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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爽约 ...

  •   这是渴聆和欣一早就决定好的,原想前两天就去了,却因为特洛伊的归来,小两口浓情蜜意,一拖再拖给拖到了今天。不过也好,店长回来了,特洛伊回来了,杰克也回来了,这下好了,该到齐的人全都到齐了,想必眉姐九泉之下看到这一幕,也会欣慰吧。

      本想趁着好天气,故交重逢,顺便也当踏青了,哪知昨夜天空还闪着点点星光,早上一睁眼,沿街的窗户上却挂满了稀落的雨丝。这下倒好,不悲伤也给整成悲伤了,还真是应景。得亏昨晚睡前,欣闲着没事,就把挂外头的衣服收了进来,否则一会儿从墓园回去,他们又得忙着用吹风机吹衣服了。

      “我说,你该不会是小半仙吧,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勤快,怎么独独昨晚贤妻良母了一回啊?”

      “别说,这说不定还是我昨晚刚get到的新技能呢?”欣说,和渴聆一起跟在特洛伊一行人后面,沿着湿漉,往高处眉姐的碑前走去。

      差不多也是去年的这个时间吧,渴聆和欣就来过一次,彼时的痕迹早已枯朽,融入尘埃,化作云烟,周边的泥土里,倒是不屈不挠地钻出了几撮野花野草,昔人踏过,周身的泥泞中,更显哀婉的蓬勃。

      未到清明时节,落雨纷纷却已将氛围烘托得恰到好处。驻足碑前,摈去了哀伤,独剩怅惘。若不是被安排了行程,渴聆一早就去公司把珊妮也捎来了,可惜那经纪人太过计较,一点时间也不让耽搁,无奈,渴聆只好带着她的问候,和那满腔的牢骚,替她还了这个愿。

      “珊妮那算事出有因,也是情非得已,杰克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这个点了还不出现?”欣牢骚道。眼看着特洛伊和店长合作默契,已经把墓碑周围的杂草清理的差不多了。

      “他昨晚的确说过他会来的吧?”渴聆没把握地说。

      “他说过,我确定!”欣颇为肯定地说,“他还说要大家带点吃的出来,就当是郊游了呢......”

      可话还没说完,她那聒噪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听上去与周围的景致极其违和。

      “我说你,至少看看是谁好吗?”渴聆说,见她还一脸享受,好像非得听到高潮才肯罢休,“我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通病,可你这犯病也得分场合啊,好歹先看看号码,不认识的就直接挂了吧,免得山脚下的人都要以为我们是神经病了,扫个墓还自带音效。”

      “那你呢,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么唠叨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老妈子呢!”欣说,好说歹说,终于舍得中断她的摇滚乐了。可只是稍微往屏幕上一瞥。“他?”

      “谁?”照她的口气,应该都认识。但渴聆也是只朝欣的手机看了看,似乎还对她的“老妈子”三个字耿耿于怀。

      “杰克。”欣举起她的手机向众人展示。

      “问问这家伙,怎么还不到?是不是睡迟了?”渴聆一副提审犯人的口气。

      可电话一接通,满耳的空旷。“你好。”欣无比神经质地说了一声,把听的人也吓了一跳。

      “正常点说话行吗?”手机里传出杰克无奈的声音,一听就是配合着白眼一块儿说的。

      “那可不行,这万一是你亲戚朋友什么的,借了你的电话打来的呢?我总不能让他们觉得你的朋友是没礼貌的人吧!”欣说。

      “可这种‘万一’的概率几乎为零好嘛?”杰克无语。

      “可按理来说,真的你这会儿不应该出现在我们面前了吗?”欣也毫不含糊地回敬了一句。

      “对了,我就是打来跟你说这件事的,今天我去不了了。”杰克说,“雪莉一早就派我来录音棚蹲点,得忙活儿到晚上。”

      “这就不来了?”欣眉毛一挑,表情颇为蹊跷。

      “不是找不到人嘛,也只能临时抓我顶上了。”杰克说,“记得帮我跟渴聆报备一下。”

      “这话我可说不出口,你还是自己跟她解释去吧。”欣说,一个大嗓门把剩下的人也都吸引了来,“我说,你能别开手机外放吗?还录音棚呢,听着老像有人盯梢似的!你等等,渴聆来......”

