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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九天之上(十六) ...

  •   季舒心里明白,沈浥尘那边一旦得手,战事便会迅速推进,近两万的骑兵,只要知晓水师行迹,几乎没有失利的可能。

      只在乌兰待了一日,季舒便将三万降卒的后续事宜交给了耿义处理,一边往榆中去信,令典戎率领余下的两万人集兵乌兰,自己则带着十余骑飞马赶回谷昌。

      若是不出意外,或许可以赶在年前收复落马。

      昼夜不休,五日后,季舒终于风尘仆仆地到了谷昌城外,名虹瑾一得到消息,赶忙放下公务去迎。

      不多时,两人便在城内碰了面,名虹瑾率先问候道:“世子匆匆而归,想必前线定是大捷。”

      季舒笑了笑,并未否认,与她一同往县府行去,“我此次回谷昌,除却与卫将军道谢,便是欲将余下的两万人调走。”

      听出弦外之音,名虹瑾眼神一亮,“看来决战近在眼前,虹瑾在此先恭贺世子。”

      “此言尚早。”想要让水师和张广义彻底决裂,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需做,季舒想了想,突然问道,“我久未归谷昌,不知此地情况如何了?”

      “如今谷昌与上禄两县聚集民众达二十余万,所幸粮草丰盈,早前又有吴将军帮忙管控,暂时都妥善安置了下来。”

      季舒点了点头,明白二十万难民处理起来绝非易事,少不得出言宽慰道:“后方安稳,有吴思镇守之劳,名姑娘亦功不可没,待落马平定,我必将此上奏朝廷。”

      名虹瑾心知自己若要入仕,没有极大的功勋加身,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只怕到时还要带累举荐她的季舒,她只恨自己做得不够,不能多添些成算。

      季舒却不知她心中想法,突然问道:“早前曾听内子提过,名姑娘选才很有些法子,想必来谷昌后也颇提拔了些人,不知其中可有口才甚好且性子机灵的?最好还要有几分胆识。”

      “幸而民众甚多,这段日子倒也筛出了三两个,不过若论胆识,小户出身难免缺些魄力,小事尚可,重任只怕难堪。”名虹瑾面有疑色,不禁问道,“世子可是有何要事需交付他人?”

      季舒也不瞒她,坦言道:“你也知我欲以离间之计对付水师,乌兰之战,我有意放走了土垚,内子那边也会给水师制些麻烦,如今便是欲遣使秘密前往宣城,游说土垚倒戈。”

      名虹瑾沉默半晌,骤然停下步子,向季舒一揖道:“世子若是不弃,虹瑾愿前往说之。”

      “这……”即便相信她的能力,季舒仍是不免有些犹豫,“名姑娘乃名旭大人独女,身份敏感,且此前又与土垚有些仇怨,若是由你前往,只怕会有性命之危。”

      “世子此言差矣,虹瑾据守松阳多时,也算与土垚比邻而居,对其性子颇为了解,何况我若敢赴险前往,岂不正表明世子胜券在握?”

      名虹瑾目光坚韧,又是一揖,恳切道:“入仕多艰,虹瑾亦有私心,还望世子成全。”

      沉默片刻,季舒叹了口气,算是应允,“我会与你数十精兵随同潜入,万事小心为上。”

      名虹瑾谢过,两人继续行路,不多时便到了县府。

      “世子想必一路奔波,且先歇息片刻,我已着人去通知卫将军,晚间便可会见。”

      季舒确实颇感疲惫,也未推拒,自往厢房沐浴更衣,小憩了半个时辰才在下人的通报下起身。

      早在晏家堡的时候她便接触过卫子骞,虽是以晏子翮的身份,到底也有几分了解。

      她前脚刚至厅堂,便见卫子骞大踏步而来,爽朗笑道:“久闻世子大名,今日可算见着真人了。”

      “卫将军英姿勃发,风采出众,季舒只恨不能早些结识。”季舒回以一笑,上前几步,当面谢道,“将军运粮辛劳,又带兵驻守于此,实在助我良多,季舒拜谢。”

      卫子骞摆了摆手,兴致盎然道:“好说,世子与我对饮几坛便可。”

