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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惊梦 ...

  •   那句“且行且珍惜”,渴聆不是不知道店长指的是什么。

      为眉姐,为珊妮,为了一切值得她珍惜的人,或许也包括他自己吧,他何尝不想看着渴聆进步,不巴望着她能突破瓶颈,打破僵局?

      可是太难,尝试了千百遍,还是太难。看到眉姐的神情她就想到了。这结局,和着那一段段悲痛,一幕幕黯然,她多想让它们就此成为过往,永不再谈?

      但她还是被说动了。在店长离开后不久,因为他的故事,为了那声“尽力”,或许,还有她一直以来的误会吧,作为对他的弥补。

      回到宿舍,渴聆再次拿起笔。

      另一张床位下,欣正认真地在自己的脸上做文章。

      “一大早去哪了?”看着渴聆又在纸上写写画画,她自然不会认为昨晚的那份就是定稿,而渴聆早上毫无缘由的消失,会是去了眉姐那里。

      “我出去走走,透透气。”渴聆说。她也知道欣这一脸精致的妆容是要去往何方,她说不说,眉姐一会儿也都会告诉她的。

      “你说得对,在这里闷就了,脑袋会不灵光,出去走走说不定会有新的灵感呢?”说着,她也往渴聆身边走近了些,“让我看看,昨晚的那张呢?”

      “它——”被像垃圾一样丢在眉姐的病房了。

      “我知道了,你是又有新的想法了是吗?”欣一脸乐天派,“不错不错,看来熬夜还是有报酬的,你昨晚的眼泪也没白赔。”

      渴聆的神经刺痛了一下。

      “你看,没两下子,第二首都要新鲜出炉了,眉姐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要命吧?”

      高兴?或许会,但充其量也只是庆幸渴聆又尝试了一回吧,至于结果,仍旧不会抱太大期望。

      “你一会儿还要过去吧?”

      “怎么,动心啦?”欣揶揄。

      当然,享受这一切的本该是她。

      “特洛伊说等会儿会在下面等我,我们一起打车过去。”

      对了,渴聆顺带让出的,还有她多日未见的男朋友。

      “快去吧,别让他等太久。”

      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是针扎般的疼痛,但渴聆还是眼睁睁看着欣往唇上抹上了唇彩,又目送她穿上高跟鞋,离开了这个地方。

      与那回他们去游乐园时一样。

      孤寂,无止境蔓延,渴聆执笔,放下,执笔,又放下。许久,白纸上只是稀稀疏疏地落了几行,没有结构可言,鬼画符的节奏,不像样的音符,还有她老早就写在了标题上的《女儿诔》。

      这是何等的无助与凄凉?或许,继昨天的事之后,欣今天又错了,或许,她就该留在这,而不是离开,哪怕发出一点声响,唠叨也好,聒噪也好,强词夺理也好,反正,能让她感觉到陪伴的,就好。

      但毫无预兆的,门突然被推开,也许是思考得太入迷,渴聆甚至没有听到脚步,那三个人就从门外闯了进来。

      一时间,不亚于当头一棒,震惊地看着来人,渴聆竟忘了将那一切藏好。

      乐谱凌乱地散在桌面上,其中还包括了她从前的那些作品,为欣所做的旋律,杰克和特洛伊修改过的痕迹,还有,眉姐的签名。

      “你们,不是回去了吗?”渴聆说,慌张地掩护着桌上的一切。

      “可我们又回来了。”也是,从来,他们都是随心所欲,叫人措手不及。

      “你们在这,那我就先出去了。”渴聆说着,赶忙将最后一张歌谱揣进怀里。

      却不料,惊慌失措,一失手,怀里的乐谱竟散落在地,尽数呈现在三贱客眼前。狼狈至极,渴聆刚要俯身捡起,哪知梅子一个飞脚,就将她正要捡起的一张牢牢踩在了地上。

      “你踩着我的东西了。”渴聆冷冷地说,用力从她脚底拔出,谱面上却早已留下梅子深深的脚印。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好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不是很好?”梅子说,看来是有备而来。

      “不知道你什么意思,都是些抄来的歌谱而已,你要的话,网上一大把。”渴聆说,继续捡着她的乐谱。

      “抄来的?我看不是吧,”馨子说着,也上前了一步,“抄来的你会那么宝贝?”

