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与贫僧抢道长》温情杀戮

3、第三章

　　“师傅，师傅。”

　　空心呻*吟出声，努力睁开眼睛，发现一双墨色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有妖怪！”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孟清许没防备，被推了一个踉跄，扶着床沿才站定。

　　“你和圆弘法师是什么关系？”他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他是我师傅，”话说一半，空心咬住下唇瓣，粗浓的眉头皱起，“我记得你松手了，后来怎么又救我了。”空心意识到自己躺在客栈床上，身上盖着薄被，他偷偷在被子下摸索，身上零件尚且齐全。

　　“报恩。”孟清许说完，二人无话，一阵沉默。空心打破了尴尬，“救命之恩不言谢，贫僧法号空心，空空如也的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那颗心。”空心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抖了一个不太搞笑的包袱。

　　孟清许皱眉，低头，从袖子里的抖出一个眼熟的荷包，金丝线绣着钟馗，随手扔在了空心怀里。

　　“哎呀，这是谁的荷包，好精致的绣工，这是送给小僧做定情信物的么，道长太客气了，救人就救人，还送什么礼物——”

　　空心死里逃生，挤出来的笑容被孟清许伸出一只手指噎的无影无踪。

　　“其一，这是我从金风县张府里找到的，我查验过了，里面填的雀舌香于辟邪驱鬼并无半点益处，”空心脸色随着孟清许伸出的另一只手指，越发难堪，从惨白变作隐隐发青。

　　“其二，荷包和你包袱里面七八个荷包一模一样，”孟清许狭长的眉眼死死盯住空心，“你就是那个在张家谋财害命的假和尚。”

　　“咳咳，”空心咳嗽了两声，心神从道长深邃的墨绿色眼眸上收回，“谋财我认了，害命不是我的锅呀，他张老爷要是行的端坐得正，也不会有妖孽来寻他！我卖他安神的荷包，最多只能算见死不救，谈不上谋财害命嘿。”

　　他局促的解释着，放在被子上的一双手倒很稳，半点颤抖也无。

　　孟清许叹了一口，不欲与他多做纠缠，“你替我付了船资，我救了你，咱们两清了。”

　　对方点头如小鸡啄米，“两清了两清了，以后道爷你走你的奈何桥，贫僧走自己的阳关道，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孟清许回味出这话说的不对，眉毛一挑，空心想起他在船上施展法术的神勇，发出大姑娘被非礼的尖叫声，用薄被死死挡在胸前不敢抬头。

　　“以后莫要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孟清许说完，大步流星走出房门，关上房门的瞬间，想起的却是，这个素行不端的假和尚，被江水卷走后居然没有沉下去，鱼群托着他在江心盘旋，没有放任他沉下去。

　　孟清许从未见过如此景象，天空吹来微风，吹散了乌云，几个苟且偷生的水匪早就不知道逃去了哪里。岸上妇孺看到空心被鱼群托起，已经有人忙不迭磕头祈福了。

　　犹豫了片刻，孟清许重新扎入水中，江水流速渐缓和，他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把人救了上来。细细端详，明明就是个骨肉匀称，天庭饱满，眉毛浓重，随处可见的普通和尚。

　　手上隐约感觉到脉搏的跳动，他低头，手心空无一物，微微运功，掌心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不细看像掌纹。孟清许深呼吸，大踏步下楼，留下房间里面身怀鬼胎的空心。

　　空心赤脚，整个人贴着门后听动静呢，一等人走开，立刻飞回床上，仔细清点了包袱里盘缠金银，林林总总居然一样不少。

　　“救人不收钱，还真是个身怀绝技的怪胎。”空心小声嘟哝着，话里隐约透着嫉妒。

　　“听说了么，上游河里又毁了一艘船。”

　　“作孽啊，死了不少人吧？”

　　“没几个，听说有水匪在船上，放下屠刀后就有真佛显灵了，船上人踏着莲花上了岸。”

　　空心坐在幽州城客栈里稀里哗啦喝着白粥，那个姓孟的道士凭空消失了，省了他好大一桩心事和救命钱。最近运气不错，有地方发财就更好了。

　　他竖着耳朵在人来人往的客栈大堂里仔细听，巴巴等着打听到哪家官人小姐多愁多病，自己也好去“广结善缘”。

　　“哎，城外就不行了，听说官峡镇那里最近邪乎的很，连去了几波道士和尚都没能出来，你说银矿里面石头运不出来，咱们州里税负又要重喽。”

　　几个喝茶吃点心的书生对《论幽州赋税增加对百姓生活影响》大放厥词，空心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捧着白粥像是捧着燕窝粥一样，嘴巴都快咧到了后脑勺。

　　银矿耶，随便搞上一票都能塑好几尊弥勒金身了！他满意的擦了擦嘴，眼里除了白花花的银子，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屁颠屁颠找小二结了账，打听清楚如何才能前去官峡。

　　小二是个毛还未长齐的娃娃，下巴上的小缝倒是和掌柜如出一辙，不用猜就知道是不用拐弯的亲戚。

　　“今今今天午时，关关关关公庙里聚了一一一一大波，听听听说，下午进进进官峡。”

　　空心满意的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呲溜一声从客栈窜了出去，小二后面两句话音尚未落地。

