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鹤》别惹月亮

10、第 10 章

　　女生的决心是很恐怖的，没下定决心的时候，犹犹豫豫，藕断丝连，但一旦下定了决心，那就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绝不回头。
　　当一个人豁然开朗，浑身都会轻松起来。
　　奚缘就是这样的感觉。

　　奚朗下楼时，就看见他姐和一个男生坐在一起聊天，其乐融融。

　　他穿着数码宝贝的红色周边T恤，脚踩黄色人字拖，单手插在绿色睡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挠着睡成鸡窝的白金色头发，先是站在楼梯上警惕十足地打量了好一会儿，确认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过分的肢体接触，才慢悠悠下来：“大圆圆，天哥，你俩悄么声儿干嘛呢？”

　　奚缘抬起头，被他这一身红绿灯打扮震了一下：“你穿的这是什么啊？”
　　奚朗翻个白眼：“你少管。”

　　在奚家，哥哥姐姐弟弟各司其职，人如其称，哥哥像哥哥，姐姐像姐姐，弟弟也是真的弟弟。奚羽年纪大，从小便帮父母分担照顾孩子的责任，对待弟妹简直像半个爹，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双胞胎中，奚缘自诩姐姐，哪怕就大了十分钟，对弟弟也总是摆出架子，苦口婆心，可惜，奚朗从小性格就调皮叛逆，一点就炸，在一家子好脾气中间，显得格格不入，鸡立鹤群。

　　他又一屁股坐到傅闻天身边，哥俩好地勾肩搭背起来：“天哥，好久没见你了，我都想你了。”

　　说来也怪，奚朗在院里，和魏子亭并称混世双魔头，俩人凑在一块那叫一个无恶不作。奚家没有魏母那样暴脾气的能镇住这个魔头，所以奚朗在家混的是风生水起，小的时候，他闹起脾气来能把情绪稳定到极点的奚羽都气哭，边哭边把他背起来要扔到垃圾桶里去，奚父奚母也没辙，请了不知道多少个育儿师都被气跑，最后俩人商量要不把奚朗送去外地一个很有名的托儿所里去，眼不见为净。
　　转机出现在奚朗五岁那一年。那时候幼儿园放学后，大家都会聚在院里跑着玩，双胞胎也不例外，有一天姐弟俩因为抢玩具吵起来了，秦瑶和贝煦阳怎么劝都没用，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居然发展到大打出手，奚缘那小身板哪里是奚朗的对手，推搡间站立不稳，很快被推了个大马趴，额头正好磕在一颗小石头上，当即就见了血。

　　这一幕正好被姗姗来迟的傅闻天收入眼底。

　　结果不言而喻。
　　傅闻天一言不发地揪起奚朗的领子，就把他拖去了远处的灌木丛后面。灌木丛后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奚朗终于遇到了他人生中的天敌。
　　从此，傅闻天成为了奚家的常客，起到了一种类似于“凶兽镇宅”的效果，家里面每个人都敲锣打鼓恨不得他每天都来。

　　奚朗也终于开始收敛自己的脾气，随着年龄慢慢长大，他的性格不再那么让人头疼，但依然视傅闻天为大哥，大哥可以没有血缘关系，但一定要有征服他的能力。

　　傅闻天拨掉奚朗的手：“怎么跟你姐说话呢。”
　　奚朗从善如流：“我换一身行了吧。”

　　说完，他真的噔噔噔跑上楼去换衣服了，奚缘气呼呼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感到一丝嫉妒。
　　臭弟弟，怎么这么听傅闻天的话！

　　说话间，门铃又响了，傅闻天自然地站起身去开门，招呼魏家双胞胎进来。

　　魏子亭一边换鞋一边大大咧咧道：“天哥，你把这当自己家啊，怎么我每次来你都在啊。”
　　傅闻天没好气道：“少废话。”

　　奚母从花园回来喝水，见到两人又是一通寒暄，奚朗也换好衣服下楼来，偌大的客厅装了俩魔头和几个精力旺盛的高中生，一时热闹得显得拥挤起来。
　　奚母喜欢安静，不多时就觉得头疼了，马上联系了司机把车开过来，赶孩子们出门。

　　司机把他们送去了闻城最大的商圈隆海广场，约定了接他们的时间，就先离开了。

　　几人在一楼的各个奢侈品专柜都转了一圈，除了魏子亭飞速选定了一块手表外，几人都没有看上的东西。
　　像他们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孩子，买东西都不是太在乎价钱了，无论贵贱，能瞧得上眼才最重要，奚朗讨厌逛街，没走几步就嚷嚷着烦，说回头干脆让奚缘准备双份，就薅着魏子亭一起去六楼的电玩城了。
　　魏子楼可以说是他哥的跟屁虫，正好他也不想逛，立马亦步亦趋地跟着去玩了。

　　奚缘简直无语，这几个男生不知道自己什么德行吗，不爱逛街还非要来。她心思毕竟比他们细腻，觉得十八岁的礼物意义重大，要好好挑选，所以她还想再逛一会儿。她和傅闻天面面相觑半天，小心翼翼问：“你还逛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叹了口气，格外想拥有一个同性朋友。
　　要不是傅闻天“怕生”，她都想把秦玉歌叫过来了。

