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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一事无成 ...

  •   渴聆孤身站在眉姐面前,却够不着她。当她努力将手往前伸,好不容易碰到她时,所碰之处,眉姐的身体,又全都变成了碎石,哗啦啦地掉下来。

      她猛然惊醒。

      四处黑漆漆的,半点月光都没有。没来得及整理的纸牌和棋子散落得到处都是,地板上歪歪斜斜的躺着几个空瓶子,一双双拖鞋横七竖八的趴在地上,而它们的主人也正以几种奇怪的姿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梦。渴聆这才意识到。现在还是晚上。

      冰凉的汗水从额角流下,全身骨头跟散架了一样。“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心虚地想,记得入睡以前,她满脑子还都是眉姐的身影和自己道歉的样子。

      微风拉着黑夜夺窗而入。渴聆不禁打了个寒颤。时间朦胧地从指间滑过,日出的那抹晨光很快就撕裂了黑暗的喉咙。

      “几点了?”渴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半睁着眼睛在枕边摸索手机。

      “八点半。”欣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哦,八点半……什么,八点半!”渴聆失声惊叫,从床上一跃而起。

      八点半,上课,吃饭,洗漱,可她还在床上!

      突如其来的情况使渴聆的脑子嗡嗡作响。“妈妈咪啊,你怎么不叫我!”她朝着欣喊,一边迅速地扯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第一次,渴聆觉得床板离地面其实还是挺近的。

      欣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弄懵。等她反应过来,渴聆已经抓起衣服,绝望地冲向厕所。

      “你急什么?”欣问。

      “这还用说,一会儿有钢琴课,我要迟到了!” 渴聆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重重把门关上。

      “周六哪来的课?”欣不慌不忙地走到阳台,对着厕所说。

      半晌,渴聆才从里面探出头来,透过狭窄的门缝,欣看见她的衬衫还挂在脖子上,而下半身的牛仔裤已经结实地系好了皮带。

      “你说今天周几?”渴聆纳闷地说。

      “周六!”欣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她就看到渴聆将信将疑地看向对面的镜子,嘴里还嘀咕着“中秋节是周二,周三周四,昨天是周五......”,可她完全不明白渴聆为什么会把日子这样归类。“怎么搞的,这都能记错”

      “可能是没睡好,脑子不大好使!”渴聆说,慢悠悠地从厕所走了出来,又恢复了懒散的样子。

      “失眠?”

      “那倒没有,就是做了个恶梦。”渴聆说,想起仍是心有余悸。不过这会儿,她倒回想起了另一件事。

      “你怎么了?”欣问,只见渴聆抱着那堆刚换下来的衣服,又走回厕所去了。

      “有事要出去一下。”渴聆说。

      可整个早上,渴聆只能用一事无成来概括。

      虽然在计划的时间内赶到了琴房,也在琴声的遮掩下,勇敢地按下了眉姐的号码,可不巧的是,手机里只传出留言的提示音。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直到渴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失殆尽,她终于放弃尝试,沮丧地练起了两周前教授布置的曲子。

      干巴巴的旋律不绝于耳。弹了好久,渴聆才发现有个黑键的弦断了——怪不得李书黛会离开。她前脚刚迈出,渴聆后脚就踩了进来。对于一个上进又追求完美的学生来说,她当然不会选这种残缺的琴来练习。可在这种练琴的高峰期,能拥有一间单独的琴房,对渴聆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哪还管得上它残不残?只可惜,这份幸运终未能延续到她打电话的那一刻。

      指尖下不时传来空洞的声音。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从隔壁的窗户不断流出的激昂的旋律。震撼的低音,密集的节奏,不用说,一定是洁蔻,除了她,没有人能将这种机关开枪膛扫射的情景表现得如此到位。

      “妈妈咪啊!”渴聆羡慕地感叹了一句。可她也知道,这种水准,娴熟的指法和她精湛的技巧,除了天道酬勤,没有别的原因。自从洁蔻上报的这首曲子被定为期末汇演的压轴节目后,她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练习,以至于短短几个星期,水平就有了极大的提升。

      可反观自己,眉姐的事未解决,就连练琴也变得百无聊赖,那首练习了将近一个月的考试作品,自从渴聆按响第一个音后,就一直磕磕绊绊到现在。

      “果然不是好兆头。”渴聆悻悻地嘟囔道。这是她再度回想起昨晚的梦之后得出的结论。否则,计划好的一切,怎么没有一个是实现的?欣回短信说她有事出去了,特洛伊的电话也一直占线,就连——

      “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传来。

      这也是渴聆当下最不愿想到的人之一。

      是门没关好吗?否则这充斥着各种器乐的楼道里,她的声音怎么会这么突兀?

      可是声音依旧没有减小的趋势。随着高跟鞋干净利落的“咯噔”两声,说话的人,渴聆听得出,居然还在她的琴房门口站住了!

      天要亡我!渴聆悲催地对着琴板上的自己做了一个抓狂的表情,就听门外,声音再度传来。

      “激流探险?看来你们玩的很开嘛!那我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海伦说,声音黏腻得足以叫人反胃,“哎哟,你这吃的是哪门子醋?人家可是Sean呢,我怎么可能有机会!”

      看来又有一个男生被她搞定了!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不难推断,这个人是他们学院的,而且正为了前两天海伦也被Sean迷住的事闷闷不乐。其实海伦跟学院男生有地下情一点都不为怪,每个年段总会有那么几个倒霉蛋存在。但渴聆记得她还提到了“激流探险”,难道——

      渴聆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特洛伊!渴聆欣喜地发现。与此同时,海伦也挂了电话逐渐远去。

      “妈妈咪啊,你真是我的幸运星!”电话一接通,渴聆就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怎么了?”另一头,特洛伊哭笑不得地说。

      “知道吗,刚刚海伦还在我的门口站着呢!”渴聆说,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她的娇嗔。

      “你在琴房?”

