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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朋友加的伤痕,出于忠诚 ...

  •   可两人坐在披萨店里,已经是一小时以后的事了。

      关东煮似乎已经为渴聆的胃提供了极大的满足,经过地下通道的时候,她竟忍不住为跟她有着相同手艺的街头艺人当起了观众。与她不同的是,这位年轻人全程反向持琴。纵然看不到琴弦,手指却能够准确无误地在指板上移动。

      “听出来了吗?蒙蒂的《查尔达什》!”渴聆仍旧活力无限。

      特洛伊很想说他“听出来了”,但刚点完餐,他就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只能萎靡地看着渴聆的嘴巴快节奏地张合着。

      “当然,我更爱《匈牙利五号》,可中间的那段跳弓,每次都要把我逼疯!”

      她这是在嫉妒那艺人自如的运弓呢,特洛伊听得出,可他还是似梦非梦。

      “......你说,如果海菲兹在这,会被他震惊到吗?”

      特洛伊敢保证,她的脑海中一定已经勾勒出了匈牙利人跳着民间舞的画面。好在作为开胃的红酒,服务员很快就拿上来了。浸润了一下喉咙,他终于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知道郝佑为什么要骑他的宝贝车子来吗?”在渴聆又将话题转向“帕格尼尼”时,特洛伊明智地打断了她的话。他可不敢再拿剩下的时间作为筹码了。

      “这我怎么知道?”渴聆毫不犹豫地上钩了。

      “他是想秀给梁歆看的。”特洛伊说,“可我怎么觉得,梁歆不太感兴趣。”

      郝佑对梁歆的感情已经不算什么新闻了。但这显然是有史以来渴聆见过的,最糟糕的求爱方式。“要知道,对梁歆这类女生来说,布偶好过车轱辘,存钱罐好过票子,而豪车和废铁对她而言也只是称呼上的区别而已!”

      “原来如此!”特洛伊好像受了很大的启发。看来今晚,他一定会把渴聆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郝佑。

      “我只是按常理推断,保险起见,你听听就算了。”渴聆这样想,也这样说了。在她看来,梁歆和郝佑都是她认定的,学院里为数不多的“好人”,她一点都不希望他们俩的关系因为她出现什么问题。

      “没想到,你也会对他们的事上心。”特洛伊说。

      的确,除了欣,这两个字渴聆基本不会用在学院的其他人身上。

      “那你自己的事呢?”特洛伊又说。但他们点的餐陆续上桌了。

      “你说什么?”注意力都被喷香的美食吸引着,渴聆没听清楚。

      特洛伊笑了笑,不可置否。

      气氛略显死沉,餐厅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服务生各自忙着各自的事,也相互不搭话。

      “都这时候了,你还这么绅士!”渴聆狼吞虎咽后,一抬头,却看到特洛伊还是文雅地用叉子将意大利面卷了几圈后才送进嘴里。

      “不,我习惯了。”特洛伊说,可他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没过多久,干脆停了下来。

      玉米浓汤被搁在勺子里逐渐冷却。

      “看来是‘庭前柏树子’啊。”渴聆说,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事干扰了特洛伊的食欲,但现在显然已经不是“手续”和“文件”的问题了。

      “什么意思?”特洛伊抬了抬眼皮,片刻,又把目光转回餐盘。

      “看来你请我吃这顿饭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填饱我的肚子,”渴聆说,“就像当年‘祖师西来意’,也并非是为了‘庭前柏树子’。”

      “很有趣的比喻。”特洛伊轻笑一声说。

      “不能直说吗,到底什么事?”渴聆又问,他的沉默已经激发了她与生俱来的忧患感。

      “不......”特洛伊迟疑,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表情,却让他的回答更加缺乏说服力。

      “看来是不能让我知道,”渴聆也将自己的餐盘往前推了推。“既然这样,”她拿起包站了起来,“你没机会了。”

      这是避免拉锯战最好的办法。

      特洛伊果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等等。”他说,等渴聆坐下后,他时而动动叉子,又时而碰了碰勺子。

      “算了,”一分钟后,渴聆终于再也忍不住。她确信,特洛伊一直不愿说的事一定与她有关,否则,他不会在她面前表现得忧虑,就算表现出来了,也决不会让她得误会更深。但现在,两个条件都具备了。“我也不想叫你为难。”

      “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半晌,特洛伊终于说话了。

      “你试试?”