　　傅闻天按了一下她的头：“逛啊，怎么不逛，正好我不知道给贝煦阳买什么，你帮我挑一下。”
　　奚缘佯装生气：“你怎么和奚朗一个样子，我要买三份，我很为难的！你自己挑吧！”

　　傅闻天一怔。

　　奚缘好像突然就跟他“熟络”起来了，面对他的时候，不再躲躲闪闪，语气也和跟魏子亭他们说话一样，自然流畅许多，不说别的，就连音量都变大了。
　　他没有想太多，只当女生善变，之前可能是太久没见，生疏了也正常，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仗着身高，伸手虚虚勒住奚缘的脖子，哼笑道：“你挺横啊小奚缘，跟学长这么说话。”
　　奚缘涨红了脸：“什么学长！你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她被傅闻天勒得没有重心，整个人都往后靠在他身上，这样的姿势对小时候的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对商场里来往的年轻情侣来说也很正常，但对于他们两个，尤其是在她刚决定和他做朋友之后，有些过于暧昧了。
　　她挣脱不得，干脆向下沉沉一坠，后脑勺贴着傅闻天的胸膛重重擦下去，想从下面逃跑，谁知傅闻天一时不察，又担心真的勒到她，立刻卸了力气，甚至向后退了一小步。

　　这一下，奚缘彻底失去平衡，踉跄着一屁股坐到了傅闻天的脚上。

　　傅闻天被压得“哎呦”了一小声。

　　奚缘：“……”

　　傅闻天：“……”

　　说实话，奚缘的屁股并没有很疼，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完全没反应过来，并且浑身没有力气，只能脑袋枕着傅闻天的大腿根，愣愣地抬头看他。

　　两人的对视持续了很久。

　　最后终止于一声憋不住的闷笑。

　　傅闻天最先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出来。
　　他很少这样笑出声来，甚至都很少笑，总是懒洋洋的，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他的兴趣。偏他五官凌厉，哪怕不做表情，也散发着一股不好惹的气场，闻城一中的贴吧上甚至流传着一个奇怪的投票：高中三年，在所有傅闻天的偷拍照里，他能笑几次？

　　投票帖被置顶，所有选项里，最高的次数也只有二十次，而在评论区贴出的几百张偷拍照中，他称得上在笑的照片，拢共也只有三张。
　　一张是他高一时在篮球赛中和队友默契配合，完成了超高难度灌篮之后，赢得了满场欢呼，少年意气风发，和队友在空中击掌，笑容酣畅淋漓；一张是在校外的抓拍照，他骑着山地车在下坡，风鼓起他的黑色T恤，树影投下，少年飞驰而过，嘴角上扬的弧度舒缓。

　　最后一张，似乎就是他高二开学时，在分班布告板前，他捏着嗓子似乎不太舒服，转身离开后，不知怎么却笑了起来。
　　这张照片的背景里，有一个长发的小个子女生，背对着镜头，看不见长什么样子。

　　这些他们都不知道。

　　傅闻天笑了之后，因为觉得丢人，奚缘本想生气的，可莫名其妙一阵笑意涌上，她的理智在愤怒和好笑之间摇摆，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哈”地一下乐出了声。
　　两人维持着这样一个搞笑的姿势，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笑得浑身颤抖。

　　商场里人来人往，不知道过了多久，奚缘后知后觉，实在不好意思，止了笑声，准备爬起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一错眼，却看见不远处扶着天井护栏，面朝这边，无声笑得弯下了腰，直捶栏杆的一个身影。
　　穿着风格大胆，很是眼熟。

　　好像是盛长欢。
　　不知道看了多久，也不知道笑了多久。

　　奚缘：“……”
　　不想活了。

　　人在做了一件尴尬的事情之后，如果没有别人看到，这件事可能尴尬一会儿就过去了，但如果被人目睹，那他就会哀莫大于心死，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此时的奚缘就是这种心情。
　　她猛地拽住傅闻天的裤脚，借力站起来，兔子一样逃窜而去，傅闻天忙着扶住自己的裤子，竟没来得及伸手拽住她。

　　盛长欢边擦眼泪边走过来，和傅闻天打了个招呼，稀奇地问：“她跑什么啊？”

　　傅闻天沉默了一下：“害羞。”

　　盛长欢一愣，又想笑了：“不是，她这么可爱啊？”

　　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傅闻天低头轻咳一声，居然应了：“嗯。”

　　盛长欢不禁侧目打量，欲言又止。
　　她这个前同桌……好像哪里不一样了。至少在他们同桌的那一年里，她没有见到过他像这样兴致勃勃要去做什么事的样子。

　　不待她细想，刚刚跑走的小姑娘又小旋风似的卷了回来。
　　奚缘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跑的还是依然在不好意思，她冲到盛长欢跟前，一把搂住了她的手臂，朝傅闻天趾高气昂道：“我们仨一起逛！她是你认识的人，你总不认生了吧！”

　　傅闻天：“……”

　　盛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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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傅闻天：三天之内杀了贝煦阳这个到处散播我认生谣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