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刀不是小灯》头发微干

7、十五2

　　中秋晚宴设在一家近几年非常流行的官府私房菜馆里，略显古旧的老洋房位置偏僻低调，每天只接待一桌客人，没有店面招牌，没有固定菜单，但吃的都是传承百年，在古代高官巨贾家中盛行的独家菜式，围绕细致两字，用料讲究、环节繁缛，自成一派。
　　楼王两家人在古色古香的包房里间隔而坐，互相吹捧，其乐融融。
　　王宇锋面色红润，声如洪钟：“楼总的两位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将来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可以想象以后森阳的发展一定如火如荼。我呢，只有一个女儿，真是羡慕你啊楼总！”
　　楼易天则谦虚道：“王总过誉了，我这两个小子还不成气候，森阳在医疗领域上的拓展还要仰仗王总的支持和配合才行啊。儿子太操心，还是女儿省心，听说王总的千金明年要去美国读高中了，你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倒是舍得啊？”
　　王宇锋望了一眼坐在楼明君和楼正亭当中的女儿道，“不舍得也要舍得啊，我这丫头读书不行，想要考美国的常青藤大学只有先去那边读高中打基础了。诶对了，听说正亭从天才班毕业后就考进哈佛，现在博士还没毕业就出来创业了，啧啧，真是年轻有为啊！梦梦，今天正好坐在正亭哥哥身边，机会难得你快取取经。”
　　王梦江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之后就把头深深埋在锁骨里了。
　　楼易天见状立马示意楼正亭：“正亭，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主动关心一下小妹妹。”
　　楼正亭今天难得的好脾气，微笑着点头，和风细雨地问向王梦江：“要进常青藤最好先读私立高中，你托福或者SLEP（非英语母语国家中学生程度英语水平考试）考了吗？一般比较好的高中还会要求SSAT（美国中学入学测试）的成绩，准备了吗？”
　　王梦江闻言把头埋得更低了，脸蛋通红一直烧到脖子根。
　　“呵呵，她当然考了，但是成绩不理想不好意思告诉大家呢。”王太太见状替女儿解围道。
　　众人虽只是笑笑，王梦江心里却恼得恨不得有条地缝可以钻。从见到楼正亭的第一面起，她就希望自己是个没人关注的隐形人，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对着楼正亭的俊脸发痴而不被诟病，可现在成了众人的焦点，连偶尔偷瞄几下的胆子都没了。
　　正说笑着，服务员进门上了第一道热菜，一条足足有八斤重的野生大黄鱼从头部被劈开，一半片成晶莹剔透的生鱼片铺在一米长的木质龙船上，先做展示再由服务员倒入滚烫的高汤之中，配上豆腐切成的“面条”和花瓣做成汤羹；还有一半则加入三十年的威士忌蒸熟，上桌前再撒上颗粒饱满的黑鱼子。
　　“鱼片羹十五秒后就可以吃了，请小心烫嘴。”服务员恭敬地介绍完就退下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面前香气扑鼻的汤盏，唯有楼正亭紧盯着别处，直到赵小灯的身影从服务员进进出出的门口显出，他才不露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赵小灯仍旧穿着一身朴素的学生装，在富贵典雅的餐厅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兀，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径直走到楼易天的面前，字正腔圆地说道：“爸爸，我来了！“
　　楼易天抬了抬眼，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慌，鹰隼一般地扫过这个冒名的女儿道：“小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吧？”
　　赵小灯摇摇头：“今天是你特意把我叫过的，怎么现在又装作不认识我了？”
　　小丫头的眼眶说红就红，泫然欲泣，“你说中秋月圆之日就要一家人团团圆圆，你不知不知道，这一天我和妈妈已经等的太久太久了。”