      “宝不宝贝是我的问题!”渴聆说,实在忍受不了这群人的乌烟瘴气,干脆站起身来,跟他们挑明了:“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不想怎么样,”良子说,“就是想问问你,这是什么?”不知何时,她竟将渴聆落在地上的几张乐谱偷偷捡了去。

      看来这些家伙是集体向她声讨来了。

      “不是说了网上抄来的?你们想要就自己去抄,何必在我这纠缠?”渴聆郁闷地说,伸手就要抢过,却被良子抓得更紧了。

      “网上?”梅子轻蔑地说了声,“那我倒要问了,这眉姐是谁?杰克是谁?辛达公司又是什么回事?”

      “什,什么?”可那几张印有他们名字的纸,明明都还在她的手上。

      “事到如今,就别装蒜了,这是你前两天写的对吧?”馨子说,从渴聆手中抽出了她刚以欣为灵感创作出的那首曲子,“为欣写的吧?不过也多亏她了,要不是她,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欣?可是,怎么会?

      “你一定很惊讶吧?但理所当然,事情就该这样发展不是吗?”梅子尖声嘲笑道。

      “不,不可能会是她,这不可能!”渴聆极力否认。欣可是她的朋友,她的闺蜜,她这四年里最重要的人。不,她不可能背叛她!

      “可你也知道,事实会是如此。”良子说,“刚才她跟特洛伊一起出去了是吧?去医院看眉姐,因为那场空难。”

      “她是你的上司,你在辛达为珊妮作曲,可惜成绩一般,”馨子也凑上前来,“还有特洛伊,你正背着大家跟他偷偷交往。”

      这的确是整个学校里,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以外,只有欣知道的。

      渴聆的脑子有点乱。

      “怎么样?看出来了吗?看出她的真面目了吗?”梅子叫嚷着,步步逼近,“你以为她真的是你的好姐妹?你以为她真的会替你保密?你以为她真的会帮你守住一切?傻孩子!”

      “可是——”渴聆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好了,少说点吧,你看她都成这样了。”馨子装腔作势,“特洛伊在的时候还能帮她撑撑腰,可现在人家又跟欣跑了......哎哟,你看我,又说漏嘴了!”

      什么?他跑了?跟欣?!

      “不可能,他们只是去医院了,他们是去看眉姐了!”

      “医院?别天真了!瞧瞧你自己,哪点配得上人家特洛伊?要身材没身材,要涵养没涵养,凭什么要他整天跟着你转?”良子几乎就要把她逼到墙角,“相比之下,欣就好多了,不说别的,人家至少还有家底不是?不信,看看你的手机。”

      手机?对了,这的确是她送的,送的时候十分之慷慨,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特洛伊说了,他说他喜欢的是我!”渴聆喊着,拼命想把欣送的东西丢掉,可无论她怎么用劲,那家伙却像长在了她手上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拜托,人家只是演演戏,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啊?”

      “不,我不相信!”

      “你当然不想相信!噢,天真的孩子,这不能怪你,世界这么黑暗,你怎么会知道谁会突然背叛你?”

      “你不要说了,我不相信!”

      “接受现实吧,他们已经走了,双宿双飞去了!”

      三个人的脸凑到一块,他们的嘴,喋喋不休。空气逐渐稀薄,一瞬间,眼花缭乱,天旋地转——

      “渴聆,渴聆,你醒醒。”

      谁在摇晃她?

      “渴聆,醒了吗?”

      睁开眼,桌面还是桌面,谱子依旧整整齐齐地摆着,没有被翻过的痕迹,周围也只有欣——欣?!

      渴聆惊恐地看着她。她没有被逼到墙角,腰以下的部分依旧牢牢地固定在椅子上。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欣靠近了些。渴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怎么回事?你梦到什么了,怎么会吓成这样?”

