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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

  •   却见一个身影,幽幽地,静静地,如同鬼魅般飘至,已是憔悴不堪的脸,在灯光下更显蜡黄。

      “怪我吧,说我冷酷无情也好,心狠手辣也罢,这孩子,完全是受我唆使,为我做事。”喘得厉害,形如枯槁的手,也压上了离近心脏的地方,寥寥数语,几乎就要要了这个女人的命。“好久不见,渴聆。”

      的确,好久不见,只是这‘久’,究竟是这段时间,还是那令人怀念的两年前?

      “艾琪。”

      “真的是吗?”

      不是,渴聆知道,可面对着这张脸,渴聆道不尽,也喊不出。

      却登时换上了一副面孔,女人清了清嗓子,再次发声,已不是先前那般虚弱无力。就算是硬撑着,渴聆也似乎看到另一个身影被灯光投下,干练、霸气、雷厉风行。

      “记得你当初来公司的目的吗?”

      同样的眼神,同样的口吻,两年前,渴聆不思进取,屡遭威胁。好好学习,争取成为一名优秀的曲作者!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女人微微一笑,“这是你的理想,也是你的目标,所以,我们约定过——”

      积极配合,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被爸妈发现,否则,她就会被取消生活费,退学,还会被限制人生自由!

      看着渴聆的表情,女人再次暧昧地笑了,“为什么?”

      因为爸妈说过,做与学校安排无关的事,就是在违背成长规律,不想成为人民教师的艺术生不是好青年......虽然事到如今,爸妈的期许,她早已背道而驰。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公司?”

      因为创作出更多更好听的旋律,才是她的毕生所求!

      “可是,如果你不能遵守我们的约定——”

      “眉姐!”这一声,不假思索。

      “终于,记起我了?”眉姐伸出手,语毕,却再次将它按回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大惊失色,渴聆紧着步子上前,可细胞躁动了一霎,也只是一霎,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止住了动力。

      “妈!”

      这个字,他克制很久了吧无论私下练习过多少次,“眉姐”还是“艾琪”,这些年,他都喊得很难受吧?

      可看着叫人惊异,听着叫人别扭。特洛伊死死撑在眉姐身后,随她全身力气倒在他的肩头,“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为什么还来这里?”即便浑身已经湿透,却仍旧将手挡在眉姐头上,顽固地,傻傻地,任凭水珠顺着袖管往下流。

      “渴聆。”

      只是一场梦,如梦出醒,眉姐再度恢复她的病态与虚弱。

      她再次伸出手,渴聆知道,它想被她抓住,可许久,除了血液的流淌,心脏的跳跃,别的,纹丝不动。毕竟,今天以前,这个女人早已作古,在那个冥冥的世界,被人操度,若不是此番,渴聆大概都要以为她已经转世投胎,在同一世界的某个角落,没有哀愁,没有病痛,重新享受她的美好了吧?

      可病恹恹地站在眼前,他们却告诉她,躯壳还是那副躯壳,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相对于两年前,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张脸而已。说得多冠冕堂皇,听着又多叫人匪夷所思,却不管在她看来是妖是鬼,他们只叫她相信,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耍我,好玩吗?”

      “渴聆。”

      可笑,她凭什么认为这两个字,而今在她喊来还会有任何温度?

      “......听我说个故事,好吗?”

      渴聆没有做声,不是默许,特洛伊却把她扶到了树荫底下,一片稍微干爽的地方。坐下,仿佛时间还有很长,不这样,她或许无法撑到将故事说完。

      “二十六年前,有个女人为了艺术,孤身留洋,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并非含着金汤匙出生,或者说,跟女人一样吧,生活上穷困潦倒,为了实现梦想,却努力拼搏。男人是当地人,有着一双叫人着迷的眼睛——我想你已经猜到了,不久,那个女人就沦陷了,男人也情不自禁坠入情网。确立了恋爱关系的他们更加锐意进取,为了能共同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努力奋斗,一起同甘苦共患难,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与日俱增,并很快有了结果。

