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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49话 ...

  •   从这一天开始,林寂的生活像是真的回归了正轨。她按时吃药,定时话聊。
      然而,时桥南担心的情况最终还是出现了。
      林寂的精神状态几乎可以用连续十二个糟糕来形容。
      几天的冷战后,白石率先低头服软。他带着二狗子找上门来,在林寂家客厅里与林寂谈判。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要说服林寂重新接纳他。此时的林寂正对时桥南信赖有加,在白石说话的时候,她紧紧闭着眼睛喃喃自语般自我催眠:“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白石却突然上前用自己的嘴堵住了林寂的嘴,林寂震惊地睁大眼睛。白石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他的眼中掀起惊涛巨浪。林寂心头一紧,嘴上便用力咬下去。白石吃痛,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直到口中弥漫着腥甜,白石才缓缓放开她,嘴角已经有血流下来。他凑近林寂,语气无赖,低声告诫:“林寂,你移情别恋,始乱终弃,你根本不是自己人设里的那么深情。你以为你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式就能摆脱我吗?妄想!”
      “你才是骗子,滚!”林寂随手抓起抱枕扔出去,白石已经不在了。
      工作室门口,许攸和程瑜尴尬而紧张地看着林寂。
      “林老师,您没事吧?”许攸问。
      文棋已经给二人交代过林寂的情况,让她们发现任何异常都要及时给自己和时桥南打电话,二人犹豫着是否应该行使这项权利。
      林寂颓然靠在沙发上,摇摇头:“我没事。”顿了顿,摇摇头,“不,我有事,我需要我的药,我需要时医生……”她六神无主地站起身,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先找药还是先找时桥南。
      许攸抢先一步冲去卫生间,边走边说:“我帮你找药!小瑜儿,给时医生打电话!”
      药和时桥南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出现,林寂已经要崩溃了。短短一分钟,当许攸好不容易找到林寂的药返回客厅时,林寂已经无助地坐在地上哭起来,指甲因用力而嵌入肉中。
      时桥南赶到时,林寂已经被许、程二人哄着吃下了药,她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阳台上的风铃。
      这一天风很大,那一排日本风铃丁零丁零地响个没完,像是林寂这一场人生旅程,杂乱不堪,不成曲调,却已有情。
      时桥南在林寂身边坐下,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林寂摇摇头。
      时桥南继续问:“想吃点什么?我叫个外卖?”
      林寂仍旧摇头。
      时桥南暗暗叹息,这还只是开始。
      是的,这只是开始。
      白石始终对她纠缠不休,他每天打卡一般到林寂家报到,威逼利诱,刚柔并济,想迫使林寂就范。一旦林寂态度坚决,触到他的逆鳞,他必然勃然大怒,对林寂态度恶劣。而他变得越来越容易暴躁,渐渐一言不合就恼羞成怒。林寂不得不换了门锁,可不知为何,他仍然可以不受阻碍地进来,林寂因此备受煎熬。
      但这并不是最坏的情况——早已经跟白石分手的张可人再度出现。
      那天下着雨,许攸和程瑜离开后,林寂接到了林树的电话。林树有个案子开庭,庭审后他要跟同事开会讨论应对方案,会晚一点过来,让林寂自己叫外卖吃。林寂饿死鬼附体,叫了两个九寸的比萨。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林寂想也没想就开了楼下门禁,结果上来的不是外卖小哥,却是张可人。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门一开,张可人二话不说就扇了林寂一记耳光,道:“林寂,你真恶心!”
      林寂被她打蒙了。
      张可人继续骂道:“你从我这里抢了男人,你他妈倒是好好珍惜啊,你现在在干吗?看上别的男人了?看上别的男人了,就把他弃如敝屣?你知道白石现在什么样吗?人不人、鬼不鬼的,他都快被你折磨疯了!你好好摸着良心想一想,你还算个人吗?”
