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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明争暗斗 ...

  •   上元灯节,不管内廷还是民间,都在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燃灯庆祝。

      而十五这晚,是正灯。

      也是西巡路上分别之前,胤礽就与我约定好出宫去赏灯的日子。

      一大早刚起来洗漱更衣用完早膳,丫头们已经热热闹闹的折腾起了出门的行头来。

      “姑娘今晚出门,想穿什么颜色的衣裳?”云衣指挥着云厢云廊往里边抬东西,“这几箱里头,都是奴婢们替姑娘挑出来的尖儿,姑娘先选选,后头还有好多正从库房往这边送。”

      我取了卷书,倚在榻上,看了看屋里地上的几个箱子,又扫了一眼门口的西洋自行钟。

      “这也太早了吧?”才上午七点不到。

      “不早,不早。”云镜奉了茶接口道,“姑娘选好颜色,才好叫下头的人把过年新做的衣裳按颜色抬上来给姑娘选花样。不然一天时间,光是衣裳就瞧不完的。”

      “是呀,”云衣一边叫人开箱子,一边赶紧接上,“今年冬天长,本来做的就多。可西巡路上一耽搁,只怕姑娘看都来不及看,就都压进库里,换春衫了呢。”

      要说男人表示对女人好,物质上的表达首当其冲。

      现代男人送别墅,送跑车,送时装,送珠宝,古代男人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是独居一座养心殿不须与他人同住的待遇,是托了康熙的福的,并不能显示出太子爷的宠来。

      因此在衣服珠宝上,简直收不住了。

      天天不出闺门,也要换掉五六身新衣服。

      珠宝首饰更不必说。在现代我买一小块挂在脖子上都得趁逢年过节,考虑再三的东西,现在都是整座整座的摆着,还有专人看节气晴雨见天的换。

      从直郡王府回来后有一阵,颇有些沉迷这些,天天在屋里折腾搭配,一弄就是一两个时辰。不过后来发现不管穿什么,也不能出门跟人得瑟去,没人围观,自然很快就觉得无趣,懒得费心思了。

      光阴似箭,还是花在读书上最不辜负。

      “那就少做点啊,我自己哪穿得了那么多。”我换了个姿势,翻开书,任她们折腾。

      “这事奴婢们可做不了主。”云镜端上来瓜果点心,头也不抬的笑道。

      “姑娘要是不要那么多衣裳,姑娘自己跟太子爷说去。”云衣笑着接口,一屋子的丫头都跟着轻笑起来。

      几个月下来,这俩贴身大丫头早就摸透了我的脾气。从开始的周全拘谨,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乱说,到现在时不时敢在这些日常小事上不逾越的调侃几句。

      都是七窍玲珑的心,早就摸索出来这样才是让我最觉得舒服的伺候方式。

      “这几件入不入的了姑娘的眼?”云衣问道。

      再一抬头,九个丫头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色系的衣服,各个满脸期盼。

      “就这件鹅黄吧。”我顺手一指云卷手里那件,“剩下的你们看着办就行。”

      “这件好。”云衣收起自己手上的交给后头小丫头,接过云卷手里那件,“一会奴婢去把太子爷前几天叫人新送来的玄狐披风取过来,跟这个色,再相配不过了。”

      “首饰也不必繁琐,就还配姑娘十五岁及笄,太子爷送的那支簪正好。”云镜眉眼一亮,“清清淡淡的,正和月色。”

      我在脑中稍一构想,微微颔首。

      所谓玄狐,其实是一种带有金属质感银色的白,跟鹅黄,倒是挺搭。

      至于簪子嘛……

      “哎?对了,”说到送东西,猛然想起,“怎么好像回来以后就没见过何柱儿啊?”

      俩丫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来倒是来过。”

      正好云卷和云厢抬着衣架子进来,搬到窗前放好,把那件鹅黄色裙子串着挂起来,准备对着阳光仔细验看有没有手指头勾出来的小毛刺。云衣挥挥手,让她俩出去,跟云镜一道亲自检查。

      “姑娘回来之前,他还见天儿的往这边跑。有时候是太子爷使唤他给姑娘送东西预备着,有时候,是给我们姐俩送些花哨小玩意。”云衣嘴巴一撅,“后来听说,是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初二那天一早就告了假……”

      “何柱儿吃坏了肚子?”我倏得抬起头看向她俩。

      何柱儿这样贴身太监平日里吃的,多是胤礽桌上剩的菜色。他都吃坏肚子了,主子还能有好吗?