      “五年后,他们结婚,并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女人温柔贤德,甚至为了家庭,停止了对艺术的追求,男人在女人的支持下,也逐渐走向事业巅峰。他们的生活异常甜蜜,婚后的第五年,男人甚至送给了女人一条象征着永恒与唯一的珍宝做为爱情见证。女人觉得虽然放弃了梦想,这一生,却足以让她值得。

      “可正当她感谢上天,感谢生活赐予她的一切时,命运却变了,变得叫人措手不及。那时候,他们结婚已经十年了,女人没想到自己在家相夫教子,默默奉献,却抵不过丈夫一朝在外的风花雪月。男人出轨了,在感情上为自己找了个情人,商场上找了个助手,却也为家里的女人找了个强有力的劲敌。那一刻,女人还没明白过来,所谓的为家庭放弃自由,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离开了事业,她不过是男人的寄生虫而已。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感情就不对等了,不再是势均力敌,男人成为了主宰,而女人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男人的附属。

      “‘爱情从来不会阻止彼此去追寻天命,如果阻止,那一定不是真正的爱情’,保罗说过,可惜,女人明白得太晚,回首已是陌路。男人很快就不愿抑制,将情人曝光于天地,女人也不再压抑,斗天斗地斗爱情,但是彼时,她也知道,大势已去,一切早已无力回天。离婚的那天,男人将珍宝留给女人当纪念,作为补偿,他也放弃了对儿子的抚养权,任凭他们母子消失在他的视线。

      “男人再婚的那天,女人带着年幼的儿子徘徊在海边——没错,她想到了死,准备以死来了却此生,让痛苦不再蔓延。可她也想到了,还有个孩子,他无辜,也不应只拥有如此短暂的一生。所以,海水没入膝盖之时,女人放弃了,带着儿子,捡起了老本行,日子虽然吃力,却也还算过得去。

      “却在女人以为可以自力更生,将过往的一切抹煞时,男人的再婚妻子却找到了她。那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家庭照顾得井井有条,也帮得男人的事业平步青云,一度成为商业奇迹,并成功挤入大亨的行列。或许,她就是在用实际行动像女人证明男人后来的选择没有错吧,与她结婚,才是他风生水起的开始。

      “可若简单认为,她的出现仅仅只是在向女人炫耀就大错特错了。那次见面,女人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受着前夫暗中的接济,她的出现,就是要让女人与前夫彻底断绝关系,要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瓜葛,以确保自己和她新生女儿的未来不会有后顾之忧。从那时起,女人和他的儿子就不断受着威胁与冷嘲热讽,终于有一天,女人不堪逼迫,决心归国,以她当时的能力,却无法将还在接受教育的儿子带到身边,所以,她狠心将儿子留下了,一个人回到了故土。

      “原以为会是结束,女人拒绝了来自前夫的一切帮助,并为了儿子重新振作,夜以继日工作,只为能与儿子早日团聚。可是女人想错了,跨洋的电话依旧没有停下,仍旧是讽刺与谩骂,直到最后一通,女人才知道,那个再婚妻子早已将目标瞄准了男人当初留给她的珍宝。

      “可她并非要她归还,因为还了也没用,那件珍宝,自从被卖给它的所有者,就有了它独有的专属性,对于所有者来说价值连城,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一文不值。所以,作为替代,她要女人归还当初男人为她买下珍宝的钱,只要还完这笔,从此恩怨两消,不再侵扰......渴聆,你知道那件宝贝现在在哪儿吗?”

      冷不丁一问,确实有些蒙,渴聆竟不合时宜地将窘态展露无遗。

      眉姐却伸出手,缓缓将它指向了渴聆的脖颈,“就在这儿。”

      “这儿?”光秃秃的,只有项链。却是刹那,“对了!”它的价值,与叫人匪夷所思的专属性,最重要的,里面还刻有眉姐头像的浮雕。渴聆恍然。

      眉姐笑了笑:“知道它的价值吗?”

