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服几何》迢迢尽

4、裤子穿反了

　　“一个好心的学长？什么样的学长？详细描述长相，不然我就拆穿那天其实是你打喷嚏害全班被罚站的！”路放恶狠狠地咬下一条烤香肠的一半，逼问陈清河。
　　“我我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他是坏人，要我知道他会害我兄弟的话我肯定不答应的啊！”陈清河被路放身高加气场加道德制高点的连环压制搞得很是紧张，他一个劲地摆手摇头，求饶恕求原谅，“长相......他戴个黑框眼镜，比你还高一点，长得挺白的，没痘痘......”
　　这“长相”除了身高，放之四海而皆准啊！路放腹诽。
　　“还有吗？再想想。”路放接过陈清河手里的第三条烤肠，一口吞了。
　　“对了！他的书包有三条杠杠，会反光的！”陈清河一拍脑袋。
　　路放忽然放慢了嘴里咀嚼烤肠的动作。三条杠杠？电光火石间，几个月前在天桥上看到的那个背影浮现在脑海里。
　　没理由啊，他干嘛非得这么整我？那天的事儿不是完了吗？
　　不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弄死他！路放把嘴里的竹签呸的一下，喷射进垃圾桶里。
　　“路哥，你知道他是谁了？”
　　“嗯，干他丫的！”
　　熬过了第一天那样高强度的训练，接下来半个月的军训对路放来说都只能算是挠痒痒了。
　　转眼距离军训结束只有五天了。
　　“今天竞选标兵和举旗手，同学们可以踊跃报名参与，也可以推荐自己身边优秀的同学。”班长在讲台上举着一沓报名表，“有身高优势的男同学特别容易入选哦！”
　　台下立刻响起各种讨论。
　　“诶，举旗手一般是全班最帅最高的吧？举牌的呢，应该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到时候还要穿裙子化妆上去的吧.....”
　　“反正初中的军训是这样的，真没想到重点高中还有这种活动。”
　　.......
　　路放一有空就睡觉，这会儿他和往常一样自动屏蔽噪音，死鱼一样瘫在课桌上。
　　“喂......”陈清河本来想叫他，但一想到因为除了集合以外的任何事吵醒他，后果都很严重，只得作罢。
　　“路放，路放同学，咱班就数你最高，你来当举旗手吧？”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头顶响起，陈清河刚要小声制止这人，结果一抬头发现是张淼淼，一下子没声了。
　　张淼淼长得挺好看的，齐耳的短发，皮肤白皙，像日漫里的小萝莉。纯情宅男陈清河私下觉得这么可爱的女生简直是□□，看一次羞一次。
　　是女生。啧，算了。
　　路放不情愿地露出半只眼睛，没骨头似的举手摆了摆，表示拒绝。
　　张淼淼不服。好歹你睁眼看看我吧！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戳了戳路放毛茸茸的头顶，“求你了，为了班级荣誉，免为其难和我搭档一次吧~”
　　这一声还带着娇俏的尾音，恳求和撒娇把握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上，这语气，这态度，啧。
　　路放慢吞吞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几乎全班没事做的人都在看这边。
　　真是闲的。
　　路放揉揉鼻子，抬起眼皮看着张淼淼，声音有点沙哑：“举旗手要做什么？”
　　.......