      说完这番话,不给林寂反驳的机会,张可人扬长而去。
      这一顿比萨,是林寂最爱的黄金薯角比萨和榴梿比萨,然而她味同嚼蜡。
      张可人并没有因为她的食不下咽而放过她。第二天,她下楼去买蛋糕和油墩子,刚过马路,张可人就迎面走来,啐了她一口,继而头也不回地离去。林寂猝不及防,站在马路边怔忡良久,直到一同下来的许攸喊她,方才回过神来。
      没过几天,林寂醒来,听到有人按门铃。门铃响起的刹那,她一个激灵,第六感突然爆发,直觉门外一定不是她喜闻乐见的人。果然,她从猫眼里望出去,就看到张可人对着猫眼冷笑了一声,扭头走了。她一走,门外空荡荡的,挂在门前那几只老鼠就显得有些突兀了。林寂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根本不敢靠近门口。
      她抖着手打电话给时桥南,电话一接通,她就语速极快地说:“时医生,时医生,张可人,张可人……尸体……尸体……”
      时桥南刚下楼,准备开车去医院,听出林寂的慌乱,他迅速上车,边启动车子边问:“你别急,怎么了?慢慢说,我马上就到!”
      林寂却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尖叫着哭喊。
      她看到蟑螂从门缝里爬进来,上下左右,通通都是,一只只黑色的蟑螂,大中小号齐全,如墨一般从门缝渗透进来,沿着四面墙蔓延。慢慢地,整个墙壁、地板都变成了黑色。
      林寂的呼吸开始停滞,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活着关进棺材里埋了,根本喘不过气来。她歇斯底里地叫着,一步步后退,可根本躲不掉,那些蟑螂已经到了她的脚下,她挪一步,它们就堵一步。终于,她无路可退了,它们慢慢地顺着她的腿爬上来,她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蟑螂。她尖叫着不停地拍掉身上的蟑螂,跑回房间躲进衣橱里。
      然而,外面的窸窸窣窣声越来越清晰,想必蟑螂已经蔓延到了卧室。很快,她听到耳边有了动静,她怯怯地偷眼看,借着从衣橱门缝透进来的光,她看到自己肩膀上正趴着一只三四厘米长的蟑螂。她张大了嘴,刚要叫,就感觉到身上有虫子爬过。
      她已经叫都叫不出来。她闭上眼,不敢面对现实,紧紧抱住自己瑟缩在角落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寂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在耳畔响起,林寂一个激灵,像是走在黄泉路上突然感受到了阳间的气息。
      就在这时,衣橱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明亮的光线入眼,逆光勾勒出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像一座山,挡住了涌向她的滔天巨浪,又像一条河,挽留住了义无反顾流走的生命。他是春天的风,一经出手,四季无悔。他是几万光年外的星,穿透黑暗,在这个宇宙暗箱里凿出一个个通气孔,带来空气和光明,千里寄余生。
      林寂愣愣地望着他,望着望着,忽然泪如泉涌。
      他叹了口气,将她轻轻拉过来……

      白石还在挣扎,想要挽回林寂,但林寂坚定地跟在时桥南身后,闭上眼不去理会白石的花言巧语。渐渐地,白石从时刻环绕在她身边变成了偶尔出现,继而化作了单纯的声音立体环绕,再然后就彻底退出了她的生活,她再也听不到那些或温柔或愤怒的声音。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她工作上的瓶颈。故事分明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可是像被一个屏障隔断,无法流于笔端。起初她为此焦急不安,甚至时常因为突然而来的思维断片而暴跳如雷,可是除了吓坏了两个助理,一无用处。情绪暴躁到极致,她撕毁了无数草稿,然后躲进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头嗷嗷痛哭。
      那段时间,时桥南不得不时常出现在她家中安抚她。他也曾提出让她入院,却被她断然拒绝,她可以接受治疗,却无法放弃工作。她说,这部作品是献给他的,她不能停。
