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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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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谧梦见自己在一条船里,船随着波涛,一会儿往前漂,一会儿停下来,她想睁开眼睛看看这是哪里,却睁不开。“呜——呜”然后是音乐声。有人试图掀开她正搭在小腹上的手,她一激灵,醒了。看见刘锦扬,她推开他,“你干什么?”
刘锦扬本在扒拉她的手,见她醒了,有些尴尬。“你醒了?你的手机响,我怕打扰你睡觉。”
柳谧警惕的望着他,仔细一听,确实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是连湘。
“小谧姐,怎么才接电话啊?”
“嗯。”她的声音还带着一点睡意。
“你在哪儿?”
“在安城。”她打了个呵欠,禁不住抬了左胳膊,半伸了个懒腰。
“那……”
她忽然觉得车子有了好大震动,还没等反应过来,胳膊传来一阵痛,让她痛叫失声。
连湘的声音紧张起来,“小谧姐,你怎么了?”
刘锦扬刚才把柳谧抱上车,睡着了的她胸口起伏,V领漏出一片白腻,刚找手机时在她手上、身上,都有接触,这种感觉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让他心猿意马。才她半伸懒腰,又听到那句因为犹豫而拖长了以至于听起来有点慵懒的“在安城”,几下一激,手一歪,堪堪撞上对面的车,车子一斜,又撞上路边花坛。
柳谧也吓的尖叫一声,气囊一冲,电话也脱了手,不知道在哪里传来连湘不停的叫,“啊,你要不要紧?要不要紧?”
柳谧觉得胳膊上传来有些尖锐的疼痛。
刘锦扬靠过来,“怎么样你?”
“没事,”柳谧让疼惹的呲牙咧嘴,身后冒了一小层冷汗,她试着抬了抬胳膊,发现抬不起来。
刘锦扬要握她的手,才一伸开,她嗷嗷的叫。
刘锦扬也很紧张,“你怎么了?”
“我的胳膊好像断了。”
刘锦扬的脸略一变色,“哪只手?”
柳谧正疼,没好气地说,“哪只手你要怎么样?你会接?”
刘锦扬愣了下,然后笑了。他恢复了带着点吊儿郎当的痞气,“我不会,那你忍着点儿,我打求救电话。”
刘锦扬的求救电话并没有打到120上,柳谧听他特别不客气地说,“桑榆路,我出车祸了,赶紧派车来。”挂了电话,看着柳谧,“忍会儿,车一会儿就来。”然后扭开一瓶水,“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柳谧摇摇头。
刘锦扬叫的车没多久就来了,救护车,不过是高级货,连担架带氧气机都有。刘锦扬看着救护人员把柳谧抬上救护车,自己也要上去。柳谧瞥了一眼,“帮我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刘锦扬再上来的时候,把手机递给柳谧。手机屏蔽全裂了,一看就是不是什么好兆头。柳谧眼看着他试了几次,连机都开不了。
到了医院这一阵折腾。诊断结果是左腕轻微骨折,倒是不用手术,就是得上夹板,短期内不能剧烈活动。好在是不用吊在脖子上,也算是幸运。
一圈折腾下来,柳谧疼的脸发白,头发也乱了,额前的几缕粘在脸上,看着很凄惨。进了病房,刘锦扬问,“要吃什么?”
“不用,让我躺会儿,你走吧。”
“是我肇事引起的,我要负责到底。”
“你请个护工就行,其他不用。”
“护工也要请,我也要陪着。”
柳谧说,“你把我的手机卡取出来,安在你的手机上,就打一个电话就好。”
“男朋友?”
“你赶紧的吧。”
刘锦扬照办了。柳谧找到老余的号码,拨过去说自己受了点擦伤,在医院住几天。老余吓一跳,“不要紧吧?我现在过去。”
“没事儿,一点擦伤,观察观察就差不多了。就是我的手机坏了,这是借别人的,你这两天别找我了。”
挂了电话,刘锦扬说,“这不是你男朋友吧?”