      可手机都还没塞进渴聆手里,只听杰克飞快地撂下一句“我先去忙了”就挂了电话,等渴聆接起,已是一阵忙音。

      “怎么回事?”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跟耍宝似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随行人员又少了一个,渴聆莫名其妙。

      “说是来不了了,雪莉姐临时派他镇守录音棚。”欣说。

      “录音棚?今天有谁在里面录音吗?”渴聆说。

      “谁知道?总不可能是珊妮吧?”欣随口一说,却见渴聆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其实不止渴聆,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连雪莉的表情也是奇臭无比,就因为珊妮即将录制的歌曲是出自简之手,听说开会讨论的时候,这首新歌还以压倒性的优势,得到了高层们的一致肯定。“我说你就想开点吧,这么久了,好歹也让对手赢一回啊,这样才显得我们心胸宽广不是?”

      “去你的心胸宽广,你是没瞧见,这段时间乔伊看到雪莉姐,那高傲的,根本就是在用鼻孔看人,”渴聆愤愤不平,“我看啊,就只差直接把尊严丢到地上给他踩了。”

      “他要真敢踩,我还怕他硌得慌。”欣说。输的渴聆她见过,可输得如此一败涂地的渴聆,她还真是头一回见!那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好吧,就当她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找事了。“不过我说雪莉姐也真是的,毕竟情况特殊,也不让人通融一下。”

      “说不定她那边的情况更特殊呢?”似乎听出了欣的用意,神不知鬼不觉,话锋一转,店长也跟着帮腔道,“既然人都已经在那儿了,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可是——”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往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不怕他跑!”渴聆也跟着劝道,迅速落入陷阱,毫不知情。

      看来眼下的情况是不会再由追思感伤演化为江湖恩怨了,欣松了口气。

      “你要是真想好好聚一聚,不如我们改天找个时间,再把大家约来吧。”特洛伊说。

      “这倒是个好主意,”店长说,“顺便叫上珊妮和公司几个以前跟眉处的好的,一块儿去我店里聚聚。”

      “那倒不用,那么一大帮人,太惹眼了,何况还有珊妮呢,也打扰您营业了。”特洛伊说,“我倒有个不错的想法。”

      众人眼睛一抬,只见特洛伊利索地将一串钥匙从兜里拿了出来。

      “不是说有想法吗,拿钥匙干嘛?”渴聆纳闷。

      却见特洛伊又从中拎了把极为不起眼,细看却被打磨得精细且复杂的钥匙出来。“这是景阳路艾里克小区A号楼二零零三室的钥匙。”

      “什么景阳路又艾里克的?”欣不解。

      “你也忘了?”特洛伊看向渴聆。

      怎么,她应该记得吗?可想来,那房门号听着倒确实有几分耳熟。“等一下,”相识之感飞速逼近,很快,渴聆就从记忆中不常触碰的角落寻到了蛛丝马迹,“妈妈咪啊,那不是眉姐家吗?”

      这几乎是惊呼的一声,也把众人吓得一愣。

      “终于想起来了?”特洛伊狡黠地说,听上去倒是她渴聆贵人多忘事了。

      “不是,就听眉姐说过一次,后来去的时候就直接顺道了,哪还管是哪条街哪条路。”渴聆如实说,却不免几分尴尬,“不过你怎么会有她家的钥匙?”

      “眉姐之前给我的,我还想见到布朗的时候还给他的。”特洛伊说。

      布朗?

      “对了,那件事怎么样了?”渴聆说,记得当时,每回她想向特洛伊问清楚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爸妈总会出现在身边,估计老天就是要她识相点,别在家里也老想着轻举妄动吧,时间一久,渴聆就把这事情给忘了。“不是说见到他了吗?”