      “姑娘别急。何柱儿是自己吃坏了肚子。”云镜赶忙解释,微微瞪了云衣一眼,“宫里过年,本来油水就多,何公公又是红人,巴结孝敬的人就更海了去了。”

      “就是。”云衣抬起头,略有些不安,“连奴婢俩个,也自掏腰包,给何公公送了两壶好酒,一桌席面呢。”

      “你们两个还给何柱儿孝敬了酒啊?”我撇下书,扎起桌上的雪梨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俩。

      这可有意思了。

      我都不用巴结太子,她们两个好好的巴结什么何柱儿?

      梨慢慢嚼完笑了起来:“何柱儿拉肚子,不是你俩给他下了药趁机报复吧?”

      俩丫头脸一灰,扑通一声齐齐跪了下来:“姑娘,奴婢不敢!”

      拿帕子擦了手,看着眼前两个细致周全,规矩本分又厉害的不行的贴身大丫头笑着揉了揉太阳穴。

      “我怎么就觉得你们俩敢呢?”

      从正阳门外戏楼回来第二天,练字练得累了,就在院子里走走透风,顺便赏花。正巧想起太子见我戴那支簪子的神色来,就跟边上的云镜打听。

      俩丫头登时眉开眼笑,云镜一躬身正要开口,二道门外已经伴着急促的脚步响起了声音。

      “回姑娘的话,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转身一看,来人正是何柱儿。跑得挺快,手里托盘倒是端得稳当,越过引他进来的云厢,叽里咕噜直接跑到了我脚边跪下,一抬头笑得不见眼:“奴才知道,姑娘问奴才吧。”

      我还没见过何柱儿这么急赤白脸的样子,一时间有点懵:“那你说说,那簪子是什么来历?别跪着了,起来说。”

      “哎,姑娘,奴才可就斗胆了啊。”何柱儿得了令,站起来把托盘塞给云镜,“要说从小到大,太子爷给姑娘备的首饰,那光是翻账册也得三天三夜。但要说特别中的特别,那支绝对数的出来。”

      我挑挑眉慢慢挪动步子,何柱儿躬起身子在后面跟着:“这斯文话儿说,女儿家,十五岁叫及笄之年,是拆了辫子改盘头的年纪了。为人父母的,不管贫富,总要送只簪子,表示女儿已经上头待嫁。有些早已经订过亲的,倒是也有婆家父母给预备的。”

      噢!

      我面上不做表情,心里轻呼一声,忘了这里不是十八岁成年。

      “可姑娘在这世上,只有太子爷一个亲人啊!”何柱儿扑通一声又跪下,磕了个头,连着院里的人全跪了下来,“姑娘的及笄之礼,除了太子爷,还有谁给上心预备呢?”

      “那会儿奴才刚巧拨到太子爷身边,可都看得真真切切。那簪子上的图样,是太子爷在案前一笔一笔勾出来的。用的料,也是不知多久前就备好的极品。最后成了那么一支,是姑娘生辰那天,太子爷亲手给姑娘簪到发间的信物。”

      我呼吸一滞,站住步子。

      抿了嘴回过身,瞧见云镜手上的托盘中,果然是他昨天答应我的长生殿戏本。拿了起来翻到第二折—定情。

      原来正是定情信物啊。

      怪不得那天他是那样的满足神色。

      遂卷起书,蹲下身子,敲了下何柱儿的狗头:“是太子爷让你跑来告诉我这些的么?”

      “姑娘!太子爷冤枉啊,姑娘明察!”何柱儿跟玩变脸似的,瞬间眼眶就红了,“奴才是个什么玩意呀,这种事儿,太子爷怎么会跟奴才这种不入流的废人说?”