      对了,梦!那都是梦!渴聆稍稍松了口气。

      “一定很可怕吧,瞧你,吓成这样!”欣说着,伸手将她额上的汗擦去。来不及躲闪,渴聆只得任由她的手在自己的头上拂来拂去,一身鸡皮疙瘩,“不管多可怕,老人家不是说了?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对了,都是相反的,它们都是相反的!可是——

      “欣,你会离开我吗?”渴聆突然抓住她的手。

      “这么突然?”欣诧异。

      “告诉我!”但渴聆的眼神十分坚定。

      “这可说不定!”欣笑说。渴聆愣住。“毕业以后,我们应该会为了自己的事业各奔东西。到时候,你可能还会留在这儿,继续帮眉姐的忙,而我呢,就可能回老家去工作了。不过你放心,只要你渴聆一个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那......我们会不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一辈子是不可能了!”欣脱口而出。

      “你会背叛我?!”

      刹那间,欣也愣住,两个不论是谁,都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我只是想说,要怪,也只能怪我们相识得太晚。”半晌,欣才开口,“我们直到去年才遇见,要想一辈子,根本是不可能的。除非,我们的妈妈在同一个产房,同时生下我们,那样,还比较有可能性。”

      对了,她怎么没想到,欣这家伙就是不喜欢好好说话,尽会拐弯抹角,脑洞大开。

      “对不起,欣!”渴聆失落地看了地板好久,大概正尝试着用目光将地面劈开吧,好让自己能掉下去。

      “渴聆,你怎么了,到底做了什么梦?”

      “抱歉,欣。”可还是这句话,“我想我可能是压力太大,有点神经错乱了。”渴聆掩着面无助地说。

      “早上的事,眉姐已经跟我说了,渴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一个人扛?”欣说,又试图伸手触摸她的肩膀。

      但渴聆却再次避开了。

      “抱歉,欣,我想出去走走。”她说,没有留下多余的话,就离开了宿舍。

      这是怎么了?怎么因为一个梦就对欣防备起来了?可这明明不是平常的她。难道近日的生活真的已经将她逼入绝境?精神颓废,脑袋浆糊,无论看到谁,都是这样,蛮横又无理?

      渴聆来到花坛边。学院里的绝大多数学生早已返乡,眼下,这里人丁稀少,草木兴荣又荒凉。

      蓦地,却从远处投下一个长长的身影,又是这样,不由分说地闯入她的视线。

      “是你?”因为那句诺言,渴聆有向后闪躲的冲动。

      “拜托,不会这时候了还要躲着我吧,我都主动来找你了。”特洛伊说,一步步坚定而有力地靠近,直到来到她身边,“让我抱抱?”

      “可是——”

      特洛伊一把将她攘入怀内。“一日三秋,你好吗?”

      渴聆僵硬地点点头。

      “可我知道,你不好,”特洛伊说,又将她搂得紧了些,“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

      “是欣告诉你的吧?”

      “是或不是,我都在这里。”特洛伊说,放开了渴聆,“我们走走?”

      同意或不同意,她都被拉走了。

      冬季的荷花池,褪去了夏日的繁盛,却仍有一番冷峻的妖娆。

      两人在池边站了一会儿,刚坐下,渴聆的头就顺势靠上了特洛伊的肩膀。

      “做噩梦了?”

      “我好累。”渴聆沉沉地说。

      “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见面吗?那时候你好像也很累。”特洛伊说,顺手捡起一块石子丢进了湖里。

      “可不是吗?好像有仇似的,每次来这里都很心累。”渴聆嘟囔。

      “既然上次我都帮你排解了,那这次,你还信我吗?”

      “我拭目以待。”渴聆说,在头马上要滑下去之前,及时止住了它的趋势。

      “既然这样,有什么要分享的吗?”特洛伊说,看了看渴聆,“别让我猜呀,等哪天我成梦貘了,你再这么说。”

      虽然累,但渴聆还是被他逗笑了。

      “你笑了,说明我的出现已经初见成效。”特洛伊揶揄。

      “少贫嘴!”渴聆推了他一把说,“我问你啊,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原来是这事。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还应该窃喜,虽然这么多天没见,我在你心里的地位依然没有降低?”特洛伊说,却被渴聆以眼神警告,“既然你问了,我想你一定是想听实话吧?”

