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魂兮归来》染霜柒

12、赐婚

　　“哟，美人。”
　　寻声看去，只见几步之外的花丛间站着个陌生少年，身穿十分惹眼的朱红色锦袍，足蹬金丝云纹靴，脖颈挂着的金项圈、头顶发束间镶着的枚金珠无一不昭示这人身份的尊贵。他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稚嫩的小脸带着层健康的淡淡粉红，附庸风雅地手持一把折扇，扇面上是龙飞凤舞的“一世风流”四个大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含情带笑地望着他。
　　“你是哪家的王孙贵女？本世子居然没见过。”少年边摇着折扇边走近，眼含兴味地细细端详他的姿容，毫不吝啬夸赞之语，“唔，面如芙蓉，肤若脂玉，衣香鬓影，天生丽质，美人在前。”
　　在袁笙看来这突然出现的少年就像个装模作样的小孩，自以为一派风流潇洒却是画虎不成反类犬，隐隐觉得好笑。他完全无视了少年轻佻的语气和神色，不留面子地问道：“你是谁？”
　　少年轻快摇扇的手倏地一顿，目露震惊之色，手中纸扇啪的一合指向他，恼羞成怒道：“你、你居然不认识本世子？你是哪家的？报上名来！”从他口中倒是得知这少年大概是某个王爷的嫡子，袁笙没兴趣与个小毛孩周旋，看到前面那个明显有人的四方亭踟蹰片刻决定转身离去。
　　那少年见袁笙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心头怒气更甚，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一副气势汹汹的质问口气，“你怎么不理我！”袁笙看他像只炸毛的小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利刺，水汪汪的桃花眼却暴露出他的虚张声势，虽说对他并不厌恶也头疼少年的纠缠不休，“我又不认识你。我要走了，别跟着我。”
　　少年仿佛没听见似的固执地跟在他身后，气呼呼地鼓起脸颊不满袁笙对他的忽视，“喂，你去哪？这里是御花园，这个方向，你是去司制房还是御膳房？”
　　袁笙一听嘴角一抽，转头看向他，“你对皇宫很熟？”
　　见他终于搭理自己少年眉开眼笑，得意道：“也不看看我是谁，福王世子，人称福小王爷，小时候可是住在皇宫里的，谁能有我熟？”他边说边拍着胸脯，一脸你说我就能解决的信誓旦旦的样子。
　　“回皇宫的午门。”
　　少年啊了一声，拿着折扇挠了挠头发，圆溜溜的眼珠转了几圈想到了条最短的路线，“不就沿着这条路走然后……”袁笙没等他说完第一句就打断了他，“直接带我走。”许是感觉语气太有强制的命令性，他缓和了口气说，“可以吧？”
　　“可以，当然可以。”少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凑到他身边拉住衣袖，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弯弯，清亮的少年音如林间淙淙溪流，“那，美人姐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美人姐姐？这个称呼让他额角青筋一跳，算了，只是个称呼，没什么可计较的。
　　“蒋莘莘。”
　　这时少年带着袁笙绕过那座四方亭朝着御花园西面而去，御花园不愧是皇家园林，青木翠柏，假山泉流，花池扶柳，越往人迹稀少之处走越是景色静谧怡人，清新空气令人身心舒畅。袁笙跟在他后面半步，眼看着他们在深入荒僻之地也不慌张，眯着眼伸手摸了摸顺滑的长发不动声色抚了下藏在发间的知知。
　　蒋莘莘？蒋？少年瞬间联想到了蒋丞相，耿直地转头就问：“美人姐姐，你是丞相府二小姐？”他能猜出来在袁笙的意料之中，便大方点头承认。少年悄悄投注到他身上似有似无的游离目光使他瞬间想到了京城中的传闻，暗道这传闻也是毁了自己的清誉，他不得不为自己澄清，“传闻是假。”
　　少年轻轻哦了声，也不追根究底，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提醒他莫要与太子太过亲近，太子并非良人。袁笙自然能感觉他的真心实意，内心触动同时他郑重其事的模样也让他发笑，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叫所托非人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不以为意，少年蹙眉望着他，含糊其辞道：“太子此人，看上去敦实仁厚，谦恭和顺，朝堂风评亦是如此，但实则脾气暴躁，睚眦必报，不可相与。”