      “我知道……眉姐的事了。”

      熟悉的名字,当下,却也让渴聆觉得陌生——这不是一直让她心存愧疚的人吗——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正想开口,唾沫星子一个不小心滑进了气管。渴聆剧烈地咳嗽起来,本来就发烫的脸,更是一下子红到耳根。

      “怎么样?”特洛伊把水递到她面前。

      有段时间,渴聆以为自己离地狱不远了,难受得眼冒金星。还好,一番苦痛挣扎后,肺里终于重获空气。“妈妈咪啊!”伴着悠扬的马头琴,眼前是一片辽阔的草原。

      “好些了吗?”特洛伊担心的说,他没想到,一开始就变成这样。

      渴聆僵硬地点点头。“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她扯着嗓子问,冰凉的手还紧紧地按在胸前。

      “我……听说的。”

      欣。毫无疑问,整个学院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渴聆和眉姐的关系。

      “欣告诉你的对不对?”这虽然是个问句,从渴聆嘴里出来,却没有一点怀疑。

      特洛伊再次沉默。

      “不说我也知道!”沙哑的声音仿佛想把渴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挤出,“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特洛伊说。

      “早上?你不是一直跟我在一起吗?”渴聆诧异。

      “你来之前,我在校门口等你的时候。”

      “校门口?她怎么会去那里?”渴聆不记得曾告诉过她要和特洛伊来游乐园的事。

      “她问我在哪里,我告诉了她,她就来了!”特洛伊说。

      故意。这是渴聆酝酿出的第一个词。她故意把窗帘拉得死死的,好让渴聆睡得沉一些,这样她就有时间去找特洛伊了。这就是欣做事的风格,跟上台一样,没有万全的准备,绝不轻易行动。

      “她说有事要拜托我。”

      报复。这是渴聆想到的第二个词。她是在报复她自作主张把林凡的事告诉特洛伊了,也想让她尝尝秘密被分享的滋味。可这理由太荒谬了,这本来就是渴聆自己的事,想告诉谁是她的自由......等等!

      “拜托?”

      “她告诉我,那天晚上我说的话,好像对你的影响挺大。”

      渴聆承认。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也希望我能开导你一下。”

      可这并不能成为欣告密的原因。

      “她都说了什么?”渴聆冷冷的,心却翻腾的厉害。

      “辛达,还有你为那个叫珊妮的歌手作曲的事,”特洛伊说,“可是因为林凡,你放弃了。”

      “是,但这好像不属于你能插手的范围。”渴聆说。

      “可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别天真了,梦想这东西,总会随着现实改变的。而且,我觉得现在闲闲的生活也不错。”

      “真是这样吗?”特洛伊的话音比刚才大了些,“那欣为什么总是看到你对着眉姐他们的照片发呆,对你以前写的曲子发呆,实在忍不住了,还要写上两句?”

      “同是吃这碗饭的,写写练练手感还不行吗?”渴聆不屑地说,还故作姿态地翘起了她的二郎腿。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他们,也都不怀念以前的生活吗?”特洛伊说,“欣说以前,就算要熬到很晚,你都会坚持下去。”

      “看来她的确跟你说了很多!”渴聆轻蔑一笑说,仿佛看到欣正急不可耐地把所有事情告诉特洛伊。“她就是这样,一看到帅哥,就顾不上自己的嘴了。”

      可是,“啪”,极其响亮的一声,渴聆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特洛伊一掌拍在了桌面上,面露正色。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的语气颇为严厉,愤怒的神色把隔壁桌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如果渴聆没记错,这应该是特洛伊第一次对她凶,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是,他凭什么,他是她的谁,又是哪来的权利对她凶!