      连城。屡次提到,渴聆也只知道这个。

      “五千万。”

      五千万!那不就是——

      眉姐再次勾了勾嘴,继续她漫长的故事:

      “碰巧这时,女人的生命里又出现了另一名侵略者和一个女生。这个女生和当年的女人一样单纯,怀揣着希望,孤身来到这座城市闯荡,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现实,实现梦想。很幸运,女人所在的公司举行了一次比赛,给了她崭露头角的机会,也很不幸,从此,那个女生就与女人相识,成为了她所利用的对象,就因为女人看出了她的才华,坚信只要有她在,就一定能赢得侵略者提出的赌局,也一定可以从他那里获得五千万的赌注......所以,女人也答应了那个再婚妻子的条件,决心用一次打赌,换得余下人生的清净与安稳......”

      “所以,虽然那次比赛失败,可女人还是费劲千辛万苦把女生找回来了?不是因为女人的欣赏,不是因为女生的能力,而是因为她必须,否则,一切都将无法继续,女人的经济也将雪上加霜,更无法用五千万换得余下半生那所谓的温暖。”

      眉姐的影子在灯光下稍稍改变了姿态。

      “可你凭什么认为,仅凭一个故事,女生就会感动,感动完,会当做一切都没发生,会给那女人她所需要的一切,还会帮她把那个该死的赌局继续完成?她是单纯,可不是傻,不会受一次骗还不学乖,更不会吃一次亏还不懂得疼!”

      “我并不想要你感动!”她承认了,那个女生就是她。多么令人悲哀的承认。“......也没想过可以让你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在告诉你事实,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我知道的事实,就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伤害我,你们,杰克、店长,还有可恶的乔伊,是你们联起手来欺骗了我——”

      “可你所知道的都只是表面——”

      “表面又怎么样,难道就不是事实了吗?难道现在所受到的一切,就不是我真实的感受了?”

      声落,眉姐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她的这幅样子并非渴聆所想。或许是不知不觉,夜又深了些,灯光更显透亮。下午,被特洛伊的身子遮挡着,渴聆竟没发现,眉姐的身板如今只剩骨架在支撑,原本光彩照人的脸上,也仅剩些许生气在游移。

      “杰克,他并不想欺骗你,所以告诉他实情的那天,他很生气,甚至在病房跟特洛伊打了起来,后来,为了不同流合污,他干脆离开了我们。至于店长......”

      因为爱,渴聆知道。

      “在美国养病的那两年,一直都是他在身旁照顾我。还有乔伊,不要怪他,他也算仁至义尽了,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三番两次来医院找我,就是为了劝我放弃赌局,好好保养身体,但我不肯,始终没有答应,他也只好作罢。”

      所以那天,离开病房的时候 ,渴聆才会看到那么惊世骇俗的一幕,与乔伊那副令人生厌的嘴脸颇为违和的,同情又无奈的眼神,渴聆至今没忘。

      “还有特洛伊,别怨他,他跟你一样,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因为父母犯下了错,就承担了一切本不该承担的痛苦。我知道,在我曾想结束生命的那片海边,他也想过要了结自己,可是上帝保佑,为了我,他还是选择生存了下来。这件事,这孩子从没开口向我坦白,却是他点醒了我,让我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孩子需要照顾,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决定重新振作,不管未来多难,我也必须给这孩子一个温暖的家。”

      “妈妈。”

      这一声,蹉跎久远,叫人心碎。

      本以为该是富二代成长的一贯套路,就算特洛伊曾提过的那些哀伤,也都只是些小苦小难,是他小题大做罢了。却不想,竟是自小的那份承担,才炼成了他而今超越同龄人的沉稳与担当。

      “我本不该把他也牵扯进来,可我知道,这孩子跟我一样,恨他父亲,恨那个家,所以,我告诉了他,他也接受了我的想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我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零零落落的,不断有雨水滚落,这天气不适合在场的任何人,却都没有提出离开,眉姐虚弱地喘息着,特洛伊牢牢撑在身后,手臂也依旧徒劳无功地为她遮挡着。

      黑夜仍在继续。

      “可说了那么多,该伤害的还是伤害了不是?因为你的自私,我也必须被迫承受那些痛苦,你的逝去,《女儿诔》,还有林凡。”多可笑啊,本以为找到了幸福,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想起,至少不会以这种心情,谁想,日子还是重头来过了。

      “不是的渴聆,欺骗你的是我,这孩子是喜欢你的,他是真心诚意爱你的!”