　　袁笙明了少年身份是福王世子说的话是有一定可信度的，但多年养成的谨慎性子还是使他无法全然相信他人，表面上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实际上半信半疑。说话间两人已走出很远，似乎快要出了御花园，踏上一条周围遍布青翠竹林的石子路。
　　少年哼着欢快的不知名曲儿边走边说：“这里我也很久没来过了。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就是宫墙，可以直接翻过去就到皇宫外了，或者右拐再沿着宫墙走一会儿就到皇宫正门了。”看来这孩子以前没少做偷偷翻墙出宫的事。
　　走了半响，突然前方出现一人，一袭宽袖墨□□袍在葱翠竹林间格外显眼，袖口衣领勾以银线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闪一闪的亮光，手持拂尘，踽踽独行而来。凝神一看是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无奇，眼眸炯炯有神，美髯飘飘，儒雅和气，悠悠气度宛若闲庭信步。
　　少年看到他一愣，待到他走近垂头恭敬道：“参见国师。”袁笙不识此人但旁边少年举止很快使他反应过来，学着他的样子垂头福身行礼。
　　国师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番场景也不在意他们在此的原因，淡淡回了句免礼，就从他们身边走过，宽大衣袖随风摆动，拂尘白丝垂于身侧来回飘荡。
　　袁笙只瞥见一片墨色衣角，与他擦肩而过时觉得身边仿佛一阵清风吹过，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敏感捕捉到风中一丝似有若无的奇异气味，反射性地心生警戒，藏在他发间的知知仿佛察觉到主人突变的心境躁动地动了动腿。
　　等国师走远他们直起身舒了口气，袁笙转身拧眉望向那远去的背影，似乎是以为他好奇这传闻中的国师，少年在一边说：“这位就是国师，似乎是三清观的道士，很有名气，不知为何就被皇上请来当国师了，为人神秘，皇上也十分信任他。”说到这他神色一动凑到袁笙耳边紧张兮兮说，“国师一直住在皇宫内，皇上不顾礼制命人建了个望月楼供国师居住，祭祀鬼神之事愈加频繁，皇上也渐渐沉迷修道，朝政懈怠，妄图长生。世子我一向不信鬼神，虽说现在楚国风调雨顺，可总觉得这国师古怪，你最好离他远些。”
　　袁笙认真听了点头回应实则心不在焉，他在脑海里与知知交流，知知跟他说它在国师身上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威势极强，压得它神魂振荡喘不过气来，并且它提到这皇宫很不对劲，皇宫中死人很多怨气多是正常的，有国运和龙气镇压出不了事，但怨气明显一直在增强。
　　魂契中有个能力可以把一人的感官暂借给另一人，袁笙这世肉体凡胎灵气无法入体自然感受不到怨气，知知暂时把视觉共享给主人。袁笙再睁眼瞬间看到眼前的景物无比清晰，只要一个念头就能看到几里之外，空气中多了缕缕黑色的烟气给人以邪恶恐惧之感，抬眼望去整座皇宫仿佛被无形的薄薄黑雾笼罩，只是这黑雾还不成气候，风一吹似乎就会散。
　　若是有朝一日怨气成形……袁笙眉心一跳，隐虑埋根于心。
　　“美人姐姐？”
　　“蒋姐姐？”
　　少年见面前人眼瞳失焦出神地不知道看向远处什么地方唤了他好几声，袁笙回过神看见他身后几缕怨气交缠着变作一个血盆大口，示威似的对着他甩出黑色大舌，他不动声色地装作没看见移开目光，解除了视觉共享状态，对少年说：“没事，走吧。”
　　少年无知无觉脚步欢快地领着他走到了皇宫宫门口，袁笙远远看到了树下丞相府的马车，感谢了少年的帮助。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摩挲了几下，眉眼弯弯，讨好笑道：“美人姐姐，有空去福王府看看我。”
