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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9、九天之上(十四) ...

  •   一整日都未见青衣军再来攻城,耿义愈加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入夜后便安排了数队士兵轮防,又搬运了大量木石至城上,以备随时取用。

      细细检查了一番,不见疏漏,他这才放心去稍作歇息,临走前不忘叮嘱值守牙将。

      “但有任何情况,即刻来报!”

      牙将抱拳领命道:“是!”

      耿义走后,不多时夜色便愈发深了,月光下虽可视物,到底不甚清晰,牙将当即令士兵燃起火把,又往掌心吹了口气,打起精神监视城前动静。

      即便已有数日不曾降雪,夜里依旧冷得刺骨,寒气附着于甲胄上,不断渗入皮肉,手中拿着的兵器更如寒冰般,人人都恨不能多擎一根火把,稍稍将身侧寒意驱退。

      坚持了一个时辰后,士兵大多冻得齿关打战,牙将也不住摩擦着双手,口中安抚道:“且再等等,马上就换防了。”

      不多时,果然有一名都统带队前来换防,众人交接之际,有士兵眼尖,瞧见远处竟有点点火光移动,当即大喊道:“将军!那边有情况!”

      两人闻言大惊,立刻顺着那士兵所指方向看去,果见有火光燃烧,牙将当即抓过一名传令兵。

      “速去禀报将军!”

      传令兵疾步奔下城墙,牙将额上冒出层冷汗,不敢带人离开,与都统各自整队,严阵以待。

      过了会,远处那火光密集了些,却只在一个区域内,且未有向此移动的迹象,两人都感疑惑,都统耳力较好,隐约竟听到了些许厮杀声,害怕出错,他侧耳又细细听了会,发现的确有喊杀声传来,立即将此告知了牙将。

      牙将眉头一凛,喝令众人屏声,细听下果有些许声响,恰此时,耿义闻讯匆匆赶来,他连忙将此上报。

      “将军,那方向应是青衣军驻地,会否是其营内生乱?”

      都统亦是在旁说道:“瞧着确实像生了乱子,将军,我等可要趁势反击?”

      随同赶来的几名将令一听,无不神情振奋,跃跃欲试地看向耿义。

      耿义远眺良久,剑眉紧皱,此前守城他虽发动了城内青壮,也有意减少骑兵伤亡,但到底也有损失,已是不足两万,而且昨日青衣军攻城,他并未见着水师身影,心内总有些不安,唯恐有失。

      “守城为要,且再等等,许是敌军诱敌之策。”

      众将闻言,便也按捺下了心中躁动,纷纷盯着远处那片区域,一刻钟后,眼见火光愈燃愈大,耿义也不禁有些意动,若真是敌军出了乱子,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反攻之机,可若不是……

      他正有些举棋不定,忽有士卒来报。

      “将军,北门发现援军,是世子到了!”

      诸人皆是神情一振,耿义当即令士兵清除城门前堆积的巨石,与一众将领疾步往北门去,待瞧见不远处将旗上一个“季”字,他立刻拿了绳索缀下城墙。

      季舒已带着大军走近,早前远远瞧见城上守兵,她便知乌兰无碍,此刻见耿义来到跟前,一跃下马,在他躬身前将人扶住,“不必多礼,此地情况如何了?速与我说说。”

      耿义也知轻重缓急,三两句话带过了昨日战役,说起方才瞧见的异状。

      一听这话,季舒瞬间翻身上马奔至一小坡上,凭着目力很快便发现了远处情况,她眯了眯眼,心下掠过几许思量。

      余光瞥见耿义跟了过来,她询问道:“水师可在军中?”

      “除却最初围城时见过数次,往后他便鲜少现身,昨日攻城也未见其身影。”耿义说着,又将土垚到来之事一一诉说。

      季舒听着,脑中却在快速思索,心念电转间,她似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些许懊悔,疾声问道:“城中尚有骑兵几何?”

      “算上重骑,堪堪两万。”

      “水师不在,敌军有变,我先带兵前去拦截,城门一通,你立刻率骑兵来援!”

      扔下句话,季舒扬鞭策马,向后一招手,两万人紧随其后,奔向远处火光之处。

      此时,青衣军营地内乱作一团,大量军帐都燃了起来,两方人互相厮杀,土垚一剑格开木易,怒吼道:“木易,你疯了吗?!”