　　话音刚落，两行热泪就正正好好顺着她的脸蛋滑过，忍泪含悲的样子叫旁边的看客都不忍心出声打断。
　　楼易天不为所动道：“我的家人都在这里，我们已经团圆了。你的戏演得不错，可惜走错了道，我看你年纪还小给你次机会，现在请你自己离开，要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赵小灯用手背抹了抹眼泪，背过身从双肩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的照片以及书信拍在餐桌上，抽抽涕涕道：“这么多年，作为一个缺失的父亲，你和我们来来去去的家书、照片不计其数，而我的存在也是最好的证明，今天我都找到这儿了，你还不愿认我，是因为她吗？”
　　她的手指指向端坐一边的稽美莱。
　　以稽美莱平时的作风，从赵小灯进门开始就要拍案而起了，但顾忌有王家的人在而不好发作，没想到小丫头反倒对她发起了挑衅，她猛地就站了起来，胸脯挺得高高的像只被激怒的孔雀，朝门外厉声道：“外面这些保镖都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给我把这个想要讹钱的无赖拉出去！”
　　两个大块头保镖闻声而至，当见到不速之客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也是一怔。
　　赵小灯见机将心一横，抓了一把照片朝空中奋力甩开，天女散花中她扯开嗓子吼道：“今天谁也别想拦着我认亲，要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
　　转身就往墙壁撞去！
　　“咚”的一记闷响撞得人心惊肉跳，年纪最小的楼明君害怕地闭上了眼。
　　等楼正来轻拍后背安抚她的时候，她又睁眼看见两个保镖一头一尾正架着晕厥的赵小灯离开，突然顽强的赵小灯又清醒了，朝着保镖的胳膊张嘴就咬，保镖吃痛松了手，赵小灯的上半身失去托力坠地，砸在木地板上又是一记重重的闷响。
　　“啊！”楼明君别过头再次闭上眼。
　　“爸爸！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要妈妈了！他们是你的家人，我们也是啊，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们！为什么!”赵小灯用尽全力哭喊着，由于抽泣导致的缺氧使得声音断断续续，似乎随时都要断气，而她稚嫩的双手却仍死死抱住楼易天的小腿不肯松手。
　　保镖一根根的掰开她的手指，她就一声声地惨叫，楼正亭眉头紧锁，厉令喝止道：“没看见她还是个孩子吗？够了，都给我滚出去！”
　　一直在边上静静看戏的王宇峰拾起散落在地的照片，看了几张便饶有兴趣地跟老婆讨论起来，“要说小姑娘是无赖，还真是个称职的无赖，你看这些照片PS得多真实，黄黄的真跟老照片似的。”
　　可是他和老婆之间还隔着个稽美莱，夹在当中的稽美莱顺势也扫了眼照片，刚刚还趾高气昂的神色立马就崩了，她一把夺过照片甩在楼易天面前，双目通红一言不发，一副随时都能将丈夫生吞活剥了的模样。
　　照片上，年轻的楼易天和同样年轻的女人相拥而笑，神态放松而自然，毫无半点PS的痕迹。
　　“这是。。。。。。我和红婷？”楼易天也是略略吃惊，很快他就明白了，狠狠瞪向楼正亭。
　　楼正亭两手一摊，得意的眼神里写着你没证据。
　　趴在地上尽忠职守的赵小灯也大概是哭累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了，只剩下干嚎。楼正亭给她的任务就是破坏晚宴，闹得越凶越好，她不确定这个程度是否达标，不自觉地抬头看向楼正亭。
　　原本拿到照片的时候，她就觉得照片里的女人和老板眉目之间十分相像，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发现更像了，再加上稽美莱的态度，她大概猜出了人物关系，脑袋飞转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教保镖把她从楼易天身上扒了下来。
　　被释放的楼易天长舒口气，整个右腿因为赵小灯的紧锢而酸痛发麻，本来笔挺的西装裤上现在被鼻涕眼泪弄得皱巴巴、湿漉漉的，尴尬不已。