　　这小子居然吃他豆腐？袁笙哭笑不得，如果他知道自己内里其实是个男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后方马蹄声，宫中竟然有人骑马，转头看去居然是熟悉的人。乌黑的神骏上是身穿暗紫色衣衫的年轻男人，衣袂翻飞，腰身挺拔，黄昏的霞光照到他漂亮凌厉的脸上宛若天神降临，颧骨上一道疤倒是使英俊的眉眼煞气逼人。这人正是易天珏。
　　在他们看到他的同时易天珏也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勒住缰绳缓缓停在他们面前。熟人相见，总要打声招呼的，袁笙刚要说话就听旁边少年乖乖巧巧喊了声表哥，然后说道：“表哥一回来就入宫述职了，两年未见，姨母一直在念叨你呢。表哥准备回将军府了？”易天珏对他颔首，冷淡地嗯了声，尽管他表现得很疏离少年还是一脸兴奋。
　　等等，少年是福王世子，易天珏是镇国大将军嫡子，他们又是表兄弟。看来京都朝堂高官的亲戚关系真是错综复杂，一旦发生什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
　　“又见面了，易小将军，真是有缘。”
　　易天珏瞥了他一眼没回话，一甩马鞭匆匆出了宫门。黄昏下的宫门影子被拖得很长，袁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嘟哝，“啧啧，真冷淡。”无视了旁边少年好奇的目光他径直走向一直停留在原地的马车，掀开帘子就见关夫人端坐着看向他，待他坐下后安静了片刻，出于他预料她没问与太子谈的如何，倒是又提到了易天珏，“那位骑马的就是易小将军吧，果真一表人才，莘莘为何不与他多说几句？”
　　袁笙心中警铃大作，忽的生出不好的预感，就听关夫人说，“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改天我去镇国将军府拜访一下，问一下婚约可否定下？何日上门议亲？这种事要让女方开口总是不好的。”
　　这下子袁笙是有口无言，总算知道了一个谎言是要无数个谎言来圆的，自食恶果了。他在瞬间已绞尽脑汁，勉强笑答：“不急不急，易小将军还未及弱冠。”
　　楚国男子娶亲必须过弱冠之年，女子嫁人要及笄。
　　“也是。”关夫人也觉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安静下来不再提这事，袁笙见此总算松了口气。
　　回府已是暮色四合，关夫人吩咐准备家宴，待父亲和兄长回来一同在饭桌上用膳，期间袁笙乖顺地认了错并且保证不再犯，气氛整体和和美美，那时没人会想到第二天会发生宛如晴天霹雳的始料未及之事。
　　一夜无梦。
　　翌日清早丞相蒋元慎换上官服刚准备出门去上早朝就听门外有人通报宫中来人，他长袖一甩，蹙着眉心走到厅中，就看见宫中太监总管立于中央，手上还提着个黄澄澄的圣旨，不由眉心一跳。
　　总管尖着细嗓子开门见山道：“丞相大人，大喜事啊，恭喜了。快请您夫人和儿女过来接旨，尤其是蒋二小姐，免得打扰您上朝。”蒋元慎心中一沉，面色不变挥挥手让下人去唤夫人他们过来。
　　袁笙被叫过来时一脸懵，等和其他人一起半跪着接旨时就听总管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丞相之女蒋莘莘才貌出众、秀外慧中、恭谨端敏，朕躬闻之甚悦。今有镇国大将军之子易天珏文武双全、淳善良孝，值蒋莘莘待字闺中，与其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蒋莘莘许配给易天珏。念易天珏未及弱冠，特先定下婚约，两年后择良辰完婚。钦此！”
　　厅堂中一片寂静，鸦雀无声。袁笙突然觉得头晕气短，怕是此时心绪一乱这虚弱的身子不中用了，只得暗中咬牙撑住，心中对这突如其来的赐婚圣旨深感困惑。
　　“丞相大人，还不领旨？”总管收起圣旨眯起眼提醒。
　　蒋元慎像是才反应过来口呼臣领旨，起身接过仿佛重若千钧的圣旨，吩咐下人拿来谢礼塞到他怀里，“总管可知这圣旨是怎么回事？”总管摸着钱袋眉开眼笑，颠了颠分量心满意足藏到袖中，小声说：“昨夜太子殿下求见了陛下。”
　　说罢恢复了最初高高在上的态度，咳了一声，说：“咱家还要去镇国将军府一趟就不多留了。”
　　总管前脚刚走袁笙强撑着从半跪的姿势缓缓站起来，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视线里天旋地转所有景物都有了重影，他摇了摇沉重的脑袋眼前一黑，腿一软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