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魂兮归来》染霜柒

14、易天珏

　　东宫。
　　寝室内一身穿明黄色华服的男子姿态随性坐在桌案前，手提笔正给一幅日前得来的山水画题字，身边侍从弯着身子研墨，身前一白衣丽人弹奏着瑶琴，琴音悠扬婉转，缠绵动人，香炉里烟雾冉冉，缭绕的醇厚香气嗅来令人神清气爽。
　　门口传来通报声，太子的心腹进来在男子耳边低语，片刻后男子莞尔一笑挥挥手命他退下。哼，蒋莘莘身后的丞相府势力我无法得到，我那群好兄弟也照样无法得到，倒是便宜了镇国将军府。镇国大将军现在是没了牙齿的老虎，空头名头毫无实权，除了横空出世的易天珏，没有什么值得拉拢的。而他父皇这些年也对丞相府心生忌惮，绝不会给蒋二小姐找个有权势的夫君，从他稍稍提及蒋莘莘似乎对易天珏心有爱慕就下旨赐婚一事就能看出。
　　想到之前查易天珏时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传闻镇国大将军幼子也就是易天珏儿时痴傻，真是有趣。
　　蒋莘莘，别以为不愿嫁给我就能摆脱被掌控的命运！太子痛快地仰头哈哈大笑状若疯癫。笑声渐息，如同恶狼凶狠的眸子尽是暴戾之色。
　　突然外面传来国师到来的通报，太子变脸般露出惊喜神色，一跃而起匆匆往外走，高喊：“快请！快请！”
　　与此同时丞相府内袁笙躺在榻上听解意跟他讲述易天珏的事迹，之前解意对易小将军只是表面了解袁笙就让她去郊外城隍庙找张老大打听，现在她正把得来的消息复述给袁笙。
　　易天珏，年十八，镇国大将军第三子，上面有一个同母所出的大哥和一个庶出的二哥。其母乃是明昌侯之妹，与福王妃是同胞姐妹。
　　自七年前镇国大将军旧疾复发回府休养似乎就失了皇宠，门可罗雀。他大哥易天珣仍在军中效力，后在边地与小蛮国的战争中战死，年仅十九岁，那时易天珏十二岁。
　　那几年小符国一直在边地滋扰百姓，圣上命广征大将军率军前往边地驻城平乱，几次大战中胜负难定僵持不下，之后甚至败了几场，皇上大怒。直到两年前易天珏横空出世，朝阳殿外请求陛下领军出战，陛下不允，后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方得陛下允诺，奉旨前往边城。而后一年内平定战乱驱逐敌军，此后驻守玉奉城，收编新的易家军，也多次奉命在各地剿匪。因其武艺高绝用兵如神颇有其父年轻时的风采被人称为易小将军。
　　解意讲给袁笙听时可谓是语气抑扬顿挫激情澎湃，说得眉飞色舞脸颊绯红，袁笙忽的想起几年前的一天他被外面杂音吵醒，唢呐高鸣，呜呜哀绝哭声，他跨坐在自家墙头晃着双腿看向外面繁华街道上一个曲曲折折的长队在缓慢前行，满是刺目的白。
　　令人恍惚的悠长哀乐中他听到墙角下有行人路过交谈。
　　“发生了什么？”
　　“是镇国将军府的丧事，大公子死在战场上，据说几日前尸身才运回来。”
　　“唉，是这样啊。”
　　……
　　他弄明白事情缘由望着路上移动的惨白长龙，待那凄绝的哀乐渐渐远离后才跳下墙头回去。
　　原来那天是易天珏哥哥易天珣的丧礼。
　　耳畔再度响起解意的声音，她还在历数易天珏这两年的丰功伟绩，眼睛亮晶晶的。袁笙一看笑道：“当初在九龙岭的时候我看你怕他的很，现在倒是十分崇拜他了。”
　　解意不好意思地捂脸，辩解道：“那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一直十分敬佩易小将军。”说到这她忽然犹豫道：“那位张老大提供的消息中，还有个……”
　　“你直接说。”
　　“是。说是易小将军自出生就是痴傻的，小时候是被关在将军府内的，所以存在感一直不强，不知为何两年前突然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还有了一身高强武艺。”