      “事到如今,你当然什么都可以说了。”

      “当初确实是因为那件事情,你的突然离开,我才让特洛伊来到这里,主动接近你,安慰你,要你回心转意。可后来,这孩子居然告诉我,他爱上你了,请求我退出赌局,并停止对你的利用,可是我——”

      “妈妈,”突如其来的一声,将所有人的思绪打断,“还是让我来说吧。”

      再次看向特洛伊的眼睛,他的眼神已经褪去了恶魔的占据,重回明朗。

      “前面的事,你都已经知道了,我有意接近你,吸引你,直到那天在荷花池,你对我诉说从前,坦明心迹,与我交心。还记得我怂恿你,要你去妈妈和好的那天吗?咖啡厅里,那个叫吴徽的。”

      渴聆记得,因为一时的误会,她还在那个相亲男人面前出了不少洋相。

      “多亏那个人,才让我名正言顺出现在了你和妈妈之间,不用再藏着掖着,很多事情做起来反而得心应手。”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候特洛伊总能明白她的心境,对她的想法了若指掌,怪不得才见了几次面,他和眉姐的感情就能好到连她都自愧不如。

      “那你们之前说的,游荫路上的事呢?”

      特洛伊晦涩地笑了一下。渴聆知道了,那不过是让他与眉姐的感情看上去进展自然的又一个托。

      “直到那天,妈妈告诉我,你的歌曲第一次以压倒性的胜利打败了简,得到了领导们的肯定,并被收入了珊妮的年度大碟,那时候,我还以为事情的发展会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很快,我就可以收手,妈妈的麻烦也可以就此结束了,可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是飞往香港的那趟航班吧,替她去邀请本杰明。

      “之前,这孩子就像我表明了对你的心意,”眉姐接过话说,“我很犹豫,可毕竟是他喜欢的女生,我不忍伤害,尤其,那个女生还是你。思考了很久,我决定放手,还想今后的事情就走一步算一步了,可天不从人愿,飞香港的航班上,我再次遇到了他们。”

      “他们?”

      “那男人一家。”特洛伊说。

      “他和那个女人,还有坐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小女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本想逃避,可上帝还是让我看到了,戴在那女人脖子上的项链,和当年他送我的那条一模一样。一份永恒和唯一怎么能分给两个人呢?我再也忍受不住,还想上去找那个负心汉理论一番,可是这时,飞机却出现了故障......”

      “接下来的事也是妈妈后来才知道的。”特洛伊再次接过眉姐的话,好让她能有时间好好喘气,“所有遇难的人都被送进了同一家医院。很不幸,妈妈与他们一家被分到了同一个病房,而他们的女儿也在被送入医院后不治生亡了。爸爸......”特洛伊顿了顿,“爸爸说,他们一家本来是打算去香港旅行的,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还有那条项链,也是他再婚后买来送给那个女人的。”

      “所以——”渴聆忍不住插上一句。

      “对,你脖子上的那条是妈妈的,而妈妈脖子上的那条是她向那个女人借的,用来消除你的怀疑,寄来需要些时间,所以那时才借口说借给了朋友,拖了一天。”

      想必这一借,眉姐又没少被那女人冷嘲热讽吧。

      “半辈子不曾戴,整容后想戴着,好让自己不忘本,勿忘前耻的链子,没想到如今倒成了证明自己的唯一证据。”眉姐说。

      “妈,你把话题扯远了。”特洛伊说,眉姐搭上他的手,苦涩地笑了笑,“诚实地说,爱上你,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可那段时间,看着你为妈妈难过,为她不眠不休,那一刻,或许我才明白其中的原因,是天命,天命让我爱上了你。可是海伦那边,她始终不肯放手,我找到她,想和她彻底断绝关系,她却疯了似的纠缠我,还到处找人打听你的动向。”

