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妖怪诱骗了》粉红蜘蛛

17、程学2

　　仔细回想，在石新晴和奚雅楠失踪前后，程学的变化是很大的。

　　在这之前，他还很飞扬跋扈，眼睛里只有恶和恨，并且把全部情绪都投放在了尤娜和夏句身上。在这之后，他的世界里好像不再满是尤娜尤娜，也不全是仇恨仇恨。
　　据说人经历了生死之后就会长大，想不到连吸血鬼也是。

　　永生的吸血鬼，也要喝死亡的当头一棒。

　　她想起了《夜访吸血鬼》那些孤独的悠悠岁月，又想起高中时曾经看过的《月光游侠》里面那个在海边“引光自焚”的“吸血鬼大佬”，虽然那个场景只是五毛钱特效，虽然HYDE的演技真是一言难尽。但是，大概是因为他们都太美丽了吧，美丽得像鲜红色，总带着残酷和浓烈的哀愁。

　　现在程学居然主动来跟她说起这些，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也许人类都有表达感情的欲望，吸血鬼也不例外。
　　而倾听的对象，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恶魔”不再恶了。

　　“楼下的咖啡厅听说很叫人舒适，你要去喝一杯咖啡么？”她抬眼看着程学的侧脸说。

　　程学通透的眼睛承住了她的目光，一瞬间竟然有种相通的感觉。他终于像个普通男孩那样笑，而不再装模作样得意洋洋，他低声说道：“好啊。”

　　事实上是，在亲水平台上风还挺大的，客人们还是不得不躲进室内，只能靠那块落地玻璃，来沐浴在暮秋四点过后的黄昏之光。
　　而且咖啡馆的咖啡并不好喝，还很贵。

　　这糟糕的垄断生意。

　　“你躲在图书馆里，是感觉在寝室里呆不下去吧？”程学把玩这前台小姐姐发给他们的“校园歌手大赛”的传单。

　　徐汐溪不置可否地看着窗外的阳光。

　　“其实不至于。”程学抿一口咖啡说，“尤娜并不是什么凶险残忍的人。”

　　“哦？”徐汐溪故意挑起眉毛，“你不是恨她吗？”

　　“恨归恨。”程学耸耸肩，“也是因为有爱才有恨。”

　　居然那么大方就承认“有爱”，反而叫徐汐溪这个旁观者都红了红脸。
　　爱，对于她而言是那么深奥又有些禁忌的词语。

　　“你现在还喜欢她吧？”见他不避，她也就大胆起来。

　　“呵呵呵……”程学仰起脸笑起来，好看的正脸变成了完美的口鼻和下颚线，“我跟她，要说的话，三天三夜的说不完啊。”

　　“史诗”，这是徐汐溪唯一想到的词语。

　　“那为什么分开了呢？”徐汐溪的八卦心大起，摁也摁不住。

　　“因为……因为我们都是强者。”程学重新摆正脑袋说，“在人类中也常这样吧？强强相碰，就是头破血流、两败俱伤。她爱强者，但是她又只能和对她言听计从的人相处，这是她在和我的决裂后悟出来的道理吧，所以才会转而选择夏句。在这点上，她比我强，因为她比我理智。”

　　夏句确实看着很乖，又乖又强又只属于自己，这只有在少女漫里才会存在。
　　这样看来，尤娜就是少女漫里的至尊女主角啊。

　　“这样不可惜吗？为了她，你就不能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程学眯起眼睛，似乎不太理解这个成语。

　　“收起你的才能和锋芒，使之不外露。把霸主的位置让给你最心爱的人。”徐汐溪进一步解释道。

　　“哈哈哈……”程学再次笑得爽朗而讽刺，“在具有群聚性的群种里，不求上进活着有什么意思？没有欲望、没有竞争，那还有什么生命力？告诉你，就恰恰这次石新晴和奚雅楠送上门，也就把我送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不过无敌也不好玩，无敌也是很寂寞的。”

　　说罢，他把双手探放在沙发靠背上，慵懒地伸展着身子。

　　说到同寝室里的两个姑娘，徐汐溪明显不太愉快。
　　杀戮的罪恶将永远跟随在眼前这个完美的男人身后。

　　“看开点。”反而是程学宽慰她，“自杀也好被杀也好，也并不是那么过不去的事。”

　　“这是你这个杀人凶手该说的话吗？”徐汐溪瞪他一眼。

　　“怎么？你是想帮她们报仇？”程学说道，“可以啊，我随时恭候，绝不还手。”

