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放下刀！》细火

5、洛水（5）修

　　秋离将毛笔扔给了夏琰，说道：“拿着防身，以防不备。”

　　夏琰接过毛笔，好奇的摸了摸笔杆，笔杆顺滑的让人舒适。他也没推究，把玩了一阵之后，小心翼翼的将毛笔收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隽水镇，这里偏离洛水城，靠近城关附近，所以看上去没那么繁荣。

　　镇子里的人口数量非常少，一百余人，往里走去，就只有一条笔直的街道，半盏茶的功夫便能走到底。

　　街道上比较冷清，偶尔能见三两挑货郎走过。

　　一路走来，镇子里的人们几乎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因为洛水皇帝昏庸无道，贪官污吏越来越多，所有平安公主救济下来的粮草几乎还没到半路就被贪官没收了。

　　导致城关附近的百姓常年饱受饥荒，人们也饿得骨瘦嶙峋，神情呆滞，做什么都慢半拍，秋离跟他们搭话的时候，他们几乎是缓了好一阵子才回话。

　　夏琰跟在秋离身后，自己的腿没他长，只能小跑着跟上他，他道：“喂，你来这里做什么？”

　　秋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找寻剑魂的寄宿体。”

　　夏琰好奇道:“剑魂？之前听你说过……是不是就是钻进我眼睛里的东西？”

　　“不错。”秋离将脚步放慢了一些。

　　他单手拖着罗盘，凝眸观察着罗盘的指向，想找出寄宿体的下落，不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这个罗盘的指针从昨日起就絮乱不堪，根本指不了寄宿体所在方位。

　　夏琰又道：“你为什么要找剑魂？剑魂很厉害么？”

　　秋离将目光从罗盘身上移了开，看向他，目光复杂，说道：“害人的东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在我身体里，我当然得知道。指不定它会害我呢。”夏琰有些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一想到秋离所说的剑魂，他就会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它侵入他眼睛时的疼痛。

　　秋离收回了罗盘，嘴角一勾，调侃道：“剑魂挑宿主，一般的它看不上眼。”

　　夏琰脑子在蠢也听懂了秋离这话里的意思，随即不屑道：“那它看不上眼还选了我！”

　　秋离被噎得愣了愣，盯着他从上到下瞧了好一会，半久，才道：“剑魂颇喜三垢之人，我看你年纪轻轻，难道有什么深仇怨念不成？”

　　夏琰摇了摇头，问他道：“你说的是哪三垢？”

　　秋离：“贪嗔痴，它以这些堕落的念意为食，借人体苟且存活。所以……我才问你，你是不是对谁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有。我夏琰行的端坐的正，不存在什么堕落之念。”他顿了顿，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就道：“我知道了！”

　　秋离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什么？”

　　“知道它为什么找我做宿主了！”

　　“为什么？”

　　夏琰一本正经的仰起了脸，拍了拍肚子：“嗔……我吃的多算不算？”

　　秋离被他幼稚的模样逗笑，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无奈地道：“白痴。”

　　夏琰抱着脑袋，幽怨的瞪着他：“你又打我。”

　　秋离拖着罗盘继续前行，云淡风轻的道：“替你娘打的。”

　　夏琰神情一变，顿住了脚步。

　　秋离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他神色落寞的站在原地不在前行。

　　秋离微微眨眼，似乎察觉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又道：“我的意思是……你娘一定舍不得打你，才让你变得这般顽皮。”

　　夏琰跟上了他的脚步，往街上走去，不在意的道：“我没有娘，我只有姑姑。”

　　秋离剑眉一蹙，而后，又缓缓舒展了开，盯着他走在街道之上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低喃道：“该打。”

　　俩人漫无目的在街上晃了一天，直到晃到了傍晚时分。

　　秋离还在观察着手里的罗盘，夏琰跟在他身后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抱怨个不停。

　　熬到了夜晚，秋离才带着他找了一个客栈落宿。

　　白日里大街上人烟稀少，夜晚这间客栈也在预料之中的冷清。

　　老板在柜台里打盹，只有一个瘦弱的小二在客人之间，忙活来忙活去。

　　厨房里时不时传出“叮叮当当”的菜碗碰撞声。

　　秋离摇着扇子上了楼，半途之中，对小二道：“上点酒菜，不要腥辣。”

　　小二谄媚的笑道：“唉，知道了爷，您先上去等着，小的等会就给你送过去。”

　　秋离走上了二楼客栈，打开了房门。

　　夏琰跟在他后面进了房间，整个人大字倒在了床上，裹着被子一阵翻滚，浑身舒适，竟有一种久违的惬意。

　　他几乎是打了个小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醒来之后视线搜寻着秋离的身影，发现他正坐在床对立的桌子旁，还在研究着白日里那个古铜色的罗盘。

　　罗盘的指针非常絮乱，一会指北，一会指南，又可能会发了疯一样旋转起来，吹出悠悠凉风。

　　对于夏琰来说：是个不错的散热宝贝。

　　“咚咚——”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二位爷，您的酒菜做好了，请问小的可以进来吗？”

　　秋离头也不抬地道：“进来吧。”

　　小二端着饭菜，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将酒菜摆放好，笑嘻嘻的看了看秋离，又看了看夏琰，道：“二位爷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说着他退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秋离抄起筷子就开始动餐，夏琰从床上跳了下来，也想跟着一起吃，还未拿起筷子，他的手就被秋离的筷子敲了一下，疼得他嗷嗷直叫。

　　他不满的道：“为什么不让我吃？我陪你转了一天都快饿死了。”

　　秋离嘴角一勾，笑道：“想吃，先付银子，咱们平摊。”

　　夏琰：“我没钱……”

