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手侠》伍命

57、第五十七章 破困局

　　两人目光相撞宛如电光石火，谁也不肯退让。
　　齐笑一副等他动手的样子，江踏白也已抓住了他的衣襟。只是他抓得太紧，把衣襟都拧成麻花了，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踏白若是不敢，不必逞强，我定不会笑话你。”
　　江踏白咳了一声，手抓得更紧了。面上底气十足，心底却是发虚。没道理呀，不就是给男人换身衣服，不难不难。行走江湖，不是也见过不少粗汉光着膀子喝花酒。只是……他瞥见齐笑衣襟敞开的地方露出了修长颈部，就下不去手。这会儿若是五大三粗的刘起龙，他大概不会这么难堪吧……可、可恶，他最讨厌这种好皮相的男人。
　　齐笑见他垂目不语，变本加厉地凑他更近，如第一天逃命的晚上，在他耳畔轻笑低语道：“踏白不进不退，对我而言也是折磨。”
　　这话霎时激起了江踏白的好胜心，他狠狠一咬牙，扯开了他的半边衣裳。这一动作叫齐笑诧异了半晌，眼神微变。可江踏白一见他的样子，也傻眼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踏白踏白踏白！”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动了二人。
　　是小恕！江踏白喜形于色，连忙把眼前的齐笑推出三尺远，转过身“啪”地一声把门开了，这一开真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小恕！”他双手捧起杨恕的手，眼中满是感激，“阔别三刻，踏白甚是想念阿。”
　　杨恕见他突然如此热情，又挨得这样近，且江踏白姑且也算是个风华正茂的江湖少侠，不免红了脸。
　　“杨姑娘，何事这么急呢？”齐笑忽然出声，将她思绪拉回。
　　杨恕连忙抽回手，看向齐笑。这一看又愣住了：“颜大夫，你怎么……你的衣服怎么穿成这样？”再一看江踏白，脸色泛红，目光飘摇，举止相当不自在，十分可疑。
　　齐笑慢条斯理将衣服拢好，轻描淡写解释道：“不过是衣服脏了，踏白正帮我更换。只是你突然敲门，他便撇下我开了门。”口气甚至还有些惋惜。
　　“你们、你们关系真好呀。”杨恕干笑了两声。
　　“杨姑娘这身男装，乍一看竟十分合适。”齐笑又道。
　　江踏白惊魂未定，这才注意到杨恕不止哪里找来了一套桃花源里的男装换了上去。如他所料，穿在她身上极为合身，平白多了几分飒爽。
　　“我就是穿过来给踏白看的，”杨恕这才笑开，随即又转了一圈，“跟女子衣裳不同，穿着男装，连行动都比以前自如许多呢！踏白你说呢？”
　　杨恕说者无意，但江踏白听者有心，怎么听都觉得像在说自己。
　　“男装的确方便于行走江湖，”齐笑微笑，“杨姑娘有所不知，在桃花源外，许多女子也爱女扮男装游走江湖……”
　　江踏白怕齐笑再说出什么，赶紧接上话：“是阿是阿。我有一位青梅竹马，自小就爱扮男装，扮上之后，就、就如同小恕一般俊俏呢。”
　　杨恕这话听得受用。但又想到江踏白把她跟自己的青梅竹马相比，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对了小恕，我、我今日初来贵地，对你们这儿相当好奇。你有时间可以带我去转转吗？”堵上齐笑的嘴还不够，还得尽快逃离现场才是明智之举。
　　杨恕闻言惊讶：“你真厉害呀！你怎么猜到我就是来带你参观的呀？”
　　江踏白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还等什么，赶紧走阿！”
　　“等等，我还要来帮我娘带一句话呢！”杨恕这才想起来有正经事要办，“娘说了，桃花源难得一次来两位客人。今夜要在桃源间设宴，给你们两位接风洗尘呢。”
　　齐笑微笑：“叫夫人费心了，我们定会前往。”
　　“颜大夫自己去就好啦，踏白我会领他过去的，”杨恕说着，拉了拉江踏白的衣角，同时又带几分试探地望着齐笑，“那颜大夫，踏白我就先借走了？”
　　“好。”
　　江踏白瞪他，还真应了？