柳谧撒谎都不带脸红的,“他现在在国外出差,这点小事,就不用惊动他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柳谧躺着,模模糊糊要阖眼,刘锦扬拍她,“喂,吃了饭再睡。”
柳谧睁眼,香气扑鼻,刘锦扬倒是实在,“说是吃哪儿补哪儿,我给我弄了点猪脚煲汤。”
柳谧懒得和他斗嘴,喝了汤吃了饭,重新躺下,这次是倒头就睡。
一宿光怪陆离的作梦。一会儿梦见妈妈,一会儿梦见爸爸,梦见自己说:这次终于是真的,不是作梦了。然后又梦见车祸。
最后是连浙,他的脸越来越近。柳谧一着急,人醒了,不过六点。旁边的沙发上坐着人,胳膊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手掌抵住了额头。光线暗,柳谧也没细看,就叫了声,“刘锦扬。”
那人醒了。
四目相对,是连浙。
他穿了身深灰的西装,同样颜色的衬衫,领带扯在旁边。
柳谧愣了愣,“怎么是你?”
连浙的语气有些不善,“那你希望是谁?”
柳谧哦了声,“我还以为是我同学。”停了停,她说,“你怎么来了?”
连浙看着她,“连湘让我来给你收尸。”
柳谧仿佛眼睛睁累了,重新阖上,嘴上说,“没死成,你不用收了。”
她听见连浙的脚步声,然后是门响,她以为他出去了,又睁开了眼,自己小心的翻身下床,急匆匆的扭开洗手间的门——
人是一个奇怪的动物,虽然知道自己这是碰上了尴尬场面,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往某个地方落一下,仿佛大脑越是提示禁忌、下意识的越是非要看。但被观看的那个人在看观看者时,焦点只有一个,就是她的眼睛。
柳谧的脸腾的红了,“对不起。”她关上了门。
连浙再出来时头发上滴着水,柳谧说,“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刘锦扬是谁?”
“我同学。”
话音才落,刘锦扬推门而入。他瞄了眼沙发上的连浙,转向柳谧,“谧谧,醒了?”
柳谧让这称呼叫的一阵恶寒,刘锦扬自顾自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
“嗯,还行。”
刘锦扬拖过早餐盒,把保温桶拿出来,“这里面是鲜虾粥,刚好两人份。”他把早餐一样一样的从食盒里拿出来,把粥倒出来,香气弥漫,立刻为病房增添了一点温馨的气息。
柳谧不自觉的瞟了眼连浙,目光无声,莫名让柳谧一哆嗦。她挤了点笑容出来,“我给你们介绍下?他叫连浙,他叫刘锦扬。”
连浙听着这名字,笑了下,“难道你介绍我的时候,前面不应该加个定语:你干爹的儿子吗?”
刘锦扬的脸变了,“你什么意思?”见连浙不理他,就转向柳谧,“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干爹?”
柳谧咬着嘴唇,盯着连浙不说话。刘锦扬又问,“柳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连浙拿起沙发上的西装,出去了。
刘锦扬放下早餐,“柳谧,你说话啊。”
柳谧抬起头,“没怎么了,女孩子在孤苦无依的时候认个干爹,不是挺正常的事吗?”
刘锦扬扬起了手,“你!”他的手停在半空半天,转身而去。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柳谧自己换了衣服,打算出门买手机。才往等出租的人群中站着,一辆奥迪停在她面前。她执拗的不上车,他隔着车窗说,“你别让我下去拖你。”
她仰起脸,“上次是欠你的,这次我们扯平了。再用强,你试试。”
他推门下车,不顾她的踢打,把她抱起来,扔进车里,发动了就走。她爬起来,“我要去买手机。”
他不说话,却并没有往城外开的意思。她有点放心了,不是让她回宁城就好。
连浙直接开去了商业区。柳谧选了个最便宜的手机,把卡安上去。一开机,瞬间涌进来很多短信,都是秘书台发来的漏接电话提醒。她翻了下,除了连湘的,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
柳谧心里涌起一点愧疚,刚才的火气也消失大半。
沉默的上了车,沉默的回了医院。他仍旧在沙发上坐着,用着从车里带回来的电脑办着公。柳谧先给老余发了条微信,说自己挺好的,明天就可以住院,让他不用担心,又琢磨怎么再找个长租公寓。
“小谧姐。”连湘高声叫着推门而入,看见连浙一脸的阴沉,就吐了下舌头,“哥,你还在啊?我还以为你回酒店休息了。”
连浙继续低头办公,连湘笑嘻嘻的走过来,“小谧姐,你没事吧?昨天你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啊?”