　　秋离：“没钱那就别吃。”

　　夏琰气呼呼的哼唧了一声，双手抱胸重新回到了床上，瞪着秋离，一张小嘴因气愤翘上“天际”，他不屑道：“真看不出来，你这人还真小气。”

　　秋离：“嗯……多谢夸奖。”

　　“……”不吃就不吃，小爷不稀罕！

　　“吧唧吧唧……”

　　“咕——”

　　“吧唧吧唧……”

　　“咕咕——”

　　“吧唧吧唧吧唧……”

　　夏琰捂住耳朵滚来滚去，终于忍不住炸毛道：“你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发出声音啊！”

　　秋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发出声音，如何让你得知我在吃好吃的。”

　　夏琰：“……”

　　吃吧，吃死你最好！

　　“哐当——”筷子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

　　夏琰疑惑地转头望去，就见秋离不省人事的扑倒在了桌子上，他心一惊，道：不是吧，我就随便想想的，怎么真倒下了？

　　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试探性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秋离的背，轻声喊道：“喂……你没事吧？”

　　再次戳了戳：“秋离？死秋离？“

　　无论他怎么喊他，他都没了反应。

　　夏琰探着他的鼻尖一番查探，又如摸到滚烫的烙铁缩回了手，表情震惊，张口结舌：“死、死了！？”

　　过了片刻，他犹如重获新生，插着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他拍了拍秋离的肩膀，得意地说道：“再见了您。“顿了顿，察觉哪里不对，又改口道：“再也不见！”

　　他用毛笔在秋离脸上画了一只乌龟，虽然这样冒犯一具尸体不太好，但是他解恨啊！

　　这就是报应！

　　夏琰满意的拍了拍手，三步两摇的就想离去。

　　突然，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走到门口又倒退了回来，盯着秋离一张平静的俊脸，一阵沉思，半久，指着他的脸愤愤道：“小爷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说完他就扑在秋离身上一阵摸索，想摸出一些银子，银子没摸到，倒是摸出了他腰上别的太极扇。

　　他敞开扇子摇了摇，想看看能不能变成一把剑，结果什么都没有变幻。

　　他索性顺手给自己扇了扇风，对他道：“这把扇子呢，我就拿走了，反正你以后也用不着了。谁叫你这些天天天虐待我来着。相等价的，我也要拿你一点好东西。”

　　他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还是没有找到银子，没有银子就买不了木舟，搭不了渔船，还怎么回黛燕山。

　　他烦躁的在房间里转圈圈，目光最后落在了秋离随身带着的包袱身上。

　　他蹲在地上翻着包裹，里面如他所料全是茶叶、茶叶杯、茶壶，一套一套，整齐有序的拿着油纸包裹着。

　　他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没有找出银子，一气之下，把他一包裹的东西全砸了，撒了满地的茶叶渣子。

　　“咯噔”身后的桌子突然传来一下震动。

　　夏琰疑惑地回头，还以为秋离诈尸，探头探脑的看了看。

　　后方一切正常，秋离的尸体依旧一动不动的趴在桌子之上。

　　他不敢过多逗留，总感觉背后阴风阵阵，有什么东西正在瞪着他，他搓了搓发寒的双臂，大步就想往外走去。

　　这时，月光的照射下，门口站了一个人影，倒映在纸窗上，夏琰看向门栓，就见那人正在用小刀从门缝里撬着门内的木栓。

　　他顿住脚步，察觉到了不对劲，东看西看，最后钻到了桌子底下躲着。

　　在躲藏的途中他一不下心碰倒了秋离的尸体。

　　秋离失了重心，大字倒在了地上，如一具死尸一般，一动不动，一张俊脸却诡异的朝向夏琰这边。

　　他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瞪得极大，目光幽怨的盯着桌子下瑟瑟发抖的夏琰。

　　夏琰被他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准确的来说，是被一个死人瞪得浑身不自在，伸出腿就想踢他的脑袋，想把他的头换个方向。

　　“啪嗒——”这时，门被撬开，一抹瘦弱的身影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夏琰立马缩回了腿。

　　那人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似乎在观察房间里的情势，确认秋离真的晕过之后，他扭了扭脖子，地上的影子陡然变长，从一个瘦弱的人形变成了一个身材修长的高挑少年。

　　那人蹲了下来，夏琰这才看清楚他的样子，他就是之前给秋离送酒菜的小二！

　　那人并没有发现桌子下的夏琰，盯着秋离瞧了好一阵，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撕掉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随着人.皮面具的翻开，暴露出里面一张俊秀的脸。

　　那人面容冷峻，双目如鹰，望人一眼便让人不寒而栗，浑身的散发着不威自怒的气息。

　　夏琰一看，便知是个不好惹的人。

　　他动了动身子，伸手摸向了秋离腰间的金葫芦，手指刚刚碰到葫芦肚子，房间里随即炸开一道金光。

　　将那人毫无预兆的被这道光弹开了一段距离，“啪”的一声撞到在了墙上，将他摔翻在地。

　　那人捂住胸口，剑眉紧促，“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他缓了缓，咽下了口中的血沫子，又朝着秋离爬了过来，毫不畏惧的发起了第二次进攻。

　　他举起了腰间明晃晃的弯刀，这次他瞄准的不在是那个金葫芦，而是已经死去的秋离。

　　为什么他要砍一具尸体？

　　桌下的夏琰表情一僵，突然察觉哪里不对劲，匍匐着身子就想往反方向开溜，然而，身子还没爬动，脚腕却被一只手牢牢的钳住。

　　于此同时，行凶的刺客再次喷了一口血，倒在了他的身旁。

　　这人倒下来后，这才发现了夏琰的存在，目光充满惊愕，与他大眼瞪着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