      一番打斗,尚未痊愈的伤处又在隐隐作痛,木易只恨方才没能暗算了土垚,叫他逃过一劫,面对这质问,他狠戾一笑道:“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营地大乱,耿义随时都有可能发现不对赶来,土垚不敢再与他多做纠缠,牵过匹马飞身而上,一边高声呼喊,迅速集结手下兵将,所幸参与叛乱的人数仅有万余,只是初时猝不及防,死伤颇重。

      好容易甩开木易,土垚顾不得散于四处的士兵,匆忙带着三万余人且战且退,极力冲出了营地。

      慌乱奔逃中,没有火把,土垚只能就着月光仓促择路,半刻钟后,后方竟隐约传来追赶声,他没有回头,愈发加快了速度,很快,队伍中便有大半人落在了后头。

      他不敢走大道,带着仅剩的万多人扎进了山林中,极度的慌乱下,他甚至感受不到疲累,脑中便只剩了逃命二字,也顾不得身后能有多少人跟上。

      小半个时辰后,未有追兵跟上,土垚口中的气才松了一半,斜刺里突有一队人马杀出,生生阻断了他的退路。

      土垚慌忙勒马,骇然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一片,足有数万之众,月光下隐约见得一面将旗,乃是个“吴”字。

      本在谷昌的吴思竟带兵赶了来,他的心瞬间沉至谷底,二话不说便调转马头往回逃。

      吴思将手一挥,一名正将率领万人当先冲杀而去,他侧头看向身旁的沈浥尘,“此地安全,世子妃且在此稍作歇息,思这便带人将这乱军围住。”

      沈浥尘略一颔首,提醒他道:“土垚尚有大用,将军务必留他一命。”

      “末将明白。”吴思应下,留了数百人保护沈浥尘,率领余下的两万人包抄而去。

      沈浥尘揉了揉眉心,在碧影担忧看来时将头一摇,“我无事。”

      却说土垚疯狂往回奔逃之际,正好碰着了原本落在后头的青衣军,万多人的队伍瞬间壮大至两万余,即便如此,他仍是不敢一战,只想着逃出条生路来。

      这点希冀,在他奔出山林,远远瞧见季舒的将旗时彻底破碎,前后皆有追兵,他很清楚,自己已然陷入了包围之中,绝望之下反倒催生了一股斗志。

      “随我突围!”选定一处较薄弱的方位,他带着两万余人试图杀出去。

      季舒远远看着,迅速分兵遣将,收紧包围,同时心中又有些疑惑,她原本正循着土垚的踪迹追来,谁知他竟自个撞了上来。

      过不多时,吴思又驱着不少青衣兵出了山林,见那厢季舒正收紧包围圈,忙配合着将人一同纳入,一重重兵力围上去,让四面为战的土垚近乎心死。

      发现吴思竟在此,季舒大感惊讶,须臾后似想到了什么,眸中一亮,只是身处战场,不得不将诸多情绪压下,全心指挥战局。

      包围之中的土垚苦苦支撑,眼睁睁看着几方人马不断被蚕食,却始终撕不开一道口子,就如前日攻城一般,让他瞧不见一点希望。

      待耿义率领万余骑兵杀来时,局势瞬间陷入了一面倒的屠杀,青衣军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人数急剧下降的同时,又为了挣得一点生机,而不得不拼命厮杀。

      季舒观察着战局,待时机成熟之际,悄无声息地变阵,改动包围的兵力。

      本已力竭的土垚于绝望中抓住了这丝机会,一番鏖战后,带着百余人杀出了重围。

      见其走脱,吴思眉头一皱,策马疾驰至季舒身前,进言道:“世子何故放了此人?三水距此不远,快马三日可至,若能擒得土垚,或可兵不血刃夺下三水,届时便能兵指宣城!”

      季舒淡淡一笑,看着土垚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道:“此人有大用,若是操作得当,所得远不止一个三水。”

      吴思闻言,细思了片刻后问道:“世子欲以其对付水师?”