      季舒实在低估了他的热情,所幸自己酒量不差,也不扭捏,当即令人取了酒来。

      拍开封口,两人直接抱着酒坛畅饮,一坛饮尽,卫子骞高呼痛快,又拉着季舒比划起来,直把一旁的名虹瑾看得瞠目连连。

      对过招,两人又畅聊了许久武学之道,直如多年老友一般,及至入夜,季舒请求他继续驻守谷昌,直至战事结束,卫子骞也一口应下。

      待他离去后,季舒又将名虹瑾留下,两人商讨了些行事细节,又连夜将人手及一应物件准备妥当,翌日一早名虹瑾便带人离开了谷昌。

      又待了数日处理两县事宜,估摸着沈浥尘和吴思应已回到乌兰,季舒当即点齐留在谷昌的两万府军,同时又征调了五千青壮,亲自押送两万石粮草以及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前往乌兰。

      各路兵马汇聚乌兰的同时,土垚已带着数百残兵逃回了宣城,张广义一听九万大军只剩了这点,抄起手边的茶盏便往跪在地面的土垚砸去!

      土垚不敢躲避,吃痛地闷哼一声,额上瞬间血如泉涌,张广义犹不解气,一脚往他心口踢去,怒喝道:“来人!将这没用的东西给本王拖出去乱棍打死!”

      摔在一丈开外的土垚捂着心口,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小命都去了半条,可听见张广义这话,他只能强撑着膝行上前,以头抢地道:“主上且听末将解释,此次溃败,全因木易暗中投了季舒啊!”

      “木易方到乌兰时便百般拦阻末将攻城,分明是与季舒早有勾结,随末将回来的人都可为末将作证,末将但有半句虚言,定自刎谢罪!”

      张广义听到这更是怒不可遏,木易是他派去催促攻城的,没想到竟生生葬送了九万大军!只恨木易不在跟前,否则早便将之剁成肉泥了!

      看着这幕,堂中诸多武将谋臣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侥幸与土垚逃得一命的几名将官纷纷跪在他身旁求情,声嘶力竭地诉说战败经过,将过错都推到木易身上。

      张广义越想越气,一人给了一脚,而后又怒问道:“水师何在?”

      土垚闻言,又为自己辩解了一番,将事情往水师身上引,“主上,水师不仅拖延时日久不攻城,更谎报了乌兰守军的兵力!诓骗末将带兵前去拦截季舒,实则却让木易和季舒来了个里应外合!”

      “主上,水师至今未归,只怕也已生了异心,还请主上明鉴!”

      一听这话,原本静默的众人瞬间议论开来,或认为水师已经叛敌,或为其辩解,一时间争得不可开交。

      “够了!都给本王闭嘴!”

      震怒声令诸人合上了嘴,纷纷垂首,等着他的判断。

      张广义气得脑子一阵晕眩,只得撑着身旁的案几,过了数息方看向满头是血的土垚,若是往常,他定二话不说将人拖出去砍了,奈何如今局势紧张,加之木易投敌水师无踪,他几乎已无人可用,甚至有种步入绝境之感。

      “事已至此,诸君可有何良策?”

      良久的寂静后,眼见张广义又现怒容,有谋士出列道:“主上,如今我等再不可主动与敌军交战,乌兰大胜,季舒势必集兵攻打三水,三水一失,宣城便危在旦夕,臣请主上立即增兵驻守三水!”

      有一人开口,很快便陆续有人出言附和,此时众人俱是存着固守的心思,无人再敢主动请战。

      张广义也知此时再没别的出路,只是他心内有种无法道出的恐惧,一旦陷入攻守的消耗僵持,没有大量粮草的支撑,他一定是率先倒下的那个。

      闭了闭眼,他压下心中的烦躁,“尔等以为,可派何人驻守三水?”

      议事堂中又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武将无一个敢出列,这个关头前往三水,便是要直面季舒亲自率领的大军,但有任何闪失,留在宣城的家眷必定会遭屠戮,关乎着身家性命,没人有胆量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就在张广义的脸色越来越沉之际,突有一士卒闯进堂中,喘气不迭道:“报!三水县传来急信,军师麾下将领率七千人已入三水!”

