在手间，耐心替他梳顺头发，“还是让我来伺候小少爷吧。”

　　徐清箫从镜中看霍观焰的表情，他皱了皱眉，“随便你，世子殿下要真想做我的丫鬟，我也拦不住。”

　　霍观焰笑而不语，细致又耐心，他很快将徐清箫的头发束好，最后还从袖中掏出一根玉簪插上固定。

　　“我不要这个……”

　　徐清箫伸手去拔，却被霍观焰半空中抓住了手腕，他弯下腰，顺着徐清箫的目光看向桌上圆镜，他和徐清箫贴得特别近，脸颊几乎要碰到一起，“别动，你这样特别好看。”

　　“用不着你说，”徐清箫冷着脸推开他，起身往外走，“我要见我爹。”

　　霍观焰跟在他的身后，并且快他一步打起了帘子，“暂时不行。”

　　“我要见我的姐姐。”徐清箫见霍观焰竟然没有拦住他，继续往外走。

　　霍观焰又一次替他推开房门，但还是拒绝：“再过几天。”

　　见两人出来，守在门口的非台立即行礼退下，眨眼间就隐到了暗处。

　　不过一夜之间，再见到日光，徐清箫竟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远处的云是红的，橙的，泼墨般染艳了半边天。

　　“那我要见赵央。”徐清箫只仰头看了一眼晚霞，就往院门走。

　　“为什么？”

　　霍观焰一把抓住徐清箫的手臂，把人拽回自己身前，他平静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告诉我，为什么非要见赵央？”

　　徐清箫痛得直吸气，霍观焰却没有松手，目光逼视着他：“我听说你对梨花门的赵央格外在意，是不是真的？”

　　“是又怎样？”徐清箫强忍手腕传来的痛意，咬牙道，“世子殿下，我问你，你三年前答应我回来后会陪我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这个承诺还作数吗？”

　　霍观焰沉默地凝视着徐清箫泛红的眼角，企图从中窥探到一丝真心。

　　徐清箫提高了音量，“怎么，是骗我的吗？”

　　“不是，”霍观焰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徐清箫，我从来没骗过你。”

　　*

　　徐清箫：“……”

　　徐清箫：“非得这么大张旗鼓？”

　　霍观焰亲密地坐在徐清箫身边，一手托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替他涂抹上清凉的药膏，“箫箫，还痛吗？”

　　徐清箫甩开霍观焰的手，将自己的手腕和手掌藏进了宽大的衣袖里，他白了霍观焰一眼，撩起马车帘子看向窗外街景，“你还是多顾着自己吧，脸都肿成猪头了。”

　　霍观焰碰了下自己因连着两天挨巴掌而依旧有些红肿的右脸，轻笑一声，语气竟然有些愉悦：“你担心我吗？只是瞧着可怖，其实不痛的。”

　　“……”

　　“谁担心你了？”徐清箫嘟囔，“脸皮这么厚，多挨两巴掌也受得住。”

　　阵阵牡丹花香飘进马车中，徐清箫弯了弯眼角，可在瞥见车前两排带刀侍卫时又耷拉了下来。

　　他说要见赵央，霍观焰嘴上答应，可转眼又派了人跟着，声势浩大，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他西亭候世子的车队。

　　车上还坐着一个嫌犯，霍观焰却如此招摇恣意，随心所欲，这让徐清箫实在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侍卫一路清道，很快就到了染尘客栈门口。

　　霍观焰先一步下车，在徐清箫也准备迈下侍从准备的木阶时，他突然将人拦腰抱了下来，随后搂着徐清箫的细腰大摇大摆进了客栈。

　　“你给我放手！”徐清箫伸手去掰霍观焰的手臂，瞪着他，“我没让你跟着。”

　　霍观焰不仅不回应，反而将徐清箫揽得更紧。

　　“这不是百雨金的小少爷吗？”

　　未见人先闻声，一阵香风飘过，还未等徐清箫看清，一道清冷的声音已经在他耳畔响起，抬眼看去，是一个极其美艳的女人。

　　一身月白色衣裙飘飘欲举，三千青丝只用一根素色簪子简单绾起，眉心间描画着蓝色水纹花钿，气质淡然出尘，在诡谲的染尘客栈里看起来格格不入。

　　偏偏这人便是染尘客栈的老板娘，烟迭。

　　烟迭轻摇团扇，一笑却又清冷尽消，风情万种，她的目光落在徐清箫身旁高大俊逸的男人身上，暧昧地上下打量:“不知这位是？”