　　他起身整理裤腿，用纸巾擦掉上面的不明液体，随后对赵小灯道：“小姑娘，不管是谁让你来的，这场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也不用再多费力气了。你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长，不要为了点蝇头小利而被人当枪使，到头来吃苦头的还是自己。”
　　刚刚可能过于激动没有察觉，现在被保镖提溜起来了，赵小灯确实感觉脑袋和后背都疼得厉害，脚也好像崴了，所幸有保镖先生“贴心”地架着，不用脚着地就被请出了餐厅。
　　一场闹剧之后众人已经胃口全无，无奈碍于情面还得硬着头皮撑着，而楼正亭则没打算给父亲这个面子。服务员清扫的间隙，他礼貌地向王宇峰一家告别，看到父亲和继母铁青的面色他心情大好，微笑着打着招呼，却突然感觉被人扯住了衣角。
　　“正亭哥哥。。。。。。” 整个晚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王梦江红着脸对楼正亭请求道，“能不能加你个微信，方便的话我留学上有些问题还想请教你。。。。。。”
　　没等楼正亭回答，王宇峰插话进来道：“梦梦，别不懂事，你正亭哥哥工作很忙的，平时哪有空教你啊，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找留学顾问咨询就可以了。”
　　“可是。。。。。。”可是她明明记得晚宴刚开始的时候，王宇峰还殷勤地叫她多向正亭哥哥取经的呀。
　　楼正亭则讪讪笑道：“王伯伯见外了，不过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梦梦只要把托福和SSAT考好，到了美国一切都会慢慢适应的。”
　　他朝众人摆摆手，“那么不打扰大家雅兴了，我就先告辞了。”
　　出了小洋房，转身钻进了两条街外的小弄堂里，找到自己的车后点起一根烟开始等人，然而接连抽了三根都不见赵小灯到约好的地方会面，他开始有点着急，正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发现弄堂口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正在渐渐走近。
　　“小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在赵小灯各处红肿的脸上，青的红的皂的白的，分不清是灯光效果还是受伤的淤青。
　　“你没事吧？”他赶紧上前扶住赵小灯，“我们家的保镖全都经过训练，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动手的，他们应该没有怎么你吧？”
　　“没事，是我自己撞的墙也是我自己崴的脚。”赵小灯抬头露出没心没肺的笑，“怎么样老板，我表现的还可以吗？工资照发吗？”
　　楼正亭想要摸摸赵小灯红肿的脸，伸到半空的手又蓦地僵住，改为扶她上车：“照发，加上工伤，再奖励两个月的工资。”
　　“哦也！”赵小灯笔出了一个大大的V字，不知这个动作是不是又抽到了背上的哪块神经，她小巧的五官又立即缩在了一起。
　　楼正亭无奈地摇摇头，一脚油门去了最近的医院，在确认头部和脚踝都只是皮外伤后才同意放她回家。
　　“饿吗？”他问。
　　之前的晚宴楼正亭的心思全不在饭菜上，自然是没怎么动筷子，现在一场闹剧收场他才感觉到饿，也就顺口一问，没想到刚刚还窝在座位里没精打采的赵小灯突然眼睛亮了起来，点头如蒜捣。
　　“你还没吃饭？”楼正亭问。
　　问完他就觉得是自己考虑欠妥了，让人家饭点出工自然是赶不上吃饭的，于是转而又问，“等会儿想吃些什么？”
　　“咸菜肉丝面，加个荷包蛋。”赵小灯倒也不扭捏，要求也是朴素而直接。
　　“就这些？”楼正亭以为这个年龄的女孩就算不喜欢海鲜大餐，也至少会要求些个牛排啊蛋糕什么的。
　　“嗯，就这些。”
　　后来才知道，中秋节那天正是赵小灯的生日，以往的这一天，现已身处囹圄的母亲都会给她煮一碗咸菜肉丝面加个荷包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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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写文的灵感真的不是来自《演员的诞生》。。。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