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关山》绛尔

26、第 26 章

　　盛北斗脸一黑，全身肌肉紧绷着，极力忍住将她甩开的冲动，沉声道：“崔姑娘这是何意？”
　　“你先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呐。”崔骄骄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一对眼眸又圆又亮，湿漉漉的。
　　他移开目光，英眉微压：“崔姑娘，放手。”

　　即使她已醉了七八分，还是察觉出了眼前人的变化。她知道，他现在在生气。
　　她乖乖松开他，又狗腿的帮他拍了拍大腿，这才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错了，别生我的气。”

　　盛北斗在她松手后便退开好远，月色皎洁，他将面容藏在阴影下，叫人看不清。
　　他确实生气了，半分怪她，半分在恼他自己。从小到大，他都十分排斥和其他人有身体接触，除非情况所需，不得不这样做。他知道他会被当成怪胎，但他已习惯了。
　　可是，刚刚她抱住他时，他心中并未产生很厌恶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只觉得陌生，令他无所适从，一心想要逃开。
　　他掩去眸底杂乱，假装无事发生，语调却极其冷淡：“崔姑娘有话请直说。”

　　崔骄骄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地瞧着他：“我要说……咦，我要说什么来着……”
　　她好似一瞬间把自己想说的话给忘了，不禁满脸困惑的回忆着。待她终于在他不耐烦之前想起点什么时，胃里突然涌起一阵翻江倒海的难过，呕吐的感觉随即袭来。她连忙转身扶住身后树干，弯腰垂首，将刚刚灌进肚的酒水全吐了出来。
　　她抹了抹嘴角，不太好意思地望向他：“醉成这样，让你见笑了。”脑袋仍旧昏昏沉沉的，左支右绌，哪哪儿都不听她使唤。她努力踩住稳当的步伐朝前走去，企图拉近自己与他的距离。
　　“这些话我已憋了很久，之前不说，是因为时机未到。现在！我要堂堂正正，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盛北斗有些不可控制的紧张起来，他排斥这般的自己，可当她越来越近时，他的呼吸终究还是乱了一瞬。
　　他本已白皙的面色更白，却是苍白的。

　　她站定在他跟前，因着身量的关系，不得不微微仰起头来看他。月光打在她容色姣好的脸蛋上，映现她雾蒙蒙的双眼及两颊酡红。她确实醉了。
　　盛北斗仿佛刚从梦中惊醒过来，他转过身去，不再面朝她：“你喝醉了，回去休息吧。”
　　她怕他走，忙伸手拽住他袖子，攥着浅浅一角：“我喜欢你。”她微微嘟着唇，秀眉轻锁，眼底却是认真极了，“我知道我醉了，但我没有在说胡话。这句话是真的，喜欢你也是真的……你别走好不好？”

　　“喜欢？你喜欢我什么？”他回过头，冷冷地盯着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叫她误会了。
　　喜欢什么？她略迟钝的将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半响才痴笑道：“喜欢你长得好看啊，傻子。”
　　他的目光更冷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他眼底聚起讥诮，甚至希望她说出全部的心里话。
　　她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仍自顾自道：“其实，你只带着面具，我也喜欢你。你这么特别，见了你，我再也不会喜欢其他人了。盛北斗，我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感动一点点？”

　　他没有说话，将袖子从她纤细的手指中解放出来，定定望着她。或许，那对隽秀深邃的凤目中曾泛起过涟漪，但又被他迅速抹去，找不到一丁点存在的痕迹。
　　他踩着月光，一步步朝她逼近：“你说你喜欢我，可你根本不了解我。你知道我是何人吗，你可知我杀人如麻，身上背负了多少条人命？你可知我接近你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遮住了月亮的一角，同时也遮住了崔骄骄的心。一阵风吹过，将她的醉意吹走了半边，她犹豫了、害怕了，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沉默地看着他。
　　盛北斗冷笑一声，心中却不是真正的痛快。将她逼走，他便能清静了吗？
　　他不欲再想，抛下她，独自离去。

　　崔骄骄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会儿心乱如麻，一会儿头痛欲裂。她就地坐下去，任凭冷风扑着她，慢慢吹醒她。没过多久，后面渐渐起了脚步声，她没仔细听，以为是盛北斗去而复返，忙转身去看。
　　来人是魏英娥，她拿着一件外衣走过来，披在她身上。又细细打量她几眼，见她神情混沌，一时间也猜不透发生了何事。
　　“听说你醉了，怎么跑到外边来了？”
　　她扯着唇，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月亮呢，哪想到这风越吹越冷……”
　　“快入冬了，当然冷啦！”她拉她起来，扶着往寨子里走，“别胡闹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饮酒一时爽，翌日醒来的崔骄骄正被宿醉折磨着，她喝了两大杯茶水，缓解了一下口渴的症状。抬头看，外面早已艳阳高照，又到了万物喧闹的时候。她忽然想起盛北斗，以及他那番质问之词，隐隐觉得不对。
　　她冲出房间，准备去找人时，刚好碰到送上门的雷贺。
　　他一脸的惊疑不定：“崔姑娘这是？”

　　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觉得不够安全：“二当家能否移步说话？”
　　待雷贺同意之后，他们走到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崔骄骄才深吸了口气，摆正表情。
　　“崔姑娘若是有事不妨直说，我们能帮到的一定竭尽全力。”
　　“我只问你几句话。”
　　他见她神情凝重，少见的严肃，不由点头。

　　“盛北斗有没有同你说过我什么？他可是杀人如麻，嗜血如命？”
　　他闻言挑了挑眉，琢磨她两眼：“崔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话？”
　　她咬住下唇看着他，孤注一掷般地等着他的回答。
　　“你认为他是这种人？”
　　“当然不是！”

　　雷贺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个中原由，也不主动说破，只问道：“那人说的若是真的，你还喜欢他吗？”
　　她不答话，却在心中反问自己，会喜欢吗？应该是不会的。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但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雷贺负手而立，语气温和，“我还是那句话，知难而退并不是坏事。”
　　知难而退四字，她会写会认，可她偏偏做不到：“他现在人在哪里？”
　　她下定决心要去告诉他，他讲的那些她都不怕，她还是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