　　“小小小师傅你还是别别别别别去了。”

　　“让一让，让一让来，都是自家人，见者有份啊。”

　　空心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到了关公庙，进门就看见有缘千里的孟道士，坐在很显眼的地方闭目打坐，他心里暗骂一声牛鼻子阴魂不散。蹑手蹑脚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假装认真聆听为首一名白发道长的滔滔不绝。

　　“不排除是毒瘴，也有可能是妖孽，依老朽看很有可能是黄大仙，蛊惑人心，作乱官峡…”老头有些年纪了，说话连咳带喘，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依老衲所见定然是蛇妖！”一个肥头大耳身上挂着好大佛珠的和尚站了出来，挺着硕大的肚子，“黄大仙多出现在北边，咱们南边多少年没见黄皮子了，再说千年以前这里出现了蛇妖白姑子，今年官峡再出个绿姑子也未可知嘛！”

　　哄堂大笑，白姑子是本地的蛇妖传说，妇孺皆知，这和尚把道听途说拿到台面上讨论，显然是捣乱来着。

　　空心抓耳挠腮，在人群中左顾右盼，想找个厉害的人跟着，自己好捡个便宜差事，抽空从怀里掏出了糖人出来舔着。

　　“慢，这位师傅的意思，咱们没有进入官峡镇，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等咱们进去了再做定论吧。”

　　黑暗里站出来雄赳赳气昂昂一名捕头，年轻英武，说话间替大家做了决断。不过话说回来，就凭他腰间官家花纹的刀，脚底粉白官靴，在座的三教九流都得让他三分。

　　大家点头称是，纷纷起身上车，朝着官峡镇出发。

　　空心一口吞下糖人，在嘴里嘎嘣嘎嘣咬碎，瞅了一个空，抱紧自己的包袱，插进了排队上车的队伍，紧跟着孟道长上了同一辆马车。

　　“孟道长，咱们好久不见，”他觍着脸，圆脸上飞起两朵红晕，“贫僧甚是想念。”

　　孟清许挑眉，有些困惑，“你这滑头，不去大宅里舒舒服服骗钱，怎么想起来去官峡的？”

　　空心笑的诚恳，“贫僧这不是听从了道长的教诲，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么？”

　　孟清许把头扭过一边，把空心和尚当成车厢里的空气。后者碰一个软钉子也不气恼，兀自坐在孟清许对面，用手在膝盖上打着节拍，不知道哼唱着哪里的小调。

　　一个时辰过去了，二人间只听见车窗外车轮吱呀吱呀声。

　　“孟道长，多谢你救了贫僧一命，贫僧当真无以回报，一会儿进了官峡镇，还望道长继续照应贫僧呢。”空心放下帘子，满怀希望望着孟清许。

　　后者眼睛都未睁开，“你不会半点武艺，进去做什么。”

　　“咱有一颗渴望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心，还不够么？”空心话音带着拐弯，笑意盈盈。

　　“官峡多产银矿，我看你盯上了银矿吧。”孟清许猛然睁眼，一针见血。

　　“什么，什么银矿，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怎么会是那种因为蝇头小利就动心的人呢！”空心一脸清纯，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蝇头小利几个字着重强调了一下。

　　“不过如果真的有银矿，咱们帮了官府这么大的忙，好处肯定大大的有啊，官老爷指缝间漏出来的，就够咱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空心口水都快淌出来了，目光从孟清许破旧的袖口溜到腰间没有配饰的短剑。

　　“你觉得，在下是会为钱财动心的人吗？”孟清许撩了撩眼皮，语气终于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火气。

　　“当然不会！道长您是多高风亮节的人呢，”空心一个急转弯顿时换了口气，“可是您不是欠了我人情，借这个机会，咱们算一算账，从此也好两不相欠。”

　　他侧身行了一礼，“如若不然，有个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恐怕对道长您清白的名声，不好吧？”语气里若有若无的威胁，目光直通通和孟清许对上。

　　“我救过你一回，自然问心无愧。不过既然空心法师威胁贫道，贫道也有一句话要问法师，听说圆弘离奇过世，你身为弟子，可知道一二呀？”

　　孟清许毫不相让，一双眸子亮如星辰。空心脸上像是被燃烧的皮鞭抽过一样，又红又肿，结结巴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我听说，至今没有找到原因。”孟道长慢条斯理，还有闲情逸致摆弄二人之间的小茶桌，“如果法师知道，千万要给贫道说道说道。”

　　空心脸色惨白，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

　　“我师傅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不过你既然救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在官峡镇里送死吧？”他带上了一点哭腔。

　　这一副卖惨的牌打到了孟道长的心坎上，果不其然，他沉吟了，有些犹豫。

　　“这……”

　　空心借机添了把柴火，“我，我是听说杀害师傅的元凶很可能出现在官峡镇，如果能为师傅报仇，龙潭虎穴我也敢闯的！”

　　侧脸偷看孟道长，孟清许似是被打动了，唇瓣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忽然，车外响起了一阵骚动，空心刚要掀开帘子，孟清许清喝一声，“不要！”

　　车外惨叫声阵阵，帘子上被撒上了鲜血，空心方才夸下的海口，许下的诺言，统统丢到爪哇国去了，只剩下背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真是千钧一发好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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