　　这几天，路放一直重复着做一件事，那就是站在队伍最前面，身后是张淼淼，再后面是班级方阵，每天一遍遍按照路线熟悉阅兵式的流程。
　　他作为举旗手，主要任务就是穿得帅帅的举着班旗出风头。
　　……
　　周日，距离阅兵式还有一天，张淼淼硬是以包括班级荣誉、整体形象个人人生价值、思想觉悟和全校女生的关注等各种内容乱炖一气，把路放从每周两次的懒觉中拖出了家门。
　　“非得去租衣服吗？这么麻烦，穿军训服不行吗？”路放不耐烦地咬了一口包子，吸口豆浆伴着吞下去。
　　张淼淼走在他跟前一蹦一跳的，兴致勃勃，“是呀！只穿军训服不够抢眼，也突出不了你的优势。”
　　“优势……”路放嘟哝，低头看了看今天的穿着，邋遢的破洞牛仔裤，万年不变的套头衫，买了就没洗过的匡威高帮鞋……
　　俩人走了好一阵才到目的地——一家出租舞台服装的店。
　　“我一个学姐介绍的，这家店价格靠谱，衣服也多。”
　　“啧，这么隆重。”路放把吃干净的食品包装袋一个投篮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跟着进去了。
　　“老板，你这有没有男女搭档穿的白色西装啊？一定要看起来很搭的那种。”张淼淼像是熟客，店里不大，但衣服太多了，没来过的人压根找不着柜台。
　　路放只当自己是个移动的衣服架子，这儿瞅瞅，那儿看看，百无聊赖。
　　“他多高啊？穿这个码应该合适，你叫他过来试试嘛……”老板娘找出一套，看了看尺码，“昨天刚有两个年轻人来试过这套，挺好看的。”
　　“一七八。”
　　“啊？”老板娘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身高一米七八。挑好了没有，好了就走吧。”路放抬手看了看手表，九点半，现在回去还能再续美梦。
　　“诶，你好歹去试衣间试一试嘛！万一不合适呢？”张淼淼急了。
　　艹逼事儿这这么多！路放就着身高优势翻了个矮子看不到的白眼，一把抓过那套衣服往试衣间去。
　　路放看着镜中人，忍不住臭美。
　　他只换了上半身，衬衫扣子差两个没扣，配着破洞牛仔裤透出一股放荡不羁的味道。他把外套披上去又嫌弃地拿下来——
　　西装外套的袖子上是烫金色的繁复花纹，暗金色的袖扣雕着立体的藤蔓植物，领口一朵水红色的花蜿蜒而上，栩栩如生。
　　骚，太骚了。穿上哪是阅兵式的举旗手啊？分明是风月场上的浪货……
　　“路放，你快点儿，外面有人等着呢。”
　　路放没理解成有人在排队，他用力把西装裤抖开，应道:“哦。”

　　试衣间外。
　　“老板娘，我昨天来过，姓程，那套白色西装还在吗？”柜台前，程敛随意站着，老板娘低头翻找预约记录的时候，他瞥见试衣间在等待的女生，觉得有点眼熟。
　　张淼淼相当期待路放穿西装的造型，她玩手机都心不在焉，满屏幕的字，没一个看得清的。
　　“哟，真不巧，有个男生刚拿进去试了，这码数总共就两套，一套还没熨过，一套让人拿去试了，你放心，我肯定优先熟客！”老板娘言语间透露着生意人的精明。
　　“嗯。”程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站姿，靠在墙上玩手机等着。
　　哎呦卧槽，这裤子拉链是不是有毛病啊？怎么卡住了？啥破玩意儿……路放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回头强行扯了半天，那细细的拉链头偏纹丝不动，脖子都扯抽筋了！
　　尼玛，这条西装裤的拉链居然开在后面！什么反人类设计！总不能搞了半天说自己穿不上裤子吧？？蛋太大了？？？
　　路放要炸毛了。
　　“路放，你好了吗？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啊？”张淼淼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撞击木板的动静，以为他摔倒了，言语间是掩不住的担心。
　　“没有！没他妈什么问题！”路放下意识回答，想了想，怕他妈什么呀？我又没裸奔！