　　说罢，他盯着两人之间的桌子，桌面上突然聚合了一道光，这道光慢慢凝合，居然凭空变出来一把装在华丽刀鞘里的匕首，上头镶嵌着各式珠宝。
　　徐汐溪大吃一惊，一动不动地看着程学。

　　“杀死吸血鬼的方式，可以选择断头或者刺穿心脏。但是你要准备一个特殊的十字架，把这个十字架放在你将要刺穿的地方。”程学不动声色地说道，在匕首旁边居然又现出一个巴掌大的十字架，“收好它吧，用来对付尤娜同样有效的。当然，用来杀狼人和白狐也是不错的，不过并不需要十字架。”

　　程学这是在借机送给她自卫的武器吧？徐汐溪忍不住心头一暖，就算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也不妨。她深处颤颤巍巍的手，把那些冰凉的武器握在了手心里。
　　仔细端详着它们，她突然就明白了那句“道是无情却有情”。

　　“你希望我为你做什么？”徐汐溪把匕首和十字架都装在了自己的包包里。

　　程学耸耸肩：“别恨我了，就想想我也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也很凄凉的。”

　　“是你亲手杀死他的吗？”

　　“第一，吸血鬼是不允许自杀的。”程学平静地说道，“第二，基于这个地方的保护机制，他们三个得同时死亡。我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机缘巧合，还是蓄意谋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总是在我耳畔说着：我想死，我真想死啊，让我死，求求你让我死……我能怎么办呢？我不能天天都看着他这样神神叨叨，这样痛苦不堪。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思考过所谓死亡……是的，我亲手杀了他，我用长剑同时划破了他们三个的喉咙，然后我还在他心脏上补了一刀。他死了，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人类死后尚且还有躯壳，保存着大量她生存时的信息，吸血鬼却只能——消失，是的，灰飞烟灭，不留痕迹，就像他从来不曾活过一样……”

　　说到这里，程学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但是他的眼睛没有湿，湿的，是徐汐溪的眼睛。

　　不能说她天生就特别会悲天悯人，但不可置否，她确实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女孩子。

　　程学紧紧盯着她，深深地体会到了人类的可爱之处。

　　“总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吧。”程学苦笑道。

　　“那是什么支撑着你，让你没有成为他？”徐汐溪也笑得很难看。

　　她这一问，让程学随之一愣，他看着窗外的阳光，说道：“究竟是什么支撑着我呢……我也不知道，可能仅仅因为我的死，又得牺牲两条人命吧。不会有这样两条人命，甘愿为我牺牲的，你说对不对？所以我就活着吧，姑且活着……”

　　被他这么一说，徐汐溪好像也跟着他一样，不怕死了。
　　似乎已经把自己代入到了吸血鬼漫长的生命里，在不断地见证了其他生命的消亡后，自己也就变成了一粒轻尘，那么微不足道。

　　“好了，我该回去了。”徐汐溪松了松僵硬的肩膀说，“虽然还没有饿，但我要打个包，回寝室一边吃一边煲剧，就跟普普通通的大学生那样。”

　　程学笑了起来：“你不怕她们啦？”

　　“我怕什么？我有你的武器啊。”徐汐溪笑嘻嘻地说道。

　　程学很想说，以她的武力值，武器的伤害值近同等于零。但他不想泼她冷水，反正真正保护她的，是青森大学的保护机制。

　　“我告诉你，尤娜同学最近沉迷法式刺绣。”走出咖啡馆时，徐汐溪说道，“我有一次偷偷拿来看过，真的超级超级好看，我打算向她请教。”

　　程学挺着他那厚实的胸膛，站在女孩子身边真如一棵白杨。他忍不住揉了揉徐汐溪的额发说：“你去当她的朋友吧，不然她就要像唐佐卡那样寂寞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这该死的摸头杀，徐汐溪脸顿时红得像滴血。

　　她一把将对方的手打掉，骂道：“少用你那肮脏的手碰我。”

　　“哈哈哈……”程学又爽朗地大笑起来，并且由衷地感叹起来，“真可爱啊，人类！”

　　在回寝室之前，徐汐溪在校网和小论坛里溜了好几圈，还到各大新闻网浏览了最近的社会消息，并没有大学生自杀的新闻。文学院三班的唐佐卡大概并没有死，只是此唐佐卡已经非彼唐佐卡了。

　　在这所大学里，怕是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