　　这闻所未闻的消息使袁笙倏地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目露惊讶之色，“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事好多年前就有类似的风言风语，但将军府一直当谣言处理，就渐渐平息了。”
　　任何传闻定不是空穴来风必有缘由，但又没有货真价实的证据，袁笙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将这消息记在心中。
　　一番调查后确实更了解易天珏此人，再加上与他几日的融洽相处对他的行事风格心中有数，相信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做到和平共处。
　　希望皇宫妖物一事尽快水落石出。
　　转眼两年稍纵即逝，几日后便是袁笙与易天珏的婚期。
　　这两年袁笙着重调查了宫里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国师，期望能查出一丝不对劲却是一无所获。
　　国师本是三清观的一位潜心修行的道士，名叫澹台贾，年三十几许，也曾多次入世行走，驱魔克邪，除恶卫道，在民间颇有名气。据说五年前的秋猎中皇上撞上妖怪危在旦夕之际遇高人相救，这个高人就是道士澹台贾。一个月后皇上力排众议设立国师一职，授澹台贾国师位，可不上朝，地位隐隐在百官之上。又几个月后皇上下令在宫中建造望月楼，望月楼建成后国师入住其中至今。
　　袁笙知道后不由感慨这皇上像是被狐狸精迷住了，想到澹台贾上了年纪的脸及时止住了如脱缰野马的思想。
　　除此之外袁笙还发现这五年来楚国祭祀活动明显增加，皆是由国师主持，此后国家一直风调雨顺，因而国师也很得民心，受人敬仰。据说有次皇上邪气入体多日难眠也是国师作法驱邪保佑了龙体才使皇上病愈，国师展露出的本领越强，皇上越是敬重信任他。
　　毫无破绽，国师的出现以及之后的种种行为有因有果，简直是毫无破绽！
　　为了调查澹台贾这个身份的真实性，袁笙曾半夜让知知驮着他到三清观打探。
　　三清观，地处楚国东部一座灵气四溢的名山——长思山。
　　他穿回男装就在长思山脚下的长思镇上打探，三清观道士在镇上经常可见，他们穿着墨色道袍就如常人一样在街上走动。袁笙与一老道士打听澹台贾，老道士正在酒馆饮了不少酒一听这名字就怒色冲头口中大骂，等他被袁笙安抚住才声音沙哑说道：
　　“澹台贾是我这一脉的师弟，他悟性很高也极有潜力，被师父寄予厚望，一直在观内苦修，直到三十岁道法小成，入世济人，寻求突破契机。怎料他贪恋凡世荣华，居然去做了那劳什子国师，师父传信劝诫却充耳不闻。皇室沾染国运，修道之人岂能介入其中？大道不沾因果，师父是为了他好，他却是不知感恩，狼心狗肺，与三清观断了联系……”
　　看来澹台贾是确有此人做不得假，但这人为何性情大变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眼前依旧疑云重重，袁笙只得拜别老道士回到郢都静观其变，万不得已之下也只好一探望月楼。
　　三日之后就是婚期，今日却是福王世子十四岁生辰，也就是一直喜欢喊他美人姐姐的小少年，名叫姜廷幼，这两年来经常跑到丞相府来找他说话，渐渐也熟了。
　　换上淡青色襦裙戴上发饰摸了摸藏在发丝间的小蜘蛛，他拿过姜廷幼送来的请柬，唤了解意跟随，坐上华贵马车前往郢都最豪华的一座酒楼——醉仙楼。
　　马车被醉仙楼门童牵到后院，袁笙身后跟着解意跨入大堂，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从容地踩着楼梯上了二楼。福王世子姜廷幼设宴的地方在醉仙楼二楼的牡丹厅。