      然而,当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的思维也渐渐停止了一般变得迟缓。她对一切东西都渐渐失去了兴趣,她开始长久地静坐,经常可以看着一朵花静静地坐上一整天。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工作毫无进展,文棋不得不以她生病为由强制性地暂停了漫画连载。
      林寂本身却没有停止工作。她每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从早到晚画着分镜,却经常一天也画不出来一张。她为此更加暴躁,看到什么都可能大发雷霆。
      家里的东西换了一茬又一茬。突然有一天,林树回来,她开心地拿着新画的分镜跟林树炫耀。林树并没有在意,他倒了一杯水,边喝边听林寂说话。
      林寂说:“前两天看到电视上播放上海书展的新闻,看到我认识的漫画家举办签售,我就想,虽然我是蒙面漫画家,可是画出好的作品也是我的梦想。没想到,这么一想,思绪就水到渠成一样都通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思路通了,她整个人都变得有了色彩和生机。
      林树看着她像一阵风一样围绕在自己身边,笑道:“看出来了,你整个人都活了。”
      林寂傻乎乎地笑起来。
      她的工作效率一下子又回来了,下笔如有神,唰唰唰就能迅速画出一沓分镜稿,不满意就撕掉,满意了就打电话给文棋让她来看稿。每一次文棋都是一言难尽,故事已经完全背离了林寂的故事风格和初衷,渐渐从林寂特有的轻松感的黑色幽默彻底走向了恐怖的不归路,她不得不直言不讳。
      她说:“林寂,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你现在是在钻牛角尖,这个故事根本不是你最初跟我讲的那个,这是另一个故事。”
      林寂抢下画稿,边整理边生硬地道:“这就是我的故事!变的人是你!自从勾搭上大神,你就看我什么都不顺眼!”
      文棋知道现在根本没法跟她讲道理,只能耐心地道:“我没有变,我永远都是你的人,但你好好想想,以前我给你提意见你都会认真思考的,现在我稍微说一句不好你就生气,变的人到底是谁?我知道你现在生病了,所以我希望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复刊,杀他个片甲不留,好不好?”
      “是不是大神说了我什么?”林寂突然瞪着文棋。
      “关他什么事?”
      “那是白石和张可人对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
      林寂垂眼思忖片刻,鼻子里喘着粗气,像是想起了什么令她十分气愤的事情:“他们一定做了什么!张可人现在就想落井下石报复我,白石也对我恨之入骨。”她突然神秘地凑过来,“我跟你说,我昨天去白日梦想家买蛋糕,看到张可人偷偷给喵姐钱,两人窃窃私语,喵姐对我的态度也十分古怪。她们以为我不知道她们给我下药?我一进小区就把蛋糕扔进了垃圾桶。”
      “……”
      “那天叫外卖也是,那个小哥边打电话边敲门,我一开门他就迅速地挂了电话,一脸心虚。”林寂冷笑一声,“他以为我不知道他跟谁打电话呢?一定是跟张可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暗中交易。所以,我就机智地把外卖扔了,另外让我哥下班给我带饭回来。”
      文棋不得不把这些情况汇报给时桥南。
      时桥南再次见到林寂时,也发现了林寂的这些情况。她渐渐恢复了她特有的灵动,却变得敏感多疑,任何人只要稍微露出犹疑的神色或者“可疑行动”,她立马会将其划入敌方阵营。时桥南不得不白天将林寂接来医院,下班时送回家交给林树。
      来来去去的路上,看到有人望向他们的方向,林寂会立马警惕起来,神神秘秘地说:“看到没有,那一定是张可人雇来的杀手。时医生,要是他们动手,你就先跑,不要管我,我不想连累你。”
      看到有人遛狗,她就觉得对方是在满大街地嗅她的气味。
      甚至看到一个乞讨的流浪汉,她也会下意识地觉得那是伪装者。
      她从一个极端渐渐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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