      “你怎么知道?”渴聆惊讶。心有灵犀?如果可以,她愿意这样以为。

      “我?”特洛伊说,又顿了顿,“从声音不就可以听得出?”

      上一刻,某扇窗户里,又有一段华丽的旋律从成群的噪音中脱颖而出。

      “这样啊!”果然不可以。渴聆说,脑子里也生出一个大写的“尴尬”,“对了,告诉你一件超幸运的事。刚才听海伦说,貌似我们学院也有人去了那个游乐园,还好没碰到,不然我们的名字估计也要出现在她的话题里了!”

      “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你跟眉姐和好了呢!”特洛伊闷闷地说。

      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渴聆好容易涌起的激情也瞬间熄灭。“那你呢,大忙人?”

      她是要他解释之前手机占线的问题呢!好在这句话的引申义还在特洛伊能够理解的范围内。“我在超市,信号好像不太好!”他说,从听筒里传来的限时特卖的声音证实了他的话。

      渴聆“哦”了一声。算了,反正他们又还没亲密到要随时随地知道对方动向的地步。

      “渴聆,不是我故意要催你,可就像我昨天说的,你现在耽误的每一刻,都有可能意味着你即将失去最后的机会知道吗?”

      “收起你的絮叨吧!”渴聆不耐烦地说,半晌,终于心平气和了些,“好吧,我联系过她了。”

      “怎么样?”

      “就像你听到的这样,”渴聆说着,又敲下一个键,空洞的声音让她对练琴失去了仅存的一点兴致,“眉姐的手机一直是留言提示。”

      “你是什么时候打的?”

      “九点左右吧,她刚到公司那一会儿。”渴聆说。

      “或许她在忙?”

      “可她工作之前都会花上十几分钟给自己泡茶,我知道的,所以我才选在那个时候。”渴聆固执地说,而且显然倾向于自己的观点。

      “也许她的习惯早就变了呢?”

      对了,说不定,现在的眉姐也已经习惯利用原本多余的时间,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了。渴聆忽然想到。“那我该怎么办?”

      “即然这样,留言吧。”特洛伊说。

      “说什么?道歉?然后再等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我的拒绝?”渴聆愕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断言,但她现在的心情确实很容易让她往糟糕的方面想。

      “这是最坏的结果,但也是目前最有效率的办法。”特洛伊说,“这样吧,留言,就说你想约她出来!”

      有那么几秒钟,渴聆简直想把电话挂了。“这算什么主意,万一眉姐不来呢,我不是自掘坟墓?”

      “如果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不如趁早放弃吧。”

      渴聆怔了怔。

      激将法。她知道,特洛伊这是拿眉姐对她的感情作为最后的筹码在刺激她呢!但仔细想想,他的话又何尝不在理?

      从前,眉姐总说自己有多爱她,多欣赏她,没想到那些听来叫人汗毛倒竖的话,而今,却成了她放手一搏的全部勇气。

      “你有什么想法?”渴聆觉得有些虚脱。或许也是接通电话起,她的姿势就一直没变过的缘故吧,当下,僵硬的身体终于开始抗议了。

      “再打一次,无论有没有接,都告诉她,你今晚想约她出来吃饭!”

      她接了,胜败在此一举,她没接,一切还得看天命。

      “会不会唐突,眉姐万一有事呢?”

      “放心,这只是个借口,只要她有心,就算没空,也会主动回你的。”特洛伊说。

      “那万一没有......”渴聆不愿再往下说。

      “看过《哈利.波特》吗?邓布利多说过,‘礼貌要求我们向别人提供拒绝的机会’——虽然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邓布利多的话渴聆早就忘了,但说起《哈利.波特》,渴聆这才想起,她昨晚做的那个恶梦,不正是哈利与洛奇教授最后搏斗时的场景吗?

      练琴的心是不会再有了。渴聆知道,现在肯定还有些人因为找不到琴房,只能跟别人凑合着四手联弹。而她也没自私到,自己不想练,还要占着别人的资源。所以不到十一点,她就整理好厚厚一叠乐谱,打道回府了。

      到处都是慵懒的气氛,躺回宿舍的床上,渴聆就有这种感觉。欣不在,就连三贱客也没了踪影。

      迷糊中,她貌似听到馨子回来后又急急忙忙出去了。然后是梅子,翻箱倒柜地找完东西后,也风似的离开了。毫不客气的开门关门声,让渴聆敏感的心脏一度饱受摧残,刚酝酿出的睡意,也瞬间化为了乌有——她们不可能因为她是平躺着,就看不到她。渴聆知道,特别是梅子,渴聆没有放下床帘,更没扁到只剩一张纸片的厚度,所以她不可能在宿舍呆了半天,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不用说,那一定是刻意的捉弄,种种迹象表明,就算时间很短暂,只要一找到机会,三贱客都不会放过。

      “好吧,果然没有一个是顺的。”渴聆叹了口气。尤其当她在眉姐的留言箱中,尴尬地对她发出“今晚六点,斯旺咖啡馆,不见不散”的邀请后。

      其实,留言的内容本没有那么简单,可当渴聆真正在“哔”声之后,准备对着听筒说话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却把她手上的纸片刮到了窗外。一瞬间,道歉、忏悔,所有深思熟虑后的反省,也都随着纸片一股脑地消失在了空中。余下的,只剩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这些基本要素,和她在惊慌失措下说出的连接词。

      所以,“算了,多说无益,而且特洛伊不是说吗,只要有心,这一句足以概括一切。”直到走出校门,渴聆还在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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