      气氛一下子凝重许多。

      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觉得丢脸,或者两者都有吧,渴聆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隔壁桌的客人赶忙将头转回去,尴尬地开始聊天。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是你的朋友,你不该误会她。”特洛伊顿时慌了手脚。“《圣经》上不是说吗,朋友加的伤痕,是出于忠诚,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

      可是迟了,渴聆的鼻头越来越红,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我向你道歉好吗,你别哭啊!”特洛伊极力弥补。

      只听渴聆倔强地说了声“去他的忠诚!”,眼泪又簌簌地往下掉。

      “你要知道,欣不是因为多嘴告诉我这些,她是担心你,怕你将来会因为放弃而后悔才说的!”特洛伊急切地说。他揪心地看着渴聆的裙摆被抓出一团明显的褶皱,又从她口中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你知道有这样的朋友——你刚才说什么?”他刹住嘴,诧异地看向渴聆。

      渴聆又动了动唇。

      “你说你......什么?”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有欣这样的朋友有多幸运,我知道她对我好,她为我做的一切都是想帮我!”纵使在她面前,因为怕她伤心,她从未提过一个字。

      “你,知道?”半晌,特洛伊怔怔地说。渴聆满是哭腔喊出的这句,让她的胸口又多了好几颗泪珠。

      “是,我一直都知道!”渴聆说着,又小声啜泣起来,她腰间的那朵向日葵已经被泪水彻底浸湿。

      “那你怎么还说那些话?”

      “气急了嘛。”渴聆带着浓重的鼻音说,目光再次难为情地移向裙摆,“毕竟她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秘密说出去了。”

      看来渴聆的泪点已经结束,他们的对话又可以恢复正常了。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不该意气用事,说放弃就放弃,对不对?”特洛伊温柔地说,“你会想起他们,就说明你在乎她们,也怀念过去的生活,是吗?”

      渴聆抽噎着点点头。特洛伊的话就像一颗颗炸弹,每一句都能击中她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跟他们联系?”

      “其实,我联系过眉姐的,”渴聆望着天花板抿了抿嘴唇,好像想把最后一声抽泣憋进嘴里,“就是那天你在音乐厅旁碰到我的时候。”

      “然后呢?你把那些话告诉她了吗?”

      “没有。”渴聆说。

      “为什么?是我打扰到你了?”特洛伊问,好像对那天的出现感到十分后悔。

      “不关你的事,是电话一直没通。”渴聆说。

      “那后来呢,你又联系她了吗?”

      “没有,我没有勇气再打给她了。”渴聆落寞地说。

      “勇气?你是怕她生气,还是怕她伤心?”

      “都有吧,”渴聆说,声音不由颤抖起来,“但我更怕听到眉姐说她已经不需要我,已经找到别人顶替我的空缺了!”

      “如果是这样,你更应该马上行动不是吗?”渴聆的回答让特洛伊如释重负,“你知道的,机会不等人,你现在犹豫的每一秒,都有人想顶替你的位置!”

      “可是......”

      “渴聆,勇气这种东西,我没办法给你,可无论结局是好是坏,你都应该尝试一下不是吗?毕竟,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就算跪着,你都应该把它走完。” 看着渴聆无奈的样子,特洛伊心里很别扭,可即便如此,他必须,也只能这么说。“听欣说,眉姐很爱你吧?”

      渴聆点点头。

      “那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不辞而别,会给她造成很多麻烦吧?特别是公司那边。”

      对了,合约。渴聆刚想起来,任性了这么久,她好像还未接到过公司要她赔偿的电话或是关于违约的律师函——律师函!渴聆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还有她藏在抽屉里,她积蓄了多年的小金库,可里面的钢镚儿貌似还不够赔零头的。

      难道真的是眉姐,她已经替她承担了一切?

      “想到了吧,”从渴聆的眼神,特洛伊可以看出,“所以,赶快行动起来。”

      这是特洛伊关于这件事的最后一句。

      之后,两人食不知味。有无数个瞬间,渴聆都以为自己找到了勇气,但终究,那都只是瞬间。

      这一晚,渴聆很早就爬上床了。

      她回来的时候,欣正躲在人群后面,一声不吭地做着自己的事,就算看到她,也只是敷衍地打声招呼,就把头转回去了——是怕自己的告密会惹得她不快吧。

      但在宿舍楼下,特洛伊就说了,希望渴聆不要把刚才的事告诉欣,因为她当初是以不能让渴聆知道为前提,祈求得到他的帮助的。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特洛伊只好把欣供了出来。

      好吧,看上去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欣的确不该这么做,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而且特洛伊都这么拜托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只得答应——总不能让他以后在欣的面前难做人吧!

      渴聆直接把脸转向墙壁,避免跟欣有目光上的接触。

      六十瓦的灯光刺得她的双眼火辣辣的,但一整天体力和脑力的交锋还是为她提供了充足的睡意。

      很好,这样,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一激动,跳下床直接把事跟欣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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