      季舒不置可否,想到未在此处的水师,不禁长叹一声,怅然道:“如此大才,可遇不可求,若不能收用,实乃一大憾事。”

      听她此言,吴思便知自己说中了几分,当下宽慰道:“世子乃明主,水师也并非不识时务之人,待世子拿下宣城,他必会归顺。”

      “但愿如此吧。”季舒叹了口气,复又看向他,心中虽有所猜测,仍是问道,“你缘何来了乌兰?谷昌可一切都好?”

      “世子安心,卫将军已将粮草运抵谷昌,且有名姑娘在,流民皆已安置妥当,至于末将为何来此,乃是受了世子妃命令。”

      得了回答,季舒心中又喜又忧,吴思能带兵来此,多半是沈浥尘以宇目发现了什么不对,“她与你同来了?”

      吴思颔首道:“世子妃正在林中。”

      看了眼战场,因为土垚的离去,余下的青衣军失了斗志,纷纷投降,耿义正带兵收拾战场以及管控俘虏。

      “木易降了,你带人去接手青衣军营地内的降俘。”

      吴思应下,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片刻后还是说道:“世子,木易心胸极为狭隘,怕是留不得。”

      季舒自然心知肚明,别看他眼下倒戈,定是将典戎和耿义记恨在心,留着无大用,只会徒生事端。

      “落马未平,不好动手,日后你寻个机会处理了便是。”

      吴思放下心来,当即带兵离去,季舒轻踢马腹,正要动作,便见沈浥尘已带着一众人出了山林。

      季舒眸中一热,沈浥尘朝她笑了笑,先一步策马上前,两人并辔而行,碧影默契地没有跟上。

      沈浥尘离开榆中时,正好用宇目瞧见木易又带兵往乌兰,怕出意外,便撇下队伍昼夜赶赴谷昌,所幸大白脚力快,抵达谷昌后,她又说动卫子骞带兵暂驻,这才能让吴思抽调兵力来此。

      无需多言,季舒便能想到一切,心下才觉酸楚,又不好道出口,只能收敛了情绪。

      环视一圈,未见土垚身影,沈浥尘并不感到意外,战事已毕,她不由问道:“木易与水师呢?”

      她不敢过度使用宇目,便是不知水师早已离了乌兰。

      “木易已降,水师……”季舒顿了下,低声一叹,“若我没猜错,他怕是绕道后方,前去劫粮了。”

      闻言,沈浥尘秀眉微蹙,很快又恢复过来,眼下她们粮草充足,那些损失并不会影响大局,何况此地大胜,形势已经极大的偏向了她们。

      季舒也看得分明,心内虽警醒自己往后行军应更加谨慎,但也并不为此气馁,甚至已想好了回击之策。

      “他既去劫粮,我也未必不能再扳回一城,原本还想着该如何进一步离间他与张广义,如今正是个好机会。”

      沈浥尘眼眸一亮,瞬间反应过来,想了想后说道:“便让我与吴将军前去如何?”

      季舒一愣,下意识便想拒绝,沈浥尘赶忙又道:“水师多谋,未必不能猜到你的想法,得手后只怕会刻意改变行军路线,由我去万无一失。”

      的确,任水师有千般计策,也逃不过沈浥尘的眼。

      见她并未反驳,沈浥尘趁热打铁道:“乌兰有耿将军可处理后续事宜,卫将军尚在谷昌,此番更是助我等良多,你合该去见见。”

      叹了口气,季舒哪能不知沈浥尘的真正用意?此前她已让张广义生疑,而吴思本就与水师有旧,若是进一步用计,吴思的确是最佳人选。

      沈浥尘看着她的眼,眸光温柔又带着些坚韧,“眼下没有什么比早一日结束战事更重要的。”

      这最后的话让季舒哑然无语,半晌后伸臂将她抱入怀中,下颔抵着她青丝,殷殷嘱咐着需万事小心,算是妥协。

      沈浥尘将手搭上她腰身,两人难得享受了会静谧时刻。

      大半个时辰后,耿义与吴思均已将事情处理妥当,粗略算来,今夜斩首近三万,除却少数青衣兵溃逃,余者皆被俘虏,可谓大获全胜。

      翌日天方蒙蒙亮,沈浥尘便按着计划,与吴思率领一万七千余轻骑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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