      渴聆僵硬地将手搁上了身旁的护栏。

      “得知我向你表白,那女人竟然威胁我,说要告诉你一切。‘那又如何呢?反正我也这么做过了,向你坦白,并请求你的原谅,只是不凑巧,每次都被你错过了而已’,”眉姐的病房,还有当年的荷花池边,“......若是以前,我一定会这么想,可是那天,雪莉来了,计划改变了。”

      改变?“你是说,雪莉也知道?”

      “她没有理由不知道。她是妈妈早年在美国念书时就结识的朋友。”特洛伊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也参与了你们的计划?”

      “她的出现,妈妈的从前,还有她在飞机上看到的一切,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更不能让妈妈进展到这一步的计划功亏一篑。所以,我向海伦妥协了,只能暂时由她摆布,另想他法。”

      “别管海伦了,”这个名字渴聆今天已经听得够多了,“我问的是雪莉,雪莉!”

      “我去美国养病的两年,”眉姐说,“就是她来这里,帮我延续与乔伊之间的赌局的。”

      这都可以!“她当时就知道?”不仅知道,“还参与了?”

      “后来,也是多亏了她和乔伊的推荐,妈妈才能重新回到公司。”

      多大的面子啊!为了骗她而大动干戈,连这么重量级的演员都请来了。多么可悲啊!堂堂一个公司经理,就这样被两名手下员工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那段时间,该登场的都回来了,该退场的也都离开了。艾琪、特洛伊、店长、杰克——

      “杰克!你们不是说他一直反对的吗,为什么他也回来了?”还背着她成为了帮凶,“这没有立场的家伙,难道他也叛变了吗?”

      “杰克回来,完全是念在妈妈之前对他的好,”特洛伊说,“那时候打电话来,他就是要告诉我,他打算回来面对,但这件事情结束后,他就与我们互不相欠,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那通电话,你不是也接了吗?”

      “我?接了?”

      “那个生了病,还满腹牢骚的醉鬼,郝佑。”

      对了!“所以那次的电话真的是杰克打的?”怪不得,怪不得梁歆总认为她的男朋友从来不喝酒!

      “虽然回来,但杰克并不想再插手我们的事。但很多时候,不表态也是一种表态,他愿意保持沉默,我们就已经很感谢了。”特洛伊说,“可是你知道的,你不找麻烦,并不表示麻烦就不会主动找上你。那家伙不像我们,没什么心计,也怕露出什么破绽,坏了我们的事。可谁知道,他刚回来就被你发现了,就是那次,你突然闯到公司去找雪莉,这件事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当然,也给我们提了个醒,所以后来,我们还是决定让杰克亲自出面,让你有什么情况都先跟他汇报,好让我们凡事都能有所准备。”

      “所以,从那时候起,他也决心参与你们的计划了?”

      “不是决心,是被迫牵连。”特洛伊说,声音无比凄凉,“因为那之后不久,妈妈的身体就出现了异样,健康状况也急转直下。妈妈有先天性肾病,那次的空难就是诱因,我并不知道,之前的疗养没有让妈妈的身体完全康复,再加上回来之后不间断的忙碌......”

      “所以,她才会突然在办公室里晕倒?”并从那之后,接二连三。

      特洛伊点点头,“也是那天,你在南操场告诉我,我才知道妈妈的病情已经开始恶化。”

      所以那时候,他才会突然离开,头也不回,将她独自一人留在了身后。

      “每天看着妈妈难受,杰克于心不忍。很快,妈妈就因为其中一个肾的快速衰竭而休克,送到医院,坏死的肾当即就被切除了,可是医生说,虽然动了手术,但另一边肾脏也已经开始出现衰竭的情况,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肾源,否则身体机能会负荷不了。”

      也是那时,每次见到特洛伊,他都恍恍惚惚,甚至,第一次在她面前崩溃落泪。

      “店长也抛下了咖啡厅的生意,和杰克一起帮我轮番照顾妈妈,可是我知道,做这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是我在自己骗自己。没有别的可能,唯一的生存机会就是换肾,医生说了,妈妈的病情不能再拖,一旦找到合适的肾源,必须立刻手术。”

      “那你为什么没有马上通知我呢?”