　　霍观焰：“我是徐清箫的未婚夫。”

　　徐清箫：“？？？”

　　藏匿在染尘客栈大堂里看起来十分不起眼实则时刻在收集消息的长崖宗众人：“！！！”

　　震惊！

　　被抄了家的百雨金小少爷不仅堂而皇之现身客栈，竟还与一男子搂搂抱抱，姿态亲密！

　　劲爆！

　　京城第一勋贵西亭候世子霍观焰与洛阳第一美人徐清箫竟然是这种关系！

　　烟迭依旧轻摇团扇，眼神暧昧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徐清箫顶不住烟迭戏谑的眼神和大堂众人的议论纷纷，他让烟迭给自己开了间雅间，冷着脸将霍观焰拽上了二楼。

　　“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啊？”徐清箫踹了稳坐在桌边的霍观焰一脚，“招亲大会还没办完，谁是我未婚夫还说不定呢。”

　　徐清箫见霍观焰一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淡定样就来气，他硬邦邦又补一句：“反正不是你！”

　　“是不是我……”霍观焰一扯徐清箫的胳膊，将人牢牢箍进自己怀中，两人侧脸相贴，挨得极近，“且看着吧。”

　　霍观焰的嘴就贴在徐清箫耳边，他声音低沉，说话时带出一股热气，弄得徐清箫耳朵痒痒的，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抿起嘴，作出十分不情愿的模样。

　　徐清箫在霍观焰大腿上扭来扭去却一直挣脱不开，他也不恼，反手摸到霍观焰腰间，在身|下之人的软肉上狠狠一拧，霍观焰痛得吸气，缓了一会儿又去挠徐清箫的咯吱窝。

　　两人正打闹着，一道黑影蓦然立于窗下。

　　赵央刚翻窗入内就见徐清箫坐在霍观焰的大腿上，两人举止亲密，气氛甜腻，他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清箫，霍观焰真的是你未婚夫？”

　　“不是，他瞎说的。”徐清箫立马从霍观焰的腿上跳下来，这次霍观焰倒没有再为难他，而是跟着站起来，似笑非笑盯着窗边的不速之客，“怎么，赵门主不信？”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徐清箫把霍观焰往门口方向一推，催促他离开：“你快走吧！”

　　“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单独相处？”

　　霍观焰的眼神在徐清箫将他推开的瞬间变得晦暗不明，深黑色的瞳孔边缘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血一般的鲜红，看起来渗人得很，他面无表情看向赵央，语气与之前和徐清箫说话时完全不同，阴森又可怖。

　　徐清箫疑惑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殿下，”明镜略显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孟大人到了！正四处找您呢！”

　　霍观焰迈向徐清箫的脚步一顿，他深深地看了徐清箫一眼，转身便走。

　　徐清箫才不管是孟大人还是李大人找霍观焰，人一走，他就让梨花门首席杀手赵央坐到了自己的对面。

　　“赵大哥，有线索吗？”

　　赵央摇头，情绪毫无起伏：“没有，他们藏得太深了，至今没有现身。”

　　徐清箫亲自为赵央沏了一杯茶，双手端给他：“抱歉，我家出了这样的事……招亲大会也弄砸了。”

　　“本就是我将你卷入风险之中，应该道歉的是我。”赵央接过茶，然后单手捧着。

　　“可是，”徐清箫轻笑，“三年前……你救了我一命。”

　　赵央沉默许久，才沉声道：“你明明已经知晓，当年你是因为我才受叶阑海所害，坠入山崖，身负重伤。”

　　“赵大哥，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你脸上那道疤也是因为救我留下的，况且，你以为我就不想报仇吗？”

　　三年前，一场蓄谋已久的暗杀令赵央毁了容，可也让徐清箫重病一场，从鬼门关回来后，他再也没能拾起徐家祖传的缚神剑法。

　　他布这盘局，不仅是为了还赵央一个人情，更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