　　解意把请柬递给守在厅前的侍卫接着推开门，袁笙抬脚进入厅室，入目是宽敞的空间和华美的装饰，占据中间位置的是一个大圆桌，上面铺着的布绢红艳雍容流光溢彩，正对着半敞的窗，细细清风吹来似乎有股淡淡的桂花香。
　　室内已有七八人但因为地方宽敞并不显得拥挤，他们年岁皆不大，俱是身着华服锦袍通身气派异于常人，听到门口声音被吸引过来。
　　当中被簇拥的贵气少年见到袁笙神色兴奋地朝他招手，正是姜廷幼，蒋袁笙不惧各色目光面色沉静走过去。
　　姜廷幼请来的好友都是年纪相仿的男性，此时忽然见到个秀美女子且福小王爷对这人态度亲近均神色诧异。姜廷幼介绍袁笙的身份，丞相府二小姐蒋莘莘，也是与他表哥易天珏即将成婚之人。
　　有人调笑道：“哟，那不就是你表嫂了！”
　　袁笙闻声看去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年轻男人,衣着华美，油头粉面，眼睛狭长闪烁着精明之光，正肆意打量着自己。只一眼，他就对此人心生不喜。
　　姜廷幼介绍这人身份，是明昌侯嫡长子，姓赵，袁笙恍觉他与易天珏、姜廷幼有血缘关系，怪不得会出现在这里。姜廷幼告诉袁笙这位表亲待他不错，但就是一直不喜易天珏经常当着朋友面对他讽刺挖苦。虽怕生事端，但这次他生辰圈子里众所周知也不好不请他。
　　这时此人站在他们不远不近，摇着扇面带惋惜道：“蒋二小姐如此美人，不想就要嫁给易三儿这个傻子。可惜可叹……”
　　易天珏在易家行三，是镇国大将军的小儿子。
　　袁笙神色一动，这人知道易天珏儿时痴傻传言？
　　那人似乎瞧见袁笙的脸色面露得色，得寸进尺道：“那易三儿很小就痴痴傻傻的，脑子有问题。不知何故突然有天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怪的很。蒋二小姐你可不要被他骗了，我发誓我说的是真话！”他就希望眼前人听进去他的话对那见鬼的易小将军心生不满，最好能闹去退婚狠狠下易家小儿的脸。他几乎在心中抑制不住地得意狂笑。
　　“天下杰出儿郎何其多，易三儿以前是个傻子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故态复萌！”
　　“赵大哥慎言！”姜廷幼面含愠色地喝道。
　　袁笙一直听这人一口一个傻子听得腻烦，脸上却一直挂着得体的微笑，见厅内被福王世子一喝诡异安静下来，他瞅向这位小侯爷面露轻蔑之色，道：“说得好，天下杰出儿郎何其多，可比得上易天珏的有几个？你，你算吗？文不成武不就，靠着父辈功绩耀武扬威，整日耽于玩乐，寻花问柳。当真是不错呢。”
　　“你！”赵小侯爷脸色大变，冲动之下就要上前突然想起面前人的身份——蒋丞相的嫡女。他真是得罪不起。
　　袁笙见他一脸被扎到痛脚的愤怒模样，意欲冲过来就还是止住脚步，望着自己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呵呵一笑，脸上的轻蔑之色更甚。
　　这样比不过别人却诋毁别人的人，袁笙最是厌恶。
　　就在气氛尴尬凝滞之际门再度被推开，一股秋日独有的凉风吹入，稳重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片碰撞的清越声响起。
　　所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身负轻甲的年轻男子缓步入内，身材颀长挺拔，肩宽腿长，容貌俊美，一侧颧骨的疤痕被脸颊散落的黑发隐隐遮掩，腰间别着把弯刀，走动间身上如鱼鳞般的甲片轻轻晃动发出好似金戈锵鸣的声音。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荒凉战场长出了血色玫瑰，英勃生气与骇人血气扑面而来。