      有猫腻?

      “说实话,要让人在看到你几眼后就对你有感觉,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别生气,”特洛伊忙说,“你就是这样一个人,必须有过无数次交流,才能发现你的独特之处。但是,就像你现在看到的,我已经爱上你 ,我们也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关系了。”

      “可你还是没有说为什么。”透过睫毛,渴聆看着特洛伊的脸颊说。这家伙,东扯西扯,差点把她绕过去。

      “大概是因为你善良吧,坚强,不服输,对你好的人,你都会百分之百还以诚心,就像你对眉姐。说实话,我真的很少看到像你这样的姑娘,对待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能那么尽心尽力。你说,我到底该说你笨,还是说你天真好呢?”

      “两个都不行!”渴聆瓮瓮地说,声音却瞬间被埋在了特洛伊接下来的话里。

      “不否认,你有时候是有些神经兮兮,叫人为难,但这也是你的特点不是?神秘得让人不得不靠近。不然我们怎么会相遇?我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可你刚才说的那些,”就他所谓的优点吧,渴聆也听得不那么确切,“在我身上好像都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白天的事,你应该听眉姐说了吧,我惹她生气了,因为我决定放弃。”

      特洛伊深吸了口气。

      “第一,收起你的自以为是,眉姐可不是你认为生气,就真的会生气的那种人,至少我去的时候还感觉不出。第二,你真的放弃了?那从医院回来后,你都做了什么?”

      她在酝酿新的灵感。好吧,又是欣告诉他的,那家伙已经把前因后果都串联起来了。

      “第三,这个还你,再怎么说,它都是你的心血和足迹。”特洛伊说着,拿出了早上被渴聆遗弃在医院,还以为早就被处理掉了的垃圾,“不要再说什么写不出就不见面了,不要排除我,给我机会,让我陪你一起努力。”

      “可是......”

      “最后一次,如果还不行,我也会陪你一起放弃。”

      他说得很动听,真的很动听,说得渴聆都飘飘然了,好像过去的那些,她从未经历。

      “可我已经黔驴技穷了。”渴聆说。再怎么动听,可现实终究摆在眼前,无能为力。

      “作为新手,能写出这样的作品,我已经很佩服你了,如果你觉得你所经历的那些,还不够撑起你的灵感的话,或许我这边也有一个,想听吗?”

      “嗯。”渴聆说,把头埋进他的臂弯。多少天了,从未如此安逸。

      “前面一半,或许你早就猜到了,我有爸爸,却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没有完整的童年。那天离开酒吧后,我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海边,”特洛伊顿了顿,渴聆依旧静静靠在他怀里,“想不到吧,我也曾一度厌世。所以,我走到海边,那天还很早,周围没什么人,说实在的,要让海浪把我卷走,简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当我走到海里,我停住了——不要认为是我没有勇气,我只是突然觉得,如果就这么离开,或许我能一了百了,但活着的人该怎么办?”特洛伊说,看了看表带下,从那时起就决定永远隐藏的刀疤,“这显然不是男子汉所为。我最爱的,同时也是最爱我的人,她还活着,我怎么能忍心弃她而去?又怎么忍心让她在发现我死了后,露出痛苦的表情?如果我真的往前走了,或许再过不久,她也会随我而去,可是我知道,我不会愿意,因为她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还能争取到自己的幸福......所以,我回头了。”

      特洛伊苦笑了一下,蓦地,却从他怀里传出了一个均匀的呼声。

      “为什么每当我想向你坦白,你都不给我机会?”他说着,将渴聆软趴趴的身体调整到了相对舒服的姿势,“睡吧,我知道你累,我们都很累,只是出于不同的原因......不知到了最后,我们是不是都能得到各自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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