　　“这裤子什么几把玩意！”路放低声吼出来，刚才那么一折腾，这裤子彻底和他杠上了，脱不下来，穿不上去，卡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
　　¯\_(ツ)_/¯
　　外边，程敛好像听到了路放的名字。他摘下耳机问张淼淼:“同学，他是路放？”
　　张淼淼愣了愣，点点头，问:“你认识他？”
　　“不。”程敛摇摇头，“我进去看看？”
　　“啊，这样，那，那你去吧。”
　　程敛敲了敲试衣间的门，试探性地问:“路放？”
　　“干他妈的什么破裤子！干嘛！谁？”路放一听声音，是个男的，好像以前听过，又记不得是谁。
　　“你先开门。”程敛没见过脾气这么爆的人，穿条裤子搞得跟困兽之斗似的，撞得门哐哐响。
　　……路放经历了十秒钟的心理斗争，然后拔起门的插栓。
　　“你？？？”路放一看是程敛，手上开门的动作马上转为关门。
　　王八蛋，真是冤家路窄啊，居然在这儿也能碰上！
　　没想到程敛的反应更快。他迅速扒住门框，把门缝拉到足够大，像抹了油的耗子似的挤进来。
　　？？？？在这儿打？路放震惊地提着半边裤子，人生前十几年打架打得也不少了，从没想过在试衣间也能打，
　　“哪有问题？”程敛的语气如此自然而关切，单刀直入，路放简直怀疑程敛是不是这家店老板娘的儿子！但这他妈不是重点！
　　路放一把揪住程敛，毛衣一下子被扯宽而变形了。他把程敛摁在墙上，俩人身高相当，这么一站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
　　程敛今天戴的是金框眼镜，路放能看到他的眼镜片因为自己的呼气而渐渐变得模糊。
　　路放的呼气有一股甜甜的味道，应该是早餐喝了豆浆。
　　程敛稍稳定了一下，清清嗓子说:“你确定要这样？”
　　路放:？？？？哪样？打人啊，干架啊，难道还要商量赛制？
　　“你裤子穿反了。”
　　路放顺着程敛的手指往下看，裤子没有商标和裤带，刚没留神，还真穿反了……怪不得死活拉不上拉链……
　　路放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揪人家领子的手不知不觉软下来。
　　妈的，真丢人，一把年纪了，居然把裤子穿反了，还被别人看见了……
　　程敛把毛衣从他手里扯出来，整理了好一阵子，变形的毛衣才恢复形状。
　　路放又气又恼又羞又躁，低着头试图扯开身后被卡死了的裤子拉链。
　　“妈的，你出去，我自己弄。”路放无法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七扭八扭把裤子脱掉，即使穿了内裤也不行。
　　“转过来，别动。”程敛拽着他的胳膊转了个圈，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因为他大幅度的动作而显得更加拥挤。
　　路放确实需要有个人帮着看看，他只得顺从地转过去，嘴却没闲:“你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不打你，这次不打下次打。”
　　程敛半蹲下来，手在他腰臀处游走，试图摸清路放如何暴力地把裤子穿反并提到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不会勒着蛋吗？拉链到底卡了什么卡这么死？
　　路放没让人碰过这么些个地方，程敛一碰，全是敏感点，他双手撑着试衣间薄薄的木板墙，觉得头皮一阵接一阵的发麻。
　　“喂，你行不行啊？痒死了，不行我就……”路放话还没说完，裤子刷拉一下掉到了脚踝，他条件反射地夹紧双腿，试图把裤子留一部分在腿上。
　　“卧槽你怎么不预告一下，吓死我了。”路放赶紧把堆在脚踝的裤子提上来，神色略微惊慌，活像是被抓了现行的皮条客。
　　“……”程敛看他脱了裤子就一副刚进洞房的小媳妇儿样，忍不住骂:“都是男的，有什么好说的。”
　　“……那你转过去，我才能穿裤子！”
　　程敛翻着白眼背过身去。
　　路放以闪电速度换好裤子，裤子的腰围很合适，用不上皮带。
　　“这衬衫也太短了，要塞进裤子真他妈麻烦，能不能不塞？”路放这边塞了一截，另一边又被扯出来，他一下就不耐烦了。
