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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唯你唯我(四) ...

  •   听得沈浥尘如此夸赞,季舒心中甜得很,越发溺在她怀中,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嘴里却是嘟囔道:“还是你好看。”

      沈浥尘笑而不语,将她发间歪斜了的几支金钗取下,好让她枕得更舒服些。

      两人静默相拥良久,脉脉情意流转于各自眼中,然而屋外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温情。

      “世子,末将有急事禀报!”

      沈浥尘拍了拍季舒的背,将人松开,季舒撇了撇嘴,有些不悦地冲着门外问道:“何事?”

      “禀世子,齐王率数百人运送冬衣而来,途中遭遇暴雪,车马难行,遂遣信使前来求援。”

      季舒霍然起身,腰间环佩发出脆响,她不做多想便道:“你且先抽调五千人马,我随后便到!”

      “是!”

      沈浥尘帮着季舒迅速除下喜服,又将发髻散下重新束起,拭去她唇边残余的胭脂,眉心的桃花妆也一并除去。

      一番忙碌后,季舒随手抓起件外袍便往身上穿,“也不知他们离宣城有多远,晚膳就不必等我了,你自个先吃。”

      沈浥尘应了声,取来斗篷给她披上,叮嘱道:“多带些人手,路上仔细些。”

      季舒点了点头,唤来府吏将此事告知名虹瑾,而后骑上下人牵来的大白,匆匆往城门驰去,一刻钟后便瞧见了率军等待的耿义。

      “你可问过信使,齐王距此大概有多少脚程?”

      耿义回道:“说是约莫二十里地。”

      季舒抬头瞧了眼天色,打马在前,带着五千骑出了城门,驰向一片白茫中。

      朔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席卷天地,今冬的雪下不完似的,停不了几日便扑簌簌下起来,否则也不用往宁州紧急调批冬衣来。

      那厢正被这场暴雪所阻的凌微甚是郁闷,从宁州一路行来,虽然艰苦,也不至如今日这般寸步难行,这好不容易都快到宣城了,偏偏陷在此处。

      叹了口气,凌微掀开车帘,看向不远处英姿勃发的青年,招呼道:“外头风雪甚大,卫将军且上马车来避避吧。”

      此人正是丰岚守将卫子骞,早前受季舒所托运粮往谷昌,并驻守于此,此番前往宣城,恰好遇上了受困的凌微。

      两人在晏家堡也算有些接触,卫子骞也不客气,应邀上了马车。

      待其坐定后,凌微斟了杯热茶与他,“说起来,此番平定落马,也有将军的一份功劳。”

      卫子骞双手接过,颇有些惶恐地说道:“殿下过誉了,末将不过略尽绵力,怎敢称功?”

      “将军不必自谦,早前晏家堡调粮一事还未谢过将军,有过当罚,有功自然也当赏,待本王还朝后,一定会将此悉数奏明圣上。”

      卫子骞闻言,便是拱手谢过。

      凌微饮了口热茶,而后说道:“对了,此前本王远在宁州,对落马战事了解不多,眼下也是无事,将军可否与本王细说说。”

      “自无不可。”卫子骞欣然应道,“末将虽未参战,也算是个见证者了,世子真乃不世名将,运兵如神也!”

      凌微笑意温和,微微侧首,以示洗耳恭听,卫子骞便也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连说了大半个时辰,茶水都换了数次,卫子骞仍是兴致勃勃,末了不无可惜地说道:“不能随世子一同征战,实乃一大憾事,倒白费了这一身所学。”

      凌微眼神微动,温言道:“武将征战沙场,必是天下生乱之际,本王倒希望天下无战事。”

      卫子骞闻言一怔,随后自惭道:“殿下仁厚,倒是末将想岔了,末将拜服。”

      “于当今局势而言,不过是个愿景罢了。”凌微摇了摇头,不再就此多言,转而问道,“据闻贼首已然被诛?”

      “正是,贼首为求殊死一搏,杀戮帐下僚属甚多,后竟被其僚属所杀,也是报应不爽。”卫子骞略有些感叹,随后状似不经意道,“不过贼首帐下有一谋士,谋略甚是出众,连世子都在其手里吃了些亏。”

      凌微讶然道:“还有这等人物?不知其姓甚名谁?”