　　杨恕带着江踏白自碧云间出发，走了一小段路，来到湖边。岸边碧柳低垂，桃林不绝。
　　“夫子说过，我们桃花源隐藏在山洞里，形状是一个漂亮的大圆圈，我爹在的桃源间就是圆圈的中心。所以呀，我们只要走到某个湖边，绕一圈，就能把桃花源绕尽啦。”
　　“你夫子怎知桃花源是个大圆圈？难不成他一寸一寸丈量的？”
　　江踏白这话刚问出口，杨恕立刻向他投来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用眼睛看就好了阿。”杨恕说着，指了指湖面。
　　江踏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地看去。只见杨恕纤手一挥，本就如同明镜的湖面，忽然浮现出画面来。
　　“喏，这就是从天上看我们桃花源的样子。是个大圆圈吧？”
　　嗯，的确是个大圆圈……但是，重点不在这里吧！江踏白幽怨地盯着杨恕，这哪里是正常人勘察地形的方法阿！
　　“奇怪，为什么湖中画面还会动？”
　　“这个问题真傻，是因为天上的鸟在飞呀。”杨恕奇怪地看着他，“我们看到的，就是鸟儿眼中的画面。鸟在飞，湖面当然会变。”
　　“你是说，你们的巫术，还能借飞鸟之眼？”
　　“就是这个意思！”杨恕笑道，“总听你们说巫术巫术的，听起来真怪。对我们而言，这不过桃花神所赠与的灵力在体内涌动，有需要时随时可以使出来。我觉得，这就跟你们江湖人所说的‘内力’差不多。”
　　杨恕说得轻巧容易，江踏白听着只觉得气人。江湖内力跟这种灵力相比，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能比吗？
　　“你们这里，人人都有你说的这种‘灵力’吗？”江踏白进而试探道。
　　“是阿，只不过灵力有高低区别罢了。我们桃花源里共有杨氏、郭氏、赵氏三家，杨氏是灵力最旺一族。自古以来，族长都是我族所出。”
　　“那么，杨老前辈可以说是桃花源里灵力最高之人了吧。”
　　“对呀！不过这几年我爹身体不好，灵力被扼制了许多。希望这次的颜大夫能把他身体调养好。”
　　“这次的”这三个字颇有深意，江踏白知道这背后定有故事，但不好问出口，因此也只是笑道：“我还以为你们的灵力无所不能，没想到还是会受病痛之扰。”
　　杨恕不以为然地笑道：“世间万物都有生老病死，我们呢，只不过是桃花神眷顾的普通人而已，当然也会生病！我们的灵力不像你以为的无所不能。要知道，灵力依托于自然。我们无论做什么，不过都是借风、借水、借飞鸟游鱼之力。”
　　“这样说来，至少洗衣、下地、烧饭这些日常琐事，可以借借自然之力，为自己省事，也算是极为便利的了。”
　　杨恕却嗤之以鼻：“谁会浪费灵力做那些呀！你有所不知，我们每次使用灵力都是要消耗自身精力的，灵力用多了，轻则头晕目眩、绵软无力。重则自噬其身、折寿引祸。郭氏、赵氏两族灵力本就较弱，若这样浪费，他们早就灭族啦。”
　　江踏白听得咋舌，不过仍旧感叹：“幸好你们避世而居。若桃花源人也去闯荡江湖，就算灵力有限，凭着这个也能称霸一方了。”那江湖就没他这个鹿手侠什么事了。
　　杨恕却摇头道：“出了桃花源，就是离了桃花神的庇佑，一身灵力马上会消失殆尽。”
　　“那今日在山洞口迎接我的那个黑衣怪人……”江踏白刚讲到这四个字，就见杨恕目光有异，连忙改口讪笑，“今早你二伯父在山洞口亲自迎接我，似乎一身灵力尚在。”
　　“也就是在山洞口，再远一点就没啦，”杨恕道，半晌又小声嘀咕道，“但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呢，我连洞口都没去过呢。”
　　江踏白见惯了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此时见她如此低落，忍不住道：“小恕阿，你也不必灰心，将来有的是机会可以去见见外面的世界。桃花源很好，但始终太过安逸，不像个江湖。若能去外面见见世面，你会发现世间之精彩，远不止于此。”
　　“果真有机会吗？”杨恕眼睛都亮了，“踏白，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他随口就答应下来了。
　　杨恕听到他允诺，立刻高兴得蹦了起来，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拥抱过后，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红着脸退了好几步，唯有脸上那幸福的光彩藏都藏不住。
　　此时的江踏白不会知道，这一承诺永无实现之日。承诺这件事本身，实在太过容易。三言两语，轻轻巧巧的不费力气，谁都能做，谁都能说。最后如不能履约，此时有多欢喜，彼时就有多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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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杨恕：踏白，你说我把你从颜大夫那儿借走大半天，他会不会不高兴？
江踏白：我高兴！我高兴就好！谁管他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