　　程敛翻着白眼又转过来，叹了口气，把路放笨拙的手拿开，沉默着帮他把衬衣下摆捋顺，捋平，命令道:“收腹。”
　　路放立刻深吸一口气，胸围都大了一圈。
　　程敛把裤头松了松，几乎整个人贴着路放，手顺着路放的腹部往下滑，直至把衬衫完全展平，塞稳。这个下流而暧昧的动作重复了三四次，程敛终于把衬衣塞好了。
　　路放终于长舒一口气，腰腹部奇妙的触感犹在，程敛碎发间的气息，平稳的鼻息，毛衣护理剂的味道，好像还久久滞留在空气中——
　　太近了，这个距离。
　　路放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转身照镜子。这一身衣服裤子都是刚好合适，没点耐心还真穿不好。
　　程敛站在镜子一侧，一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静静看着路放照镜子。
　　试衣间的灯光是暖色调的，照得他的金框眼镜和卡其色毛衣很温暖，整个人看起来浸在柔和的光晕中。
　　“算了，那天你整我的事就算完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别再来惹我。”
　　程敛低头发消息，眼皮都没抬。
　　他一直认为男生外穿毛衣显得娘们兮兮的，所以自己冬天的衣服都是卫衣棒球衫和羽绒服，没想到程敛穿着竟然没有这种“娘”的感觉，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毛茸茸的熊。
　　路放披上西装外套，推开门走出去，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我那天是在帮你。”
　　“呸，你当我傻逼吗？”路放想起那天就觉得真他妈的憋屈，学校不比外面，想打还得憋着，没想到校外见面还非得赶上自己这么丢人的时候，这人简直就是个扫把星！

　　张淼淼的眼珠子差不多有十秒钟是转不动的。
　　这衣服简直就是为路放专门定制的啊！
　　路放属于精瘦运动型身材，这套西装把少年特有的清瘦挺拔身材勾勒出来。骨肉分配得恰到好处，肩膀宽，腰腹处窄，腿匀称而结实，衬衫束腰更显得修长。从侧面看，还能看见紧实饱满的臀部。
　　张淼淼看过一种说法，只有爱运动的男生才会有窄而翘的臀部。
　　路放肤色偏深，算是小麦色，他每年夏天都去滑旱冰游泳，全身都黑得很均匀。
　　要一直穿着平时的校服，那是肯定体现不出来的。路放在学校不修边幅，发型常年属于没有发型，加上校服本身又是泯灭所有美好青春线条的利器……
　　“我是不是太黑了？穿这个白了吧唧的，显得我更黑了？”路放疑问。
　　“不会不会，这样很好，就这套好了！”
　　试衣间的门忽的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程敛换了一身黑色哑光面的西装，他面无表情，这使他看起来像是夹着协议奔赴商务谈判的卖保险的。
　　路放一想，卖保险的，乐了。
　　程敛不知道自己这一身有什么好笑的，继续面无表情。
　　他站定在另一块试衣镜前整理领带。
　　“他是……刚才那个进去帮你穿衣服的男生吧？他这一身也好帅啊！”张淼淼眼睛一亮，拉着路放说:“你们一个白一个黑，很有cp感啊！路放，你过去和他合照一张好不好？”
　　路放无声地抽搐嘴角:尼玛，帮我穿衣服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怪，这他妈算什么cp？黑白无常还有cp感呢！
　　程敛还是穿制服最好看，比穿毛衣好看。路放这么想着，暗暗观察程敛。
　　他皮肤挺白的，身材和自己差不多，戴金框眼镜，一身哑光质地的西装没有多余的配饰，但由内而外都透着一股高级感。
　　好吧，卖保险的没这么讲究，他更像是CBD走出来的商务精英。
　　“不照。”路放果断拒绝，程敛肯定不会答应，自己也懒得，还是别找事。
　　“你明天也参加阅兵式？你不是高年级的吗？”
　　“主持人。”程敛转过身，张淼淼可怜巴巴地举着相机看着他——
　　“照吧。”
　　路放:？？？？
　　张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