      “只知姓水,逆贼尊之以师,故青衣匪上下皆称作水师,至于本名倒是不为人所知了,水姓也不是什么大姓,末将在雍州多年,也未听闻过有哪个姓水的家族。”

      “此人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青衣军原也只是一处小匪寨,有了此人后,一路壮大,贼首张广义方能横行庆州,盘踞落马,连布政史都被其设计殒命,可见其本事。”

      “这么说,的确是厉害。”凌微上了心,遂追问道,“宣城被破,不知其下落何在?”

      “这个末将便不知了,此人阵前被贼首召回,城破后便没了消息,殿下只能询问世子了。”卫子骞不禁感慨道,“此人危害远甚贼首,还是得斩草除根的好。”

      凌微不置可否,只将此记在了心上,又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见天色已暗,不由添了几分心焦。

      除了他还有辆马车避寒,余下众人皆是十余人围坐一处,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衣,接连赶路,队伍上下皆是疲累不已,因带了不少冬衣,粮食备得便不是很多,行至今日,已有些捉襟见肘了,偏还被暴雪所困。

      正焦灼之际,忽听一人高声喊道:“前方有人来了!”

      凌微心念一动,当即掀帘而出,站在车夫的位置上张目远望,果见暗色中隐约有大片人影移动,心中一喜,立刻下了马车翘首以待。

      过不多时,地面传来些细微的响动,凌微行到队伍前方,十数息后便见一骑率先赶到,他连忙上前。

      季舒勒住缰绳,一跃下马,动作行云流水,待瞧见来人竟是凌微,不由惊道:“你怎的亲自来了?”

      “听说你大破敌军,落马郡现无人主事,便想着来看看,也好替你分担一二。”凌微笑道,“左右宁州有何大人和玉衡在,我倒成了个闲人。”

      “你既亲来,也不多带些人手,落马刚平定不久,保不齐还有小股匪寇作乱。”季舒不无担忧道。

      “你将府军都带了来,宁州还缺人呢,我上哪找人去?”凌微笑着摇了摇头,见她发上落满了雪花,便拉着人往马车行去,“你来了便好,且上马车歇会,余下事宜交予旁人便好。”

      季舒正要婉拒,却见卫子骞迎面走来,当下奇道:“卫将军怎在此地?”

      前几日她刚派典戎接手了谷昌的粮食,按理说卫子骞应当已率军回了丰岚才是。

      卫子骞抱拳一礼,爽朗笑道:“世子又立一大功,我便想着临行前来讨杯酒喝,世子不会嫌弃吧?”

      “哪里?”季舒笑了笑,心里转过几许思量,“将军襄助良多,该当我请将军前来才是。”

      几人谈话间,耿义已下令众骑将冬衣安置马背,季舒见状便道:“你们且上马车吧,我在外头盯着他们,最好能在今夜赶回去。”

      就这么会功夫,凌微已被冻得有些发抖,忍不住搓了搓手道:“眼下风雪更大了,何须你亲自来,交予耿将军便好。”

      卫子骞也在一旁附和,季舒却是摇了摇头,“夜中行军本就不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这点子风雪于我也不算什么,一切等到了宣城再说吧。”

      两人见说不动她,便也未再多劝,倒是卫子骞一同跟着在外骑马,直言自己多少也能帮上些忙。

      众人抵达宣城时,已是夜半三更,耿义自去安置这批冬衣和押运人员,季舒带着凌微和卫子骞先行回郡守府,又着人打理好了厢房,准备饭食和热水。

      “一路劳累,你们且歇着吧。”

      凌微困倦不已,只点了点头便与卫子骞各去了屋内安置。

      厨下还热着吃食,季舒草草吃了些,又在厢房沐浴,洗去了一身寒气,这才回了寝居,却发现屋内尚燃着烛火。

      她心中一暖,放轻了动作,来到内室,榻边不远处的烛火已燃至根部,季舒脱了外袍,将之吹灭,拨开帷帐,小心翼翼地上了榻,谁料刚一躺下便有具温热的身子偎了过来。

      “是我吵醒你了?”季舒有些懊恼。

      沈浥尘摇了摇头,一手搭着她的腰,轻声道:“是我自己睡不着,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安排妥当了。”季舒顺势环着她的肩,叹了声,“睡吧。”

      沈浥尘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情绪,遂询问道:“你有心事?”

      季舒默了片刻,而后拍了拍她的肩道:“夜深了,明日再说吧。”

      沈浥尘依言合上了眼,季舒脑中却还想着事,不知何时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时,已是巳初,沈浥尘等着季舒,早膳便用得晚些,两人才吃到一半,就听碧影来报,说是凌微来了。

      季舒擦了擦嘴,起身将人请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今日起得迟了,还在用膳呢。”

      凌微失笑道:“倒是我来得不是时辰了。”

      季舒看了看他身侧,疑道:“怎么卫将军没与你一起?”