      张广义惊疑不定,又问了水师踪迹,得知其烧了季舒万石粮草后,总算松了口气,又狠狠剜了面色发白的土垚一眼,喝令道:“污蔑军师,扰乱军心,拖出去杖打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没有半点保住性命的喜悦,土垚暗恨不已,只能捂着胸口被架了出去。

      “季舒集兵尚需时日,便待军师回城后再议人选。”

      对此,无人有异,甚至都盼着水师能尽快赶回来。

      七日后,焦急的众人终于等到了回归的水师,张广义甚至亲自出城去迎,待瞧见他身后竟只跟着千人左右,当即向水师询问缘由。

      水师将自己回城途中遇袭一事道出,却隐下了吴思与沈浥尘两人,只说是自己仓促脱身,不是他不想坦白,而是他心里清楚,这些事情一旦摆在明面上,张广义必生疑心,在这个当口,任何的猜疑都会让他们再无翻局的可能。

      张广义不疑有他,有木易和土垚的对比,他甚至出言褒扬了几句,还当场赐下了不少金银珍宝。

      心下安心不少,水师谢赏后连忙问起乌兰战事,待得知惨败原因乃是木易叛敌,他当真是一口郁气憋在心头,咽不下又吐不出,千思万算,如何也没料到木易竟会倒戈!甚至他此刻都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深吸口气,水师只得将此事置之脑后,一行人很快便入了城,来到郡守府会客厅,张广义特意为水师设宴接风,席间更是好一番慰问,话里话外都是倚重之意。

      酒过三巡,张广义终于顺势提起了驻守三水一事,水师早已等待良久,当即放下酒卮,起身请命道:“三水本就乃臣驻地,自当由臣前往。”

      扫了眼面有惭色的一众下属,张广义当真是悔之晚矣,只恨自己早前不曾听从水师谏言。

      “本王能得落马,军师居功甚伟,如今危难当头,唯仰仗军师护持。”张广义说着,起身行到水师案前,亲自替他将酒满上,“本王敬军师一杯。”

      水师没有推辞,一口饮尽,张广义又继续道:“早前未听军师之策,实乃本王之过,此次驻守三水,一应兵马调遣全凭军师吩咐。”

      水师闻言,当真是百感交集,按下情绪,他后退一步躬身拜道:“臣有一事,还请主上应允。”

      一把将他扶起,张广义脱口便道:“军师且说,本王无有不允。”

      “臣此去三水,战事难料,城中或起流言,恳请主上务必信臣。”

      张广义还道他要请些封赏,谁知竟是这个,当即满口应下。

      宴席很快散去,水师当场挑选了随行将领,三水尚有三万人马,张广义又调拨了五万人,翌日一早,便亲自送着水师出了城。

      相比缓了口气的张广义,自被杖刑后,土垚便一直在府上养伤,除却皮开肉绽的背脊,前额与脏腑亦受伤不轻,若非那日行刑的将官与他颇有些交情,他眼下只怕要落个半残。

      虽闭府不出,外头的事情却也都能知晓,听闻尤其水师再次领兵出征,更得了张广义不少安抚赏赐,着实让他恨得咬牙。

      若非水师谎报乌兰兵力,他哪会落得如此?即便没有,也是水师蓄意让他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他分明是在替水师受罚!

      现下倒好,水师仍是风光无限,他却只能龟缩养伤,即便伤愈,只怕也再难得张广义重用,每每想到这,他便焦灼不已。

      将伤药换了遍后,他正要去院中走走,舒缓郁气,突有下人来报,说是府外有人求见。

      他心中烦躁,只道是旧敌前来嘲讽,想也未想便道:“就说我在养伤,不便见客。”

      “这……那人给了小人一物,让小人交给将军。”下人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土垚惊喜不已,一把将之抢过,把玩半晌后却略变了脸色,紧紧握着那颗夜明珠,眸中闪过些许挣扎,良久后将牙一咬,压低了声音。

      “把人带来,小心些,莫要惹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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