      “见是见到了,该给的给了,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可人家说了,没那么快回国,就先把钥匙放我这儿了,还说如果有需要的资料什么的,就直接进去拿,等到哪天他回来了,再联系我把钥匙给他。”

      好一个傲娇的娃,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还真安心把那么一大套房子交给一个外人打理。不过当年,他和眉姐那冷酷又奇葩的相处模式已经让大家大开眼界,这回听着不管多怪异的事,也都习以为常了。

      “我倒想知道,他的反应是什么样的?”当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听到消息后,是否还能继续表现得无关痛痒,超然物外?“男儿有泪不轻弹?”

      “这你就说得刻薄了,毕竟是自家的变故,听到了,谁能淡定?再说了,当年还不是眉姐要我们瞒着他的?他也是被蒙在鼓里,身不由己。”欣说。

      “他为难你了吗?”渴聆又问特洛伊,这是她心里的梗,从提出的那天起,就一直挂怀着。

      “那倒没有,再怎么说也是眉姐的儿子,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特洛伊说,“就是哭个稀里哗啦,说真的,看他那副样子,我还真怕他去寻短见。”

      这些信息倒是渴聆始料未及的。想当年,眉姐把布朗描述得多昂藏七尺,卓尔不群,本以为是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主,顶多捶胸顿足、哭天恸地一阵就过了,这下看来,也不过是个孩子,逃不掉正常人的儿女情长。可毕竟从未见其人,究竟如何,也只能靠着特洛伊的描述,外加渴聆自由想象填充。

      “你是没看到他心灰意冷的样子,要不是他朋友在旁边劝着,我还真不敢离开。”特洛伊说,“我看他是真的后悔了,不过到那时也已经弥补不了什么了。”

      “可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店长挺了挺他那已略微透出苍老的背脊说。想必特洛伊的话也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往昔吧,二者不可兼得,毕竟是早在他之前就留下的硬伤。“都是老生常谈,可真到那时候,也只能守着骨灰坛子过活了,还说什么惋惜后悔?全都是扯淡。”

      处在这环境,话题一经哀伤浸染,免不了又都变了个味儿,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拉不回来了,许久,也都没人再提起特洛伊的那个提议。

      一直搁到后来和渴聆独处的时候,“怎么样,艾里克小区二零零三室?时间你定。”特洛伊好容易才又重拾机会,弱弱地问了一声,不知是对聚会上了瘾,还是对未果的事颇有执念。

      也是,这种事再怎么说也是早了早好,要是一拖再拖,到后面就没什么意义了。也当遂了特洛伊的愿吧,可还观最近一段时间,貌似每个人都忙得很,否则杰克今天也不会临时被抓去当壮丁了。

      “要不周天吧。”渴聆说,学校里暂时没什么安排,估计公司也就那天不宰人。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眉姐家的?该不会是......偷偷跟踪过我吧?”

      这一句差点让特洛伊把刚吃进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我说你,正经些好吗?”

      渴聆却是一副自得其乐到欠扁的表情。

      “他们母子俩不告诉我地方,光给我把钥匙做什么,逗我玩儿啊?”特洛伊说,“再说,想当年游荫路上,眉姐不是差点被车撞了吗,那天就是我送她回去的,后来也是我经常去看望她的。这么算来,我去过的次数说不定比你还多呢。”

      毕竟也有些年头了,难怪渴聆会忘,但一经特洛伊提起,她马上就想起来了,特别是那条叫“游荫”的路,可照特洛伊当时描述的方位,前几天去普罗旺斯的时候,她怎么就没印象有经过那条偏僻荒凉的路呢?