      “因为我,得到消息的那天,你不是跟欣绝交了吗?”全是自作孽不可活,“妈妈要我先让你平静几天,等你心情稍微缓和了,再告诉你手术的事。”

      缓和了,再告诉?就这样,一直忍着?“眉姐......”

      “欺骗你,我的心里也非常难受,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从说出第一句谎话起,我们就已经回不去了,只能用一个谎言去弥补另一个谎言,就这样,越滚越大。”眉姐说,不知是太过难受,还是太过难过,将特洛伊的手臂抓得更紧了,“原本这次回来,我不希望你再离我太近,你这孩子,感情太丰富,也太容易轻信别人,我不想再在欺骗你的同时,看到你对我越来越亲近,越来越关心,这样,会让我觉得犯下的罪孽更加深重。

      “我知道,当你听说我是被乔伊推荐进公司的后,你必定会对我心存芥蒂,顺水推舟,我也对你冷淡,不给你好脸色,想让你尽量疏远我,可是没想到,一条项链,就让你对我改变了看法。渴聆,你还真是一点都没长大呢,还是那么......傻的可以。”

      傻的可以,谁说不是呢?否则从一开始,她就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的才华应当被人赏识,不会以为自己会有这样的幸运,可以得到那么一个完美男人的青睐,更不会再接下来的所有日子里,将自己当成公主,沉浸在所谓的“爱情”当中,任由理性和双眼被蒙蔽。

      “那天躺在病床上的,你的那位朋友,其实是杰克吧?”

      “是。”

      怪她,见过成百上千遍的身影,怎么当下才想起。“能问一下吗,如果没有今天,你们打算怎么把我弄上手术台?毕竟,我不可能到手术当天,都看不到你的那位‘朋友’的脸吧?”

      “麻药。”特洛伊说,声音小得可怜。

      “什么?”

      “麻药。等你麻醉以后,再把妈妈送进去,把里面的人换出来,这样,就不会被看到了。”

      “哦?”果然是好办法呢,跟医生串通好,完事之后,给他一笔钱,把他打发走,将两年前的戏码再原封不动地重新上演一遍,“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一辈子把我当做你们的傀儡了。”

      远方的天似乎已经泛起了白光,可须臾,渴聆知道,那只是向往,没有理由再呆在这了,她想离开,离开好好静一静,看看将来的路,是回乡再考一回编制,还是像爸妈说的,先找个人嫁了......看上去有许多可能,只是没有一种可能,再会有眼前这两个人的存在。

      秋千再次剧烈晃动了一下,木板承载的重量完全消失,披着零星小雨,一个身影孤独地离开了灯下。

      “欣的事是个意外,我从没想过要让你和她分开。”身后传来特洛伊最后的声音,“知道你可以救妈妈以后,我本想抓紧时间手术,手术后就让妈妈收手,让一切就此过去。可我没想到,那张纸,还是被你看见了。”

      反正事情已经无法挽回,说不说,又何妨?

      “......渴聆,拜托你,我们需要你。”

      可只言片语也很快就被打断。“别勉强了,孩子,我们已经欠她够多了,接下来,看命吧。”

      命,真是个令人遐想的字眼,千百万人千百万种,可不到最后,又没有一个人能够得知它对于自己的真正含义。

      走了几步,渴聆却突然停下,转身回到了仍在微晃的秋千旁。

      “这个,还给你。”项链被解下,稳稳地放到了眉姐掌心,“是我的,我无需牵强,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勉强。”

      “渴聆,”微光之下,娇艳的玫瑰依旧绽放着通身的气派,“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眉姐的最后一句,希望你能听: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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