      “半个时辰前我们一同来过一趟,那时你还睡着,他说闲着也是闲着,便去城中逛逛。”

      “是吗?”季舒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远来是客,也不好失了地主之谊。”说着她便吩咐碧影,让典戎前去作陪。

      沈浥尘与凌微见了礼,让下人沏了茶来,三人在桌前坐下,凌微指了指桌上粥点,笑道:“你们继续,可别因为我耽误了早膳。”

      季舒也不与他客气,给沈浥尘夹了些小菜,两人都未再多食,稍稍用了些,便让人撤了下去。

      拭了拭唇,季舒喝了口热茶,说起正事:“此前我写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凌微颔首道:“你提议将许尚书外放庆州,的确是能顺势将庆州拿下,只是如此一来,咱们在朝堂上便少了一大助力啊。”

      “许尚书之父尚未致仕,其乃朝中清流之首,又身处御史台要职,有他便也够了,待还都后,还能趁着此次功劳,将杜大人从鸿胪寺调入六部。”

      “而以许尚书之能,待在礼部着实是屈才了,不若外放几年,一来可接手庆州,二来届时还能凭借治理州郡之功调回平都,那时就不必屈居礼部了。”

      凌微细思了一番,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法子,遂道:“那便依你所言,你在落马郡也有些时日了,对此地比我了解得多,若有可堪任用之人,我一并上了折子吧。”

      季舒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你可知已故布政史名旭大人之女?”

      “听闻过她的事迹,也算是个奇女子。”凌微笑道,“晨间她还来拜见过,倒是与我所想的有些不同。”

      “那你觉得她如何?”

      “十分不俗,不过你这话是何意?”

      季舒直言道:“我欲举荐她为落马郡守。”

      凌微大惊之下脸色骤变,搁下了手中的茶盏,皱着眉看她道:“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季舒反问道:“她能力出身样样不缺,又天资聪颖,为何不能?”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也无关天资出身,你明知她是女子,这怎么可能呢?”凌微显得有些激动,似难以理解,“自古以来便没有女子入仕的道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若想嘉赏于她,我可上表为她请封县主,如此也不算辱没了她。”

      “这不一样。”季舒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失望,眼神却仍是坚定,“我若执意如此呢?”

      “季舒,我虽不知你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可你得清醒一些。”凌微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苦心劝说道,“你也熟读史书,史上不是没有当政的女子,可她们哪个能落得了好?朝堂也往往因此生出动荡。”

      “你冒然行事,除了授人以柄,遭天下人群起而攻,白白浪费这辛苦攒下的军功,又能得到什么?”

      “我不必多想,也知你此事定然不成!”

      “事在人为,我总要试上一试。”季舒坚持己见道,“难道你也拘泥男女之见,认为女子便不能涉足政事?”

      “我不是轻视女子,只是你要明白,女子入仕不止是入仕的问题,这是在颠覆纲常,甚至可能颠覆整个王朝,是要引起天下大乱的!”

      “你堵不了悠悠众口,只会被人借题发挥攻讦于你。”凌微摇了摇头,额上冒出了大片冷汗,“我不能看着你引火烧身,此事断不能为!”

      季舒没有再多作争辩,只是平静地说道:“折子我已经递了。”

      “你疯了吗?!”凌微没料到她竟会如此,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仍是无法冷静下来,半晌后身形一顿,将目光落在了一直缄默不言的沈浥尘身上,诘问道,“你如此作为,可是为了她?”

      季舒眉头一皱,心中不悦,“与她何干?”

      “你从前从未有过如此想法。”凌微目露疑色,审视着沈浥尘,“可是她与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动了如此危险的念头。”

      不待沈浥尘说些什么,季舒便已现了怒容,起身站在她身前,冷着脸道:“你如此说,便是从未了解过我,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言,更无须牵扯她人!”

      凌微闻言也是气怒不已,来回看着两人,须臾后拂袖而去。

      沈浥尘见状,不禁叹了口气,“说清楚便好,何苦闹得如此?”

      “我只以为他未必会支持此事,实没料到竟会这般。”季舒余怒未消,又觉失望不已,“若政见相左,不是今日,早晚也要背道而驰。”

      此时的季舒不会想到,她竟一语成谶,仅仅数年之后,两人便以惨烈的方式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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