      狠狠磕了个头,立马就带了哭腔:“都是奴才自己那点不上台面的小聪明,仗着姑娘向来仁慈宽和,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大着胆子跑来姑娘面前多嘴多舌来了。要是让太子爷知道了,非叫人打死奴才不可。”

      说着又一头磕了下去。

      “停停停!”我止住何柱儿,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挥挥手,先让何柱儿起来,“起来吧,我不怪你,也不会跟太子爷说去。”

      见何柱儿起身沉重,又吩咐身后的云衣:“拿荷包来,赏他。”

      “是,姑娘。”云衣应了,转头使唤廊下的小丫头进屋拿去。

      何柱儿立马破涕为笑:“奴才谢姑娘的赏,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倒也不必。”我又拿书敲了下何柱儿的头,有自己的心机,“我还就喜欢你这口齿伶俐。”

      “哎!奴才知道了,奴才谢姑娘看重。”何柱儿脸上雨过天晴,“太子爷去文华殿前,吩咐奴才把这戏本子送来给姑娘。现在东西送到,奴才还领了别的差在身,就先告退了。”

      “嗯,去吧。”我见云衣刚巧接了荷包,就随口吩咐,“去送送。”

      “是,姑娘。”云衣应了,转身引着何柱儿往外走。

      站在花前理着刚才那些话里的意思,总觉得很多事都差那么一点就能摸着头绪。

      “都散了吧。”挥手让廊下的丫头都下去,连云镜也不用在身边杵着了。

      自己静了片刻,鬼使神差的,我挥退了门上的人,一路跟了出去。

      还没踏出养心殿大门,就听见门外何柱儿杀猪一般的叫声。

      “哎呦呦,我的姑奶奶,您轻点!轻点!哎呦!”

      “行啊,何柱儿,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是云衣发难的声音,“亏我们姐俩见你一路上真心替我们姑娘分忧解闷儿,好不容易把徐敬谦那小子挤兑到外头,在姑娘脚边给你腾了块儿地方。你可倒好啊,现在得了宠,连我们姐儿俩的功劳也敢抢了?”

      “哎呦,姑奶奶,别揪了。一会小的当真还有别的差使。”何柱儿急着告饶,“这是刚才姑娘赏的荷包,何柱儿双手奉上。”

      “我们姐儿俩是缺那点赏银吗?”云镜一声冷笑。

      “今儿这彩头,我们姐俩攒了多久了?”云衣恨的咬牙,“打从姑娘能梳妆起,就生等着姑娘问,好不容易入了姑娘的眼了,功劳倒让你给叼跑了!”

      何柱儿跺跺脚,委屈道:“这不是正让小的赶上了吗?”

      “我们姐俩自己没长嘴?”云镜骂道,“还是这养心殿伺候的都哑巴了?”

      “哎呦,姐姐们可不敢跟小的这么生分。”何柱儿继续做小伏低,“咱们养心殿跟毓庆宫,还分什么彼此,咱们这些伺候的人,还不都是为了主子。”

      “哼!”云衣冷笑一声,“哪也轮不着你到我们姑娘面前卖好。”

      “不是何柱儿跟二位姑奶奶摆资格,何柱儿跟着太子爷三年了。明面上那些恩宠赏赐外人谁都看得见,对太子爷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何柱儿正色,“可二位姑奶奶也是五月里新来,那些私底下姑娘记不起来,甚至姑娘自己也不知道的事,要不是何柱儿冒着割舌头灌桐油的险去多那个嘴,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太子爷的心呐?”

      “远的咱们不说,去年那一个来月,姑娘在床上躺着,你们又出不去养心殿,二位知道太子爷一个人在毓庆宫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外头静了片刻。

      “太子爷几乎夜夜魇着醒过来,往窗前椅子上一坐,睁着眼到天明。”

      “姑娘醒过来那天,太子爷得了消息后是在万岁爷气头上抗旨硬闯进去的,结果居然没一会让姑娘给撵了出去。回去以后,太子爷既不传膳,也不让人掌灯,一个人在乌漆麻黑的屋子里坐了两个时辰。这些委屈,太子爷会自己说给姑娘听?”

      后边他们再说了什么,我已经无心去听。

      扶着门,有些踉跄的往回走,越想穿越第二天乾清宫里的情景越后怕。

      原来只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成了别人手里伤他的刀。

      再想起当时八贝勒热切亲昵的样子,厌恶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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