      联系了几个以往眉姐玩得好的朋友。星期天一大早,渴聆就出门了,欣始终趴在床上不肯起,无奈之下,渴聆也只好一个电话打给特洛伊,吵醒他的同时,也顺带弄醒了他的其他室友。特别是郝佑,一言不合,就直接把特洛伊锁到了门外。好在兜里还揣着几个钱,既然无家可归,就应渴聆说的,披星戴月踏上了征程。

      出现在走道的时候,渴聆已经倚在房门口等候多时。只是远远看去,她那瘦小的身板边,似乎还驻了一大堆杂乱无章的东西......是卫生工具吗?特洛伊希望是自己看错了,否则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可那天爬了好半天的山,说实在的,到今天,他的小腿肚都没恢复过来,若除了开门外,渴聆还要向他提出什么额外的要求,他怕自己还真会吃不消。

      “这是什么姿势?”特洛伊说,可走近了看,渴聆身旁那堆摆得歪歪扭扭的东西,除了扫帚拖把吸尘器外,还真没别的。可这么一堆大家伙,少说也得有十来斤吧,再加上个比渴聆腰围还大的桶,特洛伊还真怀疑她是如何一下子把这些东西弄上来的。“怎么不坐台阶上休息会儿?”

      “两个原因,一是显得腿长,二是容易平心静气。”渴聆说,刚转过头时,那一脸生无可恋,和两个肿的跟熊猫似的眼睛,还真没少吓着特洛伊。

      “昨晚做贼去了?既然困,怎么不多睡会儿?”特洛伊说,步伐也是无与伦比的沉重。

      “这不寻思着这么久没人住,屋里也该积灰了吗?我想既然都是搞音乐的,不如趁大家来之前先清理清理,别一会儿呼吸道出了问题都赖我。”

      “你这是想在做客之前,先带我义务劳动啊?”特洛伊调侃,但渴聆两侧的鼻翼还是随着呼吸夸张地扩张着,一看就是还没顺下气来,“说吧,哪个不长眼的又惹着你大小姐了?”

      “还不是楼下那保安,”渴聆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慈眉善目,爱哼小曲儿的老大爷了。别说,就刚才进门的时候,特洛伊也被那一脸的凶神恶煞惊呆了。出于对小区治安的管理,或许还情有可原,可就那盛气凌人的样,说实在的,还确实容易得罪人。“刚才来的时候,老把我当做什么不法分子,他也不想想,有一大早来这儿当清洁工的不法分子吗?”

      “人家那不也是为小区业主着想?要这么说,物业保不定还得给他颁个敬业奖呢。”特洛伊说,但他不敢保证自己这脑袋还没清醒之下,胳膊肘往外拐的做法,会不会给渴聆火上浇油。“再说了,他现在不是放你进来了嘛,也没扣你东西。”

      “他敢?不仅不扣,我还让他给我搭了把手呢。”渴聆说。看来她那三寸不烂之舌,除了平时唱歌之外,关键时候还是顶管用的。

      不过这下好了,不但敬业,特洛伊还要夸他个善待弱小,乐于助人了,不管那保安当时的态度怎样,事到如今,特洛伊都不得不为他鸣屈叫冤。好在没多会儿,渴聆那半作半怒的火气,就随着起床气一块儿蔫下去了。

      可进门后的场景似乎也没渴聆想象得那么糟糕,除了门锁有些生锈,地上积了点灰外,眼前的景象,倒像这家主人只是去了趟长途旅行,眼下已经归家。

      “那之后,你还来过?”渴聆问。除了他,还会有谁?这屋内大大小小的家具都已被白布包裹过,依附着的,还有那满是旧时的光景。

      “嗯,就是你晕过去的那两天。”特洛伊说。

      “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你听了难受。”

      听了难受?也是,惊弓之鸟,风吹草动对她而言,都可能是穿膛而过的子弹。只是,那时候了,亏他还想得周到。

      可眼下的难受,说实话,也只比先前的淡了些,更淡了些。该在的还在,那些保留在房间里,故人生活过的痕迹,隐藏在记忆中,未曾敢轻易示人的软肋。

      揭开,依旧是伤痕累累。

      “你说,你费了那么大力气,这一没发霉,二没蜘蛛网的,倒显得我带来的那些家伙大材小用了。”渴聆故作轻松。

      可就那么点灰,全部抹去,也花了他们大半天的时间。期间,鼻头酸涩过,也被泪水模糊过视线,特别,掀开盖在眉姐床头柜上的布,擦拭着上面立着的几个相框时,两人的手同时沉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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