　　袁笙一阵恍神，一年多不见他好像变了，更成熟了。
　　两年前二人被赐婚秘密定下约定，他只在郢都留了半个月就回边地的玉奉城了，半个月间他们做足了戏，经常出门游街玩乐，这人虽寡言但待人真诚，袁笙早就把他当朋友了。
　　三日后便是他俩大婚之日，他的确该回京了。
　　“表哥！”姜廷幼见了许久未见的易天珏神色激动，“我之前写信给你，还以为你来不及赶到我的生辰宴了。”
　　易天珏与站在人群中的袁笙四目相对，目光柔和下来，对姜廷幼点点头，说：“生辰快乐！”
　　姜廷幼咧开嘴开心笑了，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
　　因为易天珏很少出现在宴会上，京中很多年轻一辈都是只闻其人未见其人，此时见到这难得一见的传闻中人物皆在心中感叹闻名不如一见，纷纷上前与他寒暄。
　　易天珏虽神色是惯常的冷淡，但耐性极好，来者不拒，与每人都交谈了两三句。
　　气氛活络之际偏偏有人来煞风景。赵小侯爷看见刚刚口中厌恶之人突然出现就愣住了，现在身边人纷纷上前带笑恭维易天珏，心头怒火中烧。
　　明明就是个遭人厌弃的傻子，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处处压他一头！想到自从这人十六岁崭露头角请旨戍边父亲在自己面前赞赏他的勇气，两年来锋芒毕露成为了人们口中的易小将军，父亲总是在他耳边夸他少年英雄嫌弃自己平庸无为。
　　嫉恨之火在他心中燃烧至今，终于在他再度见到这人的时候爆发了。
　　他突然冲过去发疯似的推开围在易天珏身前的人，抬起拳头就要抡到他的脸上，目眦尽裂。
　　易天珏目不改色地单手接住他的拳头，用力往前一推这人就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好几步，仪态不雅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小侯爷深知不是他对手愤恨地盯他，握拳用力地捶打着地面，神色疯狂地朝他怒吼道：“你个傻子，凭什么！凭什么！”
　　易天珏就这么站在原地望着他，不为所动，目光似有怜悯。
　　姜廷幼面有怒色，懊恼地揪了揪头发，对旁边人喊道：“快！把赵小侯爷扶起来，他喝醉了！”
　　袁笙看不过去发出一声冷笑，快步走到易天珏面前不等他说话抽出他腰间的弯刀，刀光泠泠，寒凛似冬。
　　在他摸向自己腰间弯刀时易天珏身体紧绷了一瞬，但还是放松下来，任他抽出自己的锋利的刀。
　　袁笙在空中挥了几下刀，缓缓朝垮坐在地上的人走去，面色冷肃，像个死神走向自己的猎物。
　　赵小侯爷见他拿着刀对着他冷酷地走来瞬间吓得面无人色，恐惧地蹬着腿不停往后退，大喊：“干什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袁笙身上的杀气重得易天珏都忍不住皱眉，就在旁边人要上去劝解时，他露出笑容，是一个不屑的冷笑。
　　“懦夫！”
　　他回身走到易天珏面前还了刀，拍拍他胸前的轻甲，说：“我们走吧。”
　　好好一个生辰宴闹成这样，姜廷幼也不好意思挽留他们，看他们并肩离开。
　　袁笙望着站在身边的人，伸了个懒腰，说：“对那种人，吓吓他，看他还敢不敢诳语！”
　　易天珏也回望着他。
　　“你今日归来，走，去痛饮一番。”袁笙兴致盎然道。
　　“三日后大婚，据习俗婚前双方不能见面了。”
　　“好。”易天珏颔首。

---

作者有话要说：　　袁笙：你有喜欢的人，我又不可能喜欢你。
易天珏：恩，好。
以后会啪啪啪打脸，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