柳谧说,“不是什么大事儿。坐朋友的车,出了点意外。昨天手机坏了,也没能和你说一声,其实是小事儿。”
“出车祸还小?”她拉着柳谧的手,“小谧姐,我当时真的要被吓死了。昨天我就要来,我哥非不让,还特别凶。也不告诉我是哪个医院,我想来也没有办法。直到半夜收到他的信息说找到你了,你没大事儿,我才睡过去了。”
柳谧嗯嗯的应和两声,“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可不是嘛。一开始,你虽然似乎把电话脱手了,我听不清你说话、但好歹还能听到你们这边的声音。后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像是忽然摔出去了,好大声音,然后就断了。我当时就吓坏了,接着打电话给我哥哭。”
柳谧愣了下,“你是说,我的电话不是和你说着话的时候断的?”
“是啊。隔了挺长时间的。中间我还以为没什么大事了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连湘笑嘻嘻的,“没事就好。小谧姐,你要住一阵儿院吗?”
“不,明天就出院了。”
“啊?这么快?我还想让你帮我个忙呢。”
“哦,那也没关系。我搬到安城来了,才租了房子,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她感觉到连浙移过来的目光,连湘已经吃惊的叫了起来,“什么?你搬安城来了?我还想问问你,不是说要出国吗、怎么来了安城?现在怎么又成了搬到安城来了?”
“没什么。临时有点事,行程变了,暂时不出国了。来安城是因为这边的工作需要。”
“你再不回宁城了吗?”
“嗯,应该是的。”
连湘看了眼连浙,“出什么事了吗?”
柳谧笑,“哪里有什么事?就是工作需要。”
“那也没有必要……”
柳谧截住她,“你下午不用上课?”连湘在安城上大学,大三,学校离医院倒不是很远。
“都是那种没有意义的大课,不上也没关系。”
连浙已经出言干涉,“既然有课,就赶紧回去上。”
连湘噘嘴,柳谧拍拍她,“先回去上课吧。等我出了院去找你。”
“那你一定啊。”
柳谧笑着答应了。
等连湘走了,连浙问,“来安城是为了躲我?”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他直言宣判,“你躲不了。”
“我知道你有本领,你来抓好了。”
“柳谧,你别惹我。”
“你也惹我了。”
他看着她,笑了,“就因为我揭穿了你的身份?这个身份是你自己找的,你自己在宁城宣扬没问题,我一提,就是错的了?”
柳谧也笑,“是我先来的安城,和你揭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我还真没那么在乎。否则,我又何必宣扬?倒是你,干爹这种事最捂不住,你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怕传出去,人家说你是□□?”
她眼见连浙的脸白了,就淡淡地说,“我们各自都有些分寸吧。你扣着不让我出国,也占了我,我们扯平了。余生当个陌生人,没什么不好。”
“陌生人?你这辈子都别想。”
柳谧无所谓的笑了,“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扯着我。”说完,她就出病房,和护士说她要出院。
护士说,“当时不是说好要住七天的吗?”
“没钱。”
“可您的押金还够呀。”
“那就是不想住了。”
护士有些为难,“那我和医生联系下吧。”
“随便,反正我明天不住了。”
她在外面散了会儿步,再回病房时,连浙已经不在了。
老余晚上还是来了,柳谧省了中间那些没说,就说是坐别人车时不小心发生事故了。老余说,“现在开车的技术都不行,你可得小心。”
柳谧问他楼盘找的怎么样了。老余说,“咱们的计划是能赶上大学生的毕业季。今年过年晚,过完年回来差不多就三月了。还要装修。杨总也在想办法,希望年前能定下来,十五工人们回来就装修,估计就差不多。”
柳谧点头,这个日期是他们之前排过的。可惜,到手的生意让连浙给搅了。但事情也是自己做下的,也怨不得他说。老余劝她,“你的手不好,先休息休息,我先跑一阵儿。片区已经选好了,就在高新区那边,过去就是大学城,又有信息产业园。要过年了,片区的城管、消防和公安,咱们得去拜访下。”
“我明天就出院。手上虽然有夹板,但也不是大绷带,和你跑跑还是能的。”
老余说,“还是别了,你这个样子,人家还以为咱们万家公司刻薄对待员工呢。”
柳谧笑。
晚上她躺在床上刷手机。这些安城本地的公众号还是老余推荐给她的。老余说,咱们既然来了,就得融入这里。
一个城市就像一个女人,哪怕再怎么整容,骨架总在。她在这里长大,她熟悉内环里的每一条街道,即便新楼迭起,她能在许多原来的建筑中回想起那里原来是什么。
安城,这里是她的家乡。六年一别,看着这些文章,那些勾勾连连的情绪全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