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39、第三十九章 追无果

　　江城上下打量着陆睢，露出疑惑神色：“你是谁？”
　　“怎么，拿了我的东西，却不认得我是谁？”陆睢翻身下马，步步逼近马车。
　　驾车少女眼见苗头不对，连忙挡在江城面前：“老爷，等会儿我先挡下，您趁乱到华容城去。有江舟老爷在，他们定不敢轻举妄动。”
　　江城按住她的肩膀：“不必了。”
　　“可是……”
　　“如果只有一人，你这办法或许有用，但他们有两人。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只是两个普通人，你一个人对付绰绰有余，但不巧的是……”江城从马车上下来，望了江踏白一眼，“鹿手侠这种大人物，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江踏白面色平静，指着陆睢：“江大夫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我只想知道，那么多面具中，是否有一张是他的样子。”
　　江城摇头：“并没有。”
　　陆睢不相信：“如果没有，为什么要急着逃跑，还用了易容术不让人发现？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江城更无奈了：“我收到表兄来信，说是我侄女得了怪病，无人治得好，我便急忙赶过去。从我前天出城到昨天下午都没出什么事。昨晚至今却屡屡受阻，我怕其中有诈，便乔装一番为求自保。至于我为什么要跑，这话问的！你二人在茶馆里来势汹汹，谁见了都得跑呀，更何况我还要赶去我表兄那儿！”
　　这番说辞并没有什么大漏洞，如果跟他到华容城确认一番，便可知是真是假。江踏白还在思忖，陆睢却忽然发难。
　　“我倒要看看，逼上死路之后，你还能不能编故事！”
　　江踏白只来得及说一个“欸”字，两人就动起手来了。江踏白按着脑袋摇头，他忘了这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冲动，明月楼那次也是，二话不说冲进来就打。好吧，那就看看他究竟能把江城逼到什么地步好了。
　　江城几番交手都有些力不从心，他努力给少女使了个眼色，少女咬唇不甘地看了他一眼，最终驾车决然而去。刚才她说过，江城在华容城里的表兄名叫江舟，她必定是奔那里求助去了。嫌疑没洗清就想跑？哪来这么好的事。江踏白二话不说追了过去。
　　眼看就要追上，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吃痛的叫喊。
　　局面扭转。
　　江踏白生生止步，回头看去，就这样错过拦住少女的最佳时刻。只见原本占上风的陆睢此时按住腹部半跪着，面上神情痛苦，而江城则神色惊疑，一扭头看到陆睢带来的马，二话不说就跳了上去。江踏白赶到陆睢身边时，江城已在百步外。如果要追还是追得到，但把这样的陆睢一个人放在这里更危险，所以江踏白果断地放弃了。
　　“不能让他跑了……”陆睢仍在挣扎。
　　江踏白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将他搀扶起来，叹息道：“要怪就怪你的良驹吧。”
　　陆睢终究苦笑：“如果能有你的身手就好了。”
　　江踏白闻言语塞。明月楼那次，他也看得出陆睢身手的确无法跻身一流行列，全靠手中麒麟剑撑场面，如今没有麒麟剑自然大不如前。只是没有想到，江城竟然可以在顷刻间扭转局面，真是人不可貌相。
　　“回去吧，再追下去就赶不上继位仪式了。陆兄，我想事已至此，还是说实话好了。麒麟剑被盗一事，我也会帮你跟陆家长辈证明的。”
　　江踏白感觉到肩膀处，陆睢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他必是不甘心。
　　江踏白不再说话，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陆睢看不见的自嘲。
　　如果他冒着暴露背后势力的危险，提前一天告诉陆睢江城的身份，那么现在寻回麒麟剑的可能一定很大。但很可惜，这样的假设一开始就不成立。
　　毕竟花家，才是鹿手侠要守护的一切。
　　他所要还的人情，无论是陆睢这个，还是丐帮长老那个，或者是未来的许许多多个，都是带条件的。
　　没有花家就没有自由自在的鹿手侠。
　　所以他依赖他们。
　　但也因为花家，鹿手侠并非真正的自由自在。
　　所以他讨厌他们。
　　要说这份依赖与讨厌究竟哪个更强烈，对比之下其实很容易明白。他以小小的身不由己、小小的言不由衷、小小的口是心非为代价，将所有的过去全部藏进左手的鹿皮手套中，换取了更大的自由。
　　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鹿手侠行走江湖，注定是要辜负某些人。若有办法弥补，他一定愿意去尝试。
　　“江兄。”陆睢声音略哑，将他从思绪中剥离。
　　“怎么了，是哪里痛吗？”
　　“真话我还是说不出口，”陆睢缓缓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补救，但恐怕要委屈你。”
　　“你说说看。”
　　“找不回麒麟剑，那就干脆让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偷。”
　　江踏白一瞬间便听明白了。
　　注定要辜负他，但如果可以弥补，就一定会去试。
　　从寻剑人沦为盗剑贼，做还是不做？
　　江踏白沉默越久，陆睢面色就越惨淡。他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叹了口气说：“江兄，我本来要请你帮的忙其实是这个。我也知道这请求强人所难，那时听你说愿意替我寻剑，我便想或许可以有一现转机，没有说出来。现在寻剑不及，我也只有贸然请求了。江兄，拜托了！”
　　难怪他在听到江城的事时首先露出的表情是惊讶，原来他一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毕竟是自己没有尽全力，自然也就要把这个忙帮到底了。想到这，江踏白道：“好，我答应你。不过话说在前头，我不会亲自偷剑。”
　　陆睢面上才露出一丝喜色，听到后面的话便又为难起来：“除你之外，还有谁能胜任？更何况……此事我也不愿让别人知道。”
　　“我有生死之交可以胜任。”
　　生死之交，有两层内容。第一便是对方武功一流，否则也无法与鹿手侠出生入死。第二则是对方可以信任，不会把这事外露出去。
　　陆睢心想江踏白提出的这个条件已是最大的让步，若不接受怕是连一点机会的没有，便也退让一步：“也好，若有这等人物，我便也信任他就是了。”
　　江踏白安慰道：“放心，今晚仪式我不会出席，就在暗处观察，如有任何变动，我不会坐视不管的。”

　　日薄西山，金莲客栈的密室里点起了灯。
　　“生死之交？”胡炜在听江踏白讲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露出一丝苦笑，“公子这是为难我了。”
　　“胡掌柜能为花家办事，自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难道就不曾认识一两个脚底功夫好的？”江踏白循循善诱。
　　他所谓的生死之交，其实根本没有，就算是有，也不会刚好在江陵。
　　让他以鹿手侠的身份出面盗麒麟剑，花闻人知道后肯定不会放过他。江踏白到处诋毁鹿手侠，就是想气气花闻人，最好让他折寿几年，心里其实明白花家手腕强大到足以摆平谣言。而盗剑跟诋毁岂跟相提并论？一代侠客沦为盗贼，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所以他的计划便是：让胡炜找个轻功高手，得手之后拼命跑就对了。
　　但能自由出入陆府，在一众江湖人中顺利偷剑逃脱，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无怪一直神通广大地在各方面支援江踏白的胡炜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了。
　　江踏白一脸恳切地盯着胡炜，直盯得他无法直视江踏白。半晌，他终于道：“公子下回，绕道江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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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江踏白：实不相瞒，上一个掌柜也让我绕道。
胡炜：那、那后